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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A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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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澹庵

    我是个影戏迷,李飞也是很喜欢看影戏的。每逢星期一,四个戏院调换影片的日期,我们俩吃过晚饭之后,定要到影戏院中去走一趟,哪一家的影片好,我们便到哪一家去。这也是我们结婚后一个牢不可破的成例。

    那一日是阴历十二月上旬星期一的晚上,我们又一同到中华影戏院去看影戏,这一次去得太早了,离那开映的时刻足足还有半个钟头,但是院中的看客倒已经来得不少,我们俩闷坐在那里觉得很是无聊,留心静听那左边包厢里的几位客人正在那里高谈阔论那匪徒绑票的事情。

    一个苏州口音的人说道:“现在上海的世界真是愈弄愈不像话了,这几天听人家说起本埠接连发生了好几桩绑票的事情,照这样闹下去,将来有钱的人只好躲在家里,谁也不敢走出大门一步了。”

    旁边一个上海口音的人接口道:“可不是吗?上月月初大家都说名医李瞎子的孙子忽然被绑票的绑了去了,但是有人到他家里去问,他家里还死也不肯承认。前天又有人告诉我,有一家游戏场里绑去了一个女人,她丈夫花了三千块钱方才将她赎回来,照这样看来,那班专做绑票生意的匪徒的确愈弄愈多,有钱的人走出去可不是很危险的吗?”

    李飞对于他们这一番话侧耳细听,觉得很注意似的,等他们讲完了,方才回过头来问我道:“你听见了吗?”

    我点点头道:“听见了,这种绑票的匪徒真是可怕。”

    李飞微笑道:“我倒以为很有趣味哩,横竖我们不是有钱的富翁,决计没有被绑的资格,怕他什么?可惜他们所讲的两件案子没有落在我的手里,否则我倒定要侦查他一个水落石出呢!”

    我摇头道:“好了好了,这一班绑票的人,都是悯不畏死的亡命之徒,你何苦冒着危险去侦查他们呢?”

    我们俩正谈到这里,忽然有一个十七八岁的少年急匆匆地直冲到我们包厢里来,猛地在李飞肩上一拍道:“啊呀,你们原来在这里,我寻得你们好苦呀!”

    李飞突然被他一拍倒骇了一跳,回过头来一看,原来却是他表舅舅家的表弟叶仲麟。仲麟气喘喘地对李飞说道:“刚才我找到你的府上,你们恰巧走出来了,家中人只晓得你们是出来看影戏的,却不知道你们在哪一家,害我足足跑了五六家影戏院方才找到。”

    李飞道:“你找我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仲麟点头道:“不差,有一桩极要紧的事要和你商量。我父亲请你立刻去一趟,他本来自己要来找你的,实在因为心绪乱得很,不能出来,好在大家都是至亲,不必客气,请你赶紧同我去,今晚的影戏只好就牺牲了吧。”

    李飞道:“影戏倒不要紧,今天不看明天也可以看的,但是究竟为了什么要紧的事情,要和我商议,我是性急得很的,你先讲个大概给我听,别叫我闷得发慌。”

    仲麟低声对李飞说道:“我哥哥伯麒忽然被绑票的绑了去了。”

    我与李飞一听这话,大家都不觉一愣。李飞回头对我说道:“我跟仲麟去一趟,你在这里看影戏,看完了先回家去吧。”

    我摇头道:“既然你不看,我一个人也不要看了,跟你们一同去吧。”

