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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于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说明[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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府。

    这一点生死攸关。因为共产党永远不会为了“管理”资产阶级国家的事务而进入资产阶级国家政府(即便这个政府是统一的“左翼”政府,致力于推行民主改良)。它进入资产阶级政府,是为了把阶级斗争的范围扩大并为推翻资产阶级国家作准备。它也不可能以自己的最终使命是“管理”这个国家的事务为由而进入无产阶级专政的政府,相反,它必须为国家的消亡作准备。如果它真的把全部精力都用于那种“管理”,也就是说,如果这个党实际上让自己和这个国家融合在一起————就像我们在东欧所看到的那样,那它就不可能致力于消灭国家。所以在任何情况下,共产党都不能作为普通的“政府的党”去行事,因为做政府的党就意味着做国家的党,这就等于要么为资产阶级国家服务,要么使无产阶级专政国家永久化,而共产党的任务相反,是要致力于消灭国家。

    我们看到,一个革命的党即便要求在政治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中获得自己的位置,以便让阶级斗争的回响甚至能够在议会中被听到,或者即便它在环境有利时为了促进阶级斗争的发展而“参与”了政府,它也不能通过自己在由选举产生的议会中的位置来定义,不能通过资产阶级政治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所实现的意识形态来定义。实际上,共产党有着与各资产阶级党完全不一样的“政治实践”。

    资产阶级党掌握着各种资源,并得到现有资产阶级的支持,拥有经济上的统治权、剥削权,掌握着国家机器和种种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等等。它要存在,不需要预先团结人民群众以赢得他们对自己观念的支持:是资产阶级的社会秩序本身首先承担了这项宣传和拉拢的说服工作,它保障了资产阶级党的群众基础。就资产阶级这方面而言,政治的和意识形态的控制是如此稳固,而且由来已久,以至于人们的“选择”在“正常”时期几乎是自动进行的————只有某些变化会对资产阶级不同派系的党产生影响。对于资产阶级党来说,在更多的情况下,只需要有效地迅速动员起来,组织好它们的选举大战,就可以从这种被转化为选举信仰的统治中收获胜利的果实了。

    这也就是为什么资产阶级党根本不需要科学的学说甚至任何学说就能持续存在下去的原因:它只需要从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储备中借用一些观念,就足以集合起事先就因利益或恐惧而被说服的支持者了。

    相反,工人党则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提供给自己的党员:既没有教士似的职位,也没有物质上的好处,而资产阶级在自己的主顾出现迟疑时,恰恰就是用这些东西来收买他们的。工人党如实地表现自己:它是工人的阶级斗争组织,它的一切力量来自被剥削阶级的本能、科学的学说和以党的章程为基础的自愿入党者的自由意志。它把自己的党员组织起来,去领导一切形式的阶级斗争:经济的(与工会组织相联合)、政治的和意识形态的阶级斗争。它确定自己的路线和实践的基础,不仅仅是被剥削工人的造反,还有各阶级间的力量对比。多亏了它的由全部阶级斗争经验丰富起来的科学的学说原理,这种力量对比才得以“具体地”被分析。因此,它不仅能在一国范围内,而且能在世界范围内,对统治阶级进行阶级斗争的各种形式和力量作出最全面的考虑。只有根据这条“路线”,它才能把在某个特定时期进入左翼政府以便带着自己的目标在其中进行阶级斗争判定为有益和“正确”。总而言之,它总是使行动的当前利益服从于工人阶级的未来利益。它使自身的战术服从于共产主义的战略,即无阶级社会的战略。这些就是最起码的“原则”。

    只有在这些条件下,共产党人才有理由说他们的党是与资产阶级党完全不同的“新型党”,才有理由说他们自己是与资产阶级政客完全不同的“新型战士”。他们的政治实践,非法的也好,合法的也好,议会内的也好,“议会外的”也好,都与资产阶级的政治实践毫无共同之处。

    也许有人会说,共产党自己也像一切党一样,以某种意识形态————而且它自己称之为无产阶级意识形态————为基础而构成。当然如此。在共产党那里,意识形态也起着把一个特定社会团体在思想和实践上统一起来的“粘合剂”[14](葛兰西)的作用。在共产党那里,这种意识形态也“把个人唤问为主体”,更准确地说,是唤问为主体——战士:只要对共产党有点实际的经验,就能看到这种机制和动力在发挥作用;而由于不同意识形态之间存在的“游戏空间”和矛盾,这种意识形态在原则上不再像其他任何意识形态一样将个人的命运封死。但是,人们所说的无产阶级意识形态,并非是无产阶级完全“自发的”意识形态————无产阶级的“成分”(列宁)在那里总和资产阶级成分混合在一起,而且往往服从后者。因为,要作为一个意识到自己的统一性并在自己的斗争组织中积极发挥作用的阶级而存在,无产阶级不仅要有经验(一百多年来它所进行的阶级斗争的经验),还得要有客观认识,而马克思主义理论为无产阶级提供了关于那些客观认识的原理。马克思主义理论照亮了那些经验,正是在这个理论与经验的双重基础上,无产阶级意识形态才得以构成。它是能够在其阶级斗争组织中使工人阶级的先锋队统一起来的大众的意识形态。因而无产阶级意识形态是一种非常特殊的意识形态:说它是意识形态,是因为它与所有意识形态一样都在大众层面发挥功能(把个人唤问为主体),但同时它又渗透着被科学分析原理所照亮了的历史经验。正如它所表现的那样:它构成了一种将工人运动与马克思主义理论相融合的形式。但这种融合却又不能没有张力和矛盾,因为,在无产阶级意识形态(就它在某个特定时刻的存在来说)和使这种意识形态得以实现的党之间,可能存在一种对于马克思主义理论本身来说都不透明的统一形式,尽管马克思主义理论在这种统一中是接受方。在这种情况下,马克思主义理论仅仅被当成一种权威论据,也就是说,当成一种承认的标记或一种信条,甚至可以说,尽管马克思主义理论被宣布为党的理论,它还是可能完全消失,让位于仅仅为党或国家利益服务的实用主义和宗派主义意识形态。无须长篇大论,我们就能在这里认出带有斯大林时期印记的那些党一直所处的当前处境,并得出如下结论:“无产阶级意识形态”本身也是阶级斗争的“赌注”,当占统治地位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和资产阶级的政治实践渗透到工人的阶级斗争组织中时,它[15]就会损害无产阶级自身的统一原则和行动原则。

    意识形态:当然。但无产阶级意识形态不是随便一种意识形态。每个阶级实际上都在一种独特的、绝非任意的意识形态中认出自己[16],这种意识形态植根于其战略实践,能够对该阶级进行统一,并为其阶级斗争指明方向。我们知道,封建阶级就是这样出于还有待我们进一步分析的种种原因,在基督教的宗教意识形态中认出自己;资产阶级也以相似的方式,至少是在其阶级统治那段时期(在帝国主义最后发展阶段之前),在法律意识形态中认出自己。而工人阶级,虽然它对宗教、道德和法律意识形态的各要素都很敏感,但它超越那一切,并在一种具有政治性质的意识形态————不是资产阶级的政治意识形态(阶级统治),而是无产阶级政治的意识形态————中认出自己。这是阶级斗争的意识形态,目的是为了消灭阶级和实现共产主义。这种意识形态在一开始具有自发的形式(乌托邦社会主义),随后,自工人运动与马克思主义理论(它构成了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果核”)融合以来,变得更成熟了。

    可以料想得到,这样一种意识形态并非一些“知识分子”个人(比如马克思和恩格斯)给予工人运动以某种教育的结果。工人运动之所以会采纳这种意识形态,是因为这个阶级在其中认出了自己:这样一来,就必须解释资产阶级知识分子何以能完成这样一个奇迹,即为无产阶级量身定制了这么一套理论。它也并非如考茨基所希望的那样,是被“从外部引入到工人运动当中”的。因为如果马克思和恩格斯没有先把自己的理论建立在理论的阶级立场基础上,就不可能构想他们的理论————他们的理论的阶级立场,是他们有机地从属于自己时代的工人运动的直接后果。实际上,马克思主义理论当然是通过一些学识渊博的知识分子构想出来的,但只有在工人运动内部并从其内部出发才能做到这一点。马基雅维利曾说过:“要理解君主他就得是人民。”[17]生而非人民的知识分子要理解君主,就必须变成人民,而只有参与到人民的斗争中去,他才能变成人民。这正是马克思所做的:他通过参加早期无产阶级组织的斗争,而变成了“无产阶级的有机知识分子”(葛兰西语),也正是站在无产阶级的政治和理论立场上,他才得以“理解”资本。所以,马克思主义理论从外部灌输进来这个伪问题,就变成了一个从工人运动内部形成的理论在工人运动内部传播的问题。当然,这种“传播”是经历了大起大落的、相当长期的阶级斗争的结果————在因帝国主义阶级斗争的操纵而经历了一系列悲剧性分裂之后,这种传播依然在进行着。