    李飞道:“同去也好,大家还可以研究研究。”说着便都站起身来,一同走出影戏院。仲麟是雇着一辆汽车来的,大家踏到车中,车便开驶,飞也似的向北四川路而去。

    李飞坐在车中,便向仲麟盘问他哥哥被绑的详情,仲麟道:“我哥哥向来在华成商业储蓄银行办事,这是你知道的,他除了礼拜日之外,每天上午九点钟到行,下午五点钟回家。上星期六,就是初七日的晚上,忽然没有回来,家中人起先也不以为意,因为他平常五点钟从行里出来之后,往往径自到妓院里去吃花酒,或是到总会里去打麻将,彻夜不归,也是常事。至于礼拜六的晚上,更是不足为奇,昨天是礼拜日,我哥哥依旧一天不回来,我觉得有些诧异,吃过晚饭之后,打电话到他平日常去的几家妓院里及总会里询问,谁知都回说不在那里。当时我还以为他也许是到杭州或苏州玩一趟去了,今天早上,银行里因为他没有到行里去,打电话到我家中来问,这时候家中人才有些着急,打发人四处找寻,都说星期六之后,没有人见过他一面,找了半天,毫无消息。吃过午饭之后,我父亲忽然接到一封邮政信,是我哥哥亲笔写来的,拆开一看,不觉骇了一跳,原来那信中写得明明白白,据说他那一天从银行里出来,忽然遇着一班什么三A党的党员,将他绑去,现在匪徒逼着他写封信来,要求我父亲拿出五千块钱,将他赎回,信里还附着一张三A党的警告书。我父亲接到了这一封信,一时急得没了主意,他和我商议了半天,还是我忽然想起了你,你现在是个著名的侦探家了,见识自然比别人高一点,所以特地请你前去替我们出个主意,究竟这件事应当怎样办呢?”

    李飞听了点头道:“近来绑票的事很流行,我正要想侦查侦查哩。现在伯麒寄来的信和那三A党的警告书,可在你的身边吗?”

    仲麟道:“在我父亲那里,我没有带来。”

    李飞道:“那么等我看过了两封信之后,再定办法吧。”

    说到这里,汽车已经停止,仲麟先自开门跳下,我们便也相率下车,跟着他走进屋内。

    李飞的那位表舅舅,名字叫做叶子瑜,年纪大约有六十多岁了,他在前清时代,曾经做过一任知府,民国成立,退归林下,隐居海上,手里很有几个钱,但是平日自奉甚俭,一个鹅眼大的钱,看得像磨盘一般,他膝下有两个儿子,就是那伯麒和仲麟了。仲麟年纪还轻,在学堂里读书,尚未娶妻,所以用度也还省俭。倒是他的哥哥伯麒,平日挥霍性成,用钱阔绰,恰巧与他父亲的脾气成了一个反比例,而且伯麒一向是在商界里办事的,外边应酬很多,所以吃喝嫖赌四个字无一不犯,自己赚的薪水,连自己用都不够,非但没有钱拿回家去,简直还要向家里拿钱出来开销,所以父子两人时时有些龃龉,这也是家庭中常有事情,不足为奇。

    当时我们跟着仲麟进去,走到会客室里,恰巧子瑜一个人坐在里边,子瑜见我们进去,站起来招呼我们,我看他双眉紧皱,脸上满露着一种忧愁疑虑的神气。大家坐定之后,接谈了几句,我又跟着仲麟到里边,去见了他的母亲和嫂子,敷衍了一会,然后一同出来,回到会客室里。只见李飞和子瑜正在那里谈伯麒的那一件事情,子瑜把经过的情形,详细叙述了一遍,大致与仲麟所说的也差不多。李飞一面吸烟,一面听他讲话,仰起了脖子,默默的不发一语。子瑜说完之后,就在身边掏出那一封信来,递给李飞。

    李飞伸手接过来,与我一同观看,那封信的信纸信封,都是九华堂笺扇店制的,质料十分讲究,信面上写的是“北四川路人和里口九千八百七十六号半叶子瑜先生台启内详”,再将信笺打开一看,里边写的是:

    “父亲大人膝下,敬禀者,男于昨日五时自行中回家,中途忽遇三A党党员多人,将男掳去,锁闭于一空室之内,种种虐待,命在呼吸,此函一到,务必迅速预备钞票洋五千元,将男赎出,事宜速办,否则恐生他变,至盼至祷,忽此,恭请金安。男伯麒叩上。十二月初八日。”