    为了总结这里对革命党性质所作的分析的核心精神,我们可以回到阶级斗争对国家机器和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优先性这个论点上来。一个以共产党面目出现的党,一旦热衷于通过选举游戏来享受成为议会代表的权利,那么从形式上讲,它也可能以其他党的面目出现。一旦这个党进入议会或甚至“参加”一个人民的联合政府,那么从形式上讲,它也可能以“遵守”政治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游戏规则”的面目出现。同样从形式上讲,它还可能以如下面目出现:它认可那些“游戏规则”,并同时认可通过它们而得以实现的整个意识形态系统,即资产阶级的政治意识形态系统。而工人运动的历史给我们提供了足够多的例子,其中革命党在“玩这个游戏”时,事实上“陷入了这个游戏”,从而在占统治地位的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影响下为了阶级合作而放弃了阶级斗争。这样一来,在阶级斗争的作用下,“形式上”就可能变成“实际上”。

    一直存在着的这种风险,提醒我们注意工人运动的形成所屈从的条件: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对工人的阶级斗争的统治。如果你认为阶级斗争是工人阶级反对社会不公正、反对不平等乃至反对资产阶级剥削的造反行为,一句话,如果你把阶级斗争化约为工人阶级反对既定的剥削条件的斗争,并化约为资产阶级对这种斗争的回击,那么你对阶级斗争所抱的观念就是错误的。这里被遗忘的恰恰是:剥削条件是在先的,形成剥削工人的条件的过程正是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的基本形式,因而剥削本身就已经是阶级斗争,而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是在先的。原始积累的全部历史都可以被看作是资产阶级通过阶级斗争而生产工人阶级的过程,正是这个阶级斗争过程创造了资本主义的剥削条件。

    如果这个论点是正确的,那么我们就会很清楚地看到:资产阶级的阶级斗争在哪方面从一开始就统治着工人的阶级斗争,为什么工人的阶级斗争需要那么长的时间才成形并找到自己的存在形式,为什么阶级斗争从根本上来说就是不对等的[18],为什么阶级斗争在资产阶级那边和在无产阶级这边通过不一样的实践而进行,以及为什么资产阶级要通过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强加一些形式,预防[19]工人阶级的革命行动,并使之屈从于自己。

    工人阶级的重大战略要求,即它的自主性,也反映了这一条件。由于工人阶级受到资产阶级国家的统治,受到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的“显而易见性”的效果和恫吓作用的统治,所以,工人阶级只有在如下条件下才能获得自主性:它要把自己从那种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中解放出来,与那种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划清界限,为自己找到能实现自身意识形态即无产阶级意识形态的组织形式和活动形式。这一断裂和彻底拉开距离的特殊之处在于,它只有通过长期不断的斗争才能完成,而这一斗争又不得不认真对待资产阶级的那些统治形式,不得不在资产阶级固有的统治形式内部与资产阶级展开战斗,但又永远不能让自己“陷入”那些形式的“游戏”中,因为它们实际上并不是单纯中性的“形式”,而是使占统治地位的意识形态的存在得以实现的机器。

    正如我在1970年的研究笔记中所说:“因为,如果AIE真的代表了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由以得到实现的形式(以便在政治上变得有效),代表了被统治阶级的意识形态必然由以进行较量和抗衡的形式,那么,各种意识形态就不是从AIE当中‘诞生’的,而是来自卷入阶级斗争的各社会阶级:来自他们的生存条件、他们的实践、他们的斗争经验等等。”[20]

    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的存在条件、实践(生产实践和政治实践)和形式,同资本家和帝国主义者的阶级斗争的存在条件、实践(经济实践和政治实践)和形式,毫无共同之处。因此就出现了敌对的意识形态,它们正如(资产阶级和无产阶级的)阶级斗争一样,也是不对等的。这也就意味,无产阶级意识形态并非是资产阶级意识形态的直接对立、颠倒或翻转,而是一种截然不同的意识形态,它有着不一样的“批判的和革命的”“价值”。尽管它的历史几经沉浮,但由于它已然具有了这样的价值,由于它已然在工人斗争的组织和实践中得到了实现,所以,无产阶级意识形态预见了社会主义过渡期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模样,并正好由此预见了共产主义条件下国家的废除和意识形态国家机器的废除。