    此信之外又附着三A党的一张字条,是用钢笔蘸着红墨水写在一张上好的外国信笺上的,那字条写的是:

    “你的儿子叶伯麒现在在我们掌握之中,你快快拿五千块钱前来赎取,此钱限明晚十二点钟送到法租界霞飞路军官路转角,放在那电杆木上的一只字纸篓内,送到之后,立即走开,不准逗留,到时自然有人前来收取,再者你对于此事,务须严守秘密,不准报告警局,否则你儿子的性命,必不能保,先此警告,汝其慎之。”

    我看伯麒的那一封信,笔书写得很齐整,三A党的那张字条,却潦草得很,内中有几个字几乎要认不出来。

    李飞翻来覆去看了又看,足足看了六七遍,便回过头来问仲麟道:“华成商业储蓄银行不是在外白渡桥的北边吗?”

    仲麟道:“不差,正是在那里。”

    李飞道:“那么伯麒每天回来不是沿着苏州河折入北四川路走吗?”

    仲麟道:“这倒不一定的,打从靶子路兜转也是一样,远近也差不多。”

    李飞道:“伯麒不是自己有包车的吗?”

    子瑜点头道:“有的。”

    李飞诧异道:“既然自己有包车,那么被三A党掳去的时候,包车夫一定是亲眼看见的了。”

    仲麟道:“车夫并没有看见,因为这几天我嫂嫂身体不好,每天四五点钟定要出去看病,所以这一天吃过中饭之后,我哥哥打发包车夫拉着空车回来,命他送嫂嫂到医生那里去,并且关照他五点钟之后不必再到行里去接他,他自己会雇黄包车回来的,谁知就在那一天出了这一桩不幸的事情,你想可不是再巧也没有吗?”

    李飞又问道:“这三A党中你们可有什么冤家吗?”

    子瑜道:“伯麒外边有没有仇人我可不知道,至于我和仲麟两个人非但同三A党没有冤仇,简直连这个奇怪的名目也是今天第一次才听见哩!”

    李飞点点头又问道:“你们得到了这封信之后,可曾报告警察局吗?”

    子瑜摇头道:“还没有去报告哩,一来那三A党的信上恫吓得十分厉害,我们恐怕害了伯麒的性命,不敢去报告。二来中国警察局里的警察包探,大概都是一班酒囊饭袋,就算报告了他们也是没用,徒然张扬开去,反而有损无益,所以我宁可命仲麟前来找你,却绝不愿报告警察署呢。”

    李飞点头道:“这话倒也不差。”一面说着,一面忽然站起身来,把仲麟拉到屋角里两个人不知谈些什么,声音都很低,一个字也听不出来。唧唧哝哝地谈了一会,依旧回到原座里。

    李飞把两封信折叠好了,交给子瑜,接着又慢吞吞地问道:“舅舅对于这一件事,究竟预备怎样办呢?”

    子瑜道:“我请你来就是要与你商量一个办法呀,你要是能想一个妙法,把伯麒救回,这是再好也没有了,要是你说办不到,那么,人与钱比,当然是人重钱轻,我绝不能爱惜了五千块钱,活活地把个儿子断送在强盗的手里,没奈何只得丢掉了五千块钱,先把伯麒赎回来了再说,不过有一桩担心的事,要是我明晚把五千块钱送去,伯麒倒依然不放回来,这便怎么办呢?”

    李飞道:“现在要是想不花一钱,把伯麒救回家来,这也并不是办不到的事,不过我有些不便办,这个不便办的理由将来自然会明白的。所以我劝舅舅也还是爽爽快快的花掉五千块钱,把伯麒赎回来吧,不过钱去而人不来,倒的确也不可不防的。现在这样办吧,明晚请你将五千块钱交给仲麟,我与仲麟一同送去,包你钱去人回,断没有什么枝节。那么我准定送五千块钱给他们便了,这钱省了也不好,同这种小人结了冤仇,将来要是发生别的危险,那倒是防不胜防呢。”

    李飞微微一笑,便回头对我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仲麟道:“好,那么你们请回府吧,明天晚上十一点钟,我准定拿了钱来看你,我们俩一同送去便了。”

    李飞站起身来道:“很好,我准定在家里等你。”

    说着便向叶氏父子告辞,与我一同出去。子瑜打发汽车把我们送回家中。

    我们到了家里,李飞绝口不谈这事,好像全不放在他的心上一般,停了一会,我忍不住问他道:“这件事究竟怎样办,难道明天晚上你还打算到三A党党里去走一趟不成?”

    李飞冷笑道:“这种事情简直不配叫做一件案子,谁耐烦去研究它呢,横竖明天晚上请你去看一出新鲜好戏便了。”

    我不懂他说这几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但是李飞无论办什么案子,在没有完全解决的时候,他总不肯把内中的情形宣布,我知道他的脾气如此,所以也就不去盘问他了。

    第二天的正午,李飞从公司中回来,吃过午饭之后,正要打算出去,忽然他那位表舅舅叶子瑜急匆匆地跑到我家来找他,我们觉得很诧异,把他让到会客室里坐下,子瑜气喘喘地对李飞说道:“这事真糟极了!伯麒还没有回来,他的行里倒又闹了一个乱子,这件事还得要你去做个见证哩。伯麒的确是被人家绑了去了,这种事我难道可以捏造出来的吗?”

    我与李飞听了这几句话,好像丈二的和尚一时摸不着头脑。李飞问道:“舅舅所说的是哪一家银行?又闹了什么乱子?为何要我去做见证呢?”

    子瑜道:“我所说的就是那华成储蓄银行,今天早上九点钟我忽然接到华成银行一个电话,是经理杜润身打来的,他说有要紧的事情,要与我面谈,请我赶快就去一趟。我与杜润身虽然闻名已久,却不相识,忽然请我去谈话,心中很觉得奇怪,后来一想,也许是伯麒有了什么消息,要当面报告我,亦未可知,所以我就立刻赶到华成银行去。到了那里,见了杜润身,方知伯麒并没有什么消息,润身请我去,却是为了昨天晚上行里忽然出了一桩案子,却与我大有关系。伯麒在华成银行的押款部办事,这是你知道的,昨天晚上的窃案却恰巧出在那押款部里,所以这关系便弄到我的身上来了。”

    李飞道:“偷去的是什么东西?可是现款吗?”

    子瑜道:“并不是现款,却是一小匣的金刚钻,据杜润身对我说,这一匣金刚钻是一个外国人拿来做押款的,一共大小有十二粒,照实价估起来,足值五万几千块钱,那外国人却只押了一万二千块钱去,生意做成之后,他就把这钻石交给伯麒,放在保险铁箱内,那保险铁箱是德国货,制得非常坚固,门上的锁是用六个字母互相旋转的,每日随意更换,开关不用钥匙,锁上之后只有那原锁的人能开,这一只铁箱向来是伯麒所管,内中所放的都是抵押下来的贵重东西,什么方单呀、田契呀、股票呀……一股脑儿都安在这箱内,这铁箱开关的机括只有伯麒一个人知道,连经理都不知道的,昨天伯麒没有到行里去,那铁箱却好好的锁着,并没有人去动他,谁知今天早上押款部的办事员走进办公室,只见那铁箱的门半开半掩着,门上的锁已经用小刀撬坏了,办事员见了大惊,急忙去报告了经理,经理杜润身听了也大吃一惊,赶紧将箱里的东西依着那抵押簿据,一件件的检点起来,谁知别的东西一点不少,单单就少了那一匣值价五万余元的金刚钻。”

    李飞骇然道:“这窃案倒不小呀,但是伯麒昨天没有到行,难道这一桩窃案依旧要叫他负责吗?”