    * * *

    [1]本文翻译过程中参考了孟登迎、赵文的译文(载《美术馆》总第十二期),特此致谢。————译注

    [2]这里的“意识形态国家机器”,原文为“AIE”,系“Appareils idéologiques d'État”的缩写。在本书中,为了行文方便,除此处及个别章节标题外,凡作者使用这种缩写的地方,我们都保留了缩写形式原文。————译注

    [3]这句话前面两个“机构”的原文为“organes”,最后一个“机构”的原文为“institutions”,前者强调的是组成某个有机整体的各个“器官”,后者强调的是作为一个整体的组织系统。————译注

    [4]原文为“contrat”(契约),据下文,应为“combat”(战斗)之误。————译注

    [5]参见第190页相关论述。————译注

    [6]“政策”原文为“politique”,也译为“政治(的)”,下同。————译注

    [7]吉斯卡尔·德斯坦(Giscard d'Estaing,1926——),法国政治家,1974年至1981年任法国总统。————译注

    [8]这里的“国家”原文为“nation”,有时也译为“民族”。————译注

    [9]“对照”原文为“confortant”(加强),应为“confrontant”(使对照)之误。————译注

    [10]参见马克思《政治经济学批判(1857——1858年手稿)》,《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三十卷,前引,第221页:“社会不是由个人构成,而是表示这些个人彼此发生的那些联系和关系的总和。”————译注

    [11]这里的“国家”原文为“nation”,有时也译为“民族”。————译注

    [12]“法权”原文为法权“droit”,也译为“法”“权利”,详见第140页译注。————译注

    [13]指第二次世界大战开始之后,法国的工会组织和左翼政党(主要包括法国劳工总联盟和工人国际法国支部)自愿与法国政府结盟。而1914年8月德国社会民主党投票赞成参战后,在其他交战国如英国也发生了同样的情况。————译注

    [14]“粘合剂”原文为“ciment”,也译为“水泥”。关于意识形态像“水泥”的比喻,还可参见阿尔都塞的另一篇文章《论“文化大革命”》(Sur la révolution culturelle),载《马列主义手册》(Cahiers marxistes-léninistes),1966年11——12月号:“如果用建筑学的比喻(房子的比喻:下层建筑/上层建筑),我们可以说,意识形态代表了上层建筑的一个层面。用这个比喻,是为了既指出意识形态在社会结构中的位置(上层建筑而非下层建筑)和它对于政治、经济的相对独立性,同时又指出它对于政治和经济的依赖关系。相反,如果我们要给出意识形态的具体存在形式,更好的办法是把它比作‘水泥’,而不是比作大楼的某一层。事实上,意识形态渗透到了大厦每一个房间的各个角落:渗透到了每个个人与他们的全部实践、与他们的所有对象的关系中,渗透到了他们与科学、技术和艺术的关系中,渗透到了他们与经济实践和政治实践的关系中,渗透到了各种‘个人的’关系中,等等。意识形态就是那种在社会中起区分和粘合作用的东西,无论所涉及的是技术区分还是阶级区分。意识形态是对整个社会的存在来说不可或缺的一种客观现实。”————译注

    [15]指由于上述原因而被损害了的“无产阶级意识形态”。————译注

    [16]“认出自己”原文为“se reconnaît”,其中“reconnaître”是阿尔都塞意识形态理论的关键词,也译为“承认”“辨认”。详见“第十二章:论意识形态”。————译注

    [17]参考马基雅维利《君主论》,潘汉典译,商务印书馆,2005年,第2页:“深深地认识人民的性质的人应该是君主,而深深地认识君主的性质的人应属于人民。”————译注

    [18]这里和下文中的“不对等的”原文都是“inégale”,也即“不平等的”。————译注

    [19]“预防”原文为“prévenir”,也译为“先发制人”或“预先应付”。————译注

    [20]参见《意识形态和意识形态国家机器》一文的“附记”,此处引文在个别字词上有改动,具体参见第501页正文。————译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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