    子瑜道:“因为昨天没有到行,所以这事倒更糟了。昨天伯麒没有到行,行里打电话来问,我不敢把伯麒被人绑票的话告诉他们,所以只能含糊着说,伯麒有事出去了没有回家,今天早上杜润身自己打电话来问,我又推说出去了,他便把我请去,将窃案的详情讲给我听,问我伯麒究竟到哪里去了。我起先还含糊对答,不肯把被绑的情由说出,后来他的话一步紧一步,竟说非但这一只铁箱是伯麒所管,应当负责,而且这一笔巨大的押款,只有伯麒和他两个人知道,其余行中的人一概不知,所以伯麒对于这桩案子的嫌疑比别人格外来得厉害。我一听他的话,有些不妙,一时忍无可忍,只得把伯麒被人绑去的情形讲给他听,意欲借此解释他心中许多的怀疑,谁知我虽这等的诉说,他却绝对的不相信,据他的推测,竟说这一件案子定是伯麒监守自盗,至于被人绑票的话完全是我们帮他捏造出来,借此要使伯麒脱离干系的意思,你替我想想,杜润身这样的口气叫我怎能受得了呢?”

    李飞听到这里含着笑点点头道:“这位姓杜的倒也精细得很呀,现在舅舅预备怎样办呢?”

    子瑜道:“我现在没有别的办法,只得前来催促你,五千块钱我已经预备好了,今天晚上我叫仲麟送来,你无论如何总要替我把伯麒赎回来再说,伯麒回来之后,他也许有什么强有力的证据可以证明他的确是被人家绑去的,那么行里的那桩窃案自然可以脱然无累了。照现在看来,绑票的事倒没有什么大不了,多花几个钱也就完了,倒是行里的那桩窃案,关乎伯麒一辈子的名誉,定要查个水落石出才是,这却又不能不多费你的心了。”

    李飞点头道:“我的意思也是这样,只要先把伯麒找回来,其余的事情也许可以迎刃而解,行里这一桩窃案,只要伯麒的确没有关系,那么我当然要想法子替他辩白的,现在舅舅请回去吧,晚上十一点钟请仲麟带钱到这里来,我们先去办好一件事再说,停一会我要是有工夫还得到华成银行去走一趟,调查调查那窃案的详情,再作道理。”

    子瑜道:“如此很好,一切我都托给你了。”

    说着便起身告辞,怏怏地回去了。

    那一天李飞回来得很早,其实不过三点钟左右,他对我说道:“我刚才打了一个电话给杜润身,告诉他我受了叶伯麒家的嘱托,要到行里调查那窃案,他在电话内非常欢迎,请我立刻就去,我想赶紧去调查一趟,你可高兴与我一同去吗?”

    我说我横竖闲着没事,一同去走走也好。于是他带了些应用的东西和我一同出门。我坐了他的包车,他却另外雇了一辆街车,一同往外白渡桥而去。

    半点钟之后,我们俩到了华成银行的会客室里了,李飞取出名片,交给一个茶房,那茶房进去通报,不多一会儿,忽听得一阵皮鞋的声音,从外面走进来一个四十多岁的矮胖子来,那矮胖子满面堆着笑容,上前和李飞握手,互通姓名方知他就是这华成银行上海分行的经理杜润身。杜润身向李飞说道:“我久仰李先生是一位大侦探家,只是一向无缘,不能相见,刚才接到你的电话,说是要到小行来调查昨夜的那桩窃案,我实在是欢迎之至。大约这案一经先生之手,定然可以水落石出了。”

    李飞随口谦逊了几句,就与他谈论那案中的情由,润身正色道:“李先生与叶伯麒虽然是亲戚,但是案中事实俱在,谅来也绝不能左袒他的,不瞒李先生说,这件案子无论如何,伯麒总逃不了一个监守自盗的嫌疑,因为昨夜进来的那个窃贼,除了这一小匣金刚钻之外,其余各物一概不动,看他的样子好像是专程前来偷那一匣子钻石似的,但是那保险铁箱里藏有钻石,行中除了伯麒和我两个人之外,实在是没有第三个人知道,你替我想想,除了叶伯麒之外,叫我去疑心哪一个呢?还有一桩可疑的事情,昨今两天,叶伯麒忽然不到行中来办事,行里打电话到他家去问,他家里总是含含糊糊的说不在家,直到刚才我把他父亲请到这里来,方说伯麒是被三A党绑票绑去了,这种说话简直是哄小孩子的,我在上海也多年了,只知上海有个三K党,却从来没有听见什么叫做三A党,不是我要说句冤屈叶伯麒的话,这件案子多半倒是叶伯麒见财起意,监守自盗,至于被三A党绑去的话却完全都是假的。他星期六回去的时候大概已经偷偷地把那一小匣钻石带出去了,后来不知道到哪里去躲开了几天,假意写一封信给他父亲,说是被三A党绑了去了,恐怕他父亲至今还瞒在鼓里呢。”

    润身说到这里,李飞忽然插口问道:“照你这样说,那一小匣钻石他在星期六已经带出去了,那么昨天晚上来撬开保险箱的又是哪一个呢?”

    润身想了一想道:“也许就是叶伯麒吧,他恐怕将来这一匣钻石不见了,责任依然在他的身上,所以他昨晚假扮了窃贼的样子,偷偷地掩进行内,把铁箱撬开,这样一来当然人家都以为这一小匣钻石是被窃贼偷去了,他横竖昨天没有到行,而且又推托这几天被三A党绑去,借此就可以不负责任了,以上的情节请你李先生秉公想想,可有一点道理没有?”

    我与李飞见杜润身说这一番话的时候口若悬河,侃侃而谈,觉得他所说的种种情由的确都很有道理,一时倒也不能不佩服他目光的锐利、心思的灵敏。

    杜润身停了一停,又继续说道:“叶伯麒这个人做事是很活泼的,所以我一向也很器重他。不过他平日的用途太阔绰了,吃喝嫖赌件件俱犯,我也曾劝过他好几次,他总不能听我的话。我一来因为他家里很有钱,二来他对于行里的公事从来没有差误,所以我也不能去禁止他,现在方知道他家中虽然很有钱,但是都在他父亲的手里,他却没有任意花用的权柄,外间亏空的多了,一时没法弥补,又不敢开口向他父亲要钱,人穷志短就做出了这种没志气的事情来了。少年人的堕落,大概都是如此,我替他们想想,实在觉得可怜!你要是能找得到伯麒,可以细细地开导给他听,叫他把偷去的钻石如数送回来,那么他一时的糊涂我也既往不咎,定要替他严守秘密,决不肯败坏他的名誉。我这样的对待他,自问也可以算得仁至义尽了,倘然他再要执迷不悟,想出种种法子来欺蒙我,那么这一只铁箱本来是他保管的,箱子内少了东西,当然要他负责。他横竖有保人的,我就请他保人如数赔偿好了!”

    我听那杜润身所讲的话句句都很合情理,不由得对于叶伯麒也起了一种疑心,暗想这件案子的内幕或许竟如杜润身所揣度的,也未可知。

    但是李飞却始终保持他那种静默的态度,不肯轻发一语,等杜润身讲完之后,他方才站起身来道:“杜先生所说的话的确也很有见地,但是在事情未曾完全明白的时候,我可也不敢轻率的下什么断语,我现在要要求杜先生带我们到失窃的那一间屋子里察看一回,不知可有什么证据留在那里吗?”

    杜润身也站起来道:“很好,我正要请李先生到那里去侦察一下呢。”

    说着他便在前引导我们跟随着他,一同下楼走到押款部里,润身先把那保险铁箱指给李飞看,李飞走到那箱子的前面,仔细查看,见那铁箱的门开着,箱里东西都已移开了,箱门的锁上果然有铁器撬损的痕迹,李飞前前后后看了一看,忽然笑着对杜润身道:“这一只箱子,据我看来,并不是用铁器撬开的,箱门上的伤痕完全与开箱无关,大约是箱门开了之后,然后用铁器把锁撬毁的。”

    我听了诧异道:“箱子已经开了,还要撬坏它做什么呢?”

    李飞道:“这大概是乱人耳目的意思,我想这开箱的人一定是知道这箱门上暗锁的记号,所以毫不费力把铁箱开了,但是开箱之后又恐怕人家知道是他开的,所以有意拿铁器把锁撬坏,假装那箱门是被铁器撬开的样子,蒙人家的耳目。但是这种伎俩哪里能蒙得了我呢?”

    杜润身道:“你凭什么理由知道那箱上的锁是开后撬坏的呢?”

    李飞道:“这个理由很容易明白,一来这种铁箱上的锁非常坚固,断不是用寻常铁器可以撬得坏的,二来你留心看那铁箱的门上,内外两面都有铁器撬坏的伤痕,倘然撬的时候箱门还没有开,那么箱门的背面怎样会有撬损的伤痕呢?”

    李飞一说,我与杜润身都恍然大悟。润身道:“即此一端更可证明那铁箱是叶伯麒开的了,因为这铁箱是伯麒所管,每天开关的字母暗号,连我都不知道,除了他还有哪一个能开呢?”

    润身说这话时,李飞却并不睬他,一个人只管在那铁箱的附近留心察看,忽然在那铁箱前面的地板上,看见几滴洋蜡烛油,还有那靠着铁箱的一只茶几上也有一摊蜡烛油,虽然已经有人把指甲刮去了,但是没有刮干净,所以还清清楚楚的看得出来。李飞指着问杜润身道:“这蜡烛油是哪里来的?平常每天晚上可有人到这间屋里来吗?”

    杜润身道:“我们行里办事每天五点钟为止,五点钟之后各部办事室的门都锁起来了,决计没有人能进来。你看屋里虽然装着电线,电灯泡却没有安上,昨晚那个贼一定是拿了洋蜡烛进来的,所以地板上和茶几上都留着蜡烛油的痕迹。”

    李飞点了点头,又四周察看了一回,忽然在地上拾着一样极小的东西,他拿在手里看了一看,微微地一笑,急忙拿一张白纸包好了,很郑重地揣在怀里,我和杜润身都没有看清是什么东西。

    李飞检查完毕之后,便问杜润身道:“这贼到底是打从哪里进来的,他撬坏铁箱的时候,住在这里的行员可曾听见什么声音吗?”

    润身正要答话,恰巧有一个少年的行员走进来,瞧他的年纪约有二十六七岁,衣服修洁,脸上露着一种很活泼的样子。润身就指着他介绍给李飞道:“这是沈邦彦君,在本行储蓄部办事,他是寄宿在此地的,你有什么话,请问他便了。”

    李飞和他敷衍了两句,便问他道:“昨晚那个窃贼到底是从哪里进来的,你可知道吗?今天早上前后门可有什么变动?”

    沈邦彦道:“据出店司务阿四说,今天早上前后门关得好好的,一点没有什么变动,所以行里出了窃案,大家起先一点不知道。后来直等到押款部的几个办事员到来,推进门去,方才发现这一桩窃案,究竟这个贼从哪里进来的,却没有人知道。依我看来后门上虽然装着弹簧锁,但是这种锁是极普通的,大约这贼也带着相同的钥匙,所以能开门进来,等到出去的时候,他只要把门拉上,这弹簧锁就锁上了,人家自然一点也看不出来。”

    李飞道:“行员之中,共有几个人住在此地,卧室在哪里?”

    沈邦彦道:“我们共有七个人住在此地,卧室在三层楼上。”

    李飞道:“昨天晚上你们可曾听见什么声音?”

    “当时我以为是隔壁人家在那里敲什么东西,所以也不去管它,不多一会儿,我又蒙眬睡着了。”

    李飞道:“你们听得这种声音,大约在什么时候?”

    沈邦彦道:“大约在两点多钟时候,我可说不准了。”

    李飞问到这里便也不再往下盘问,当时便向杜润身道:“我们要告辞了,这件事情你说一定是叶伯麒弄的玄虚,这话固然不为无见,但是内中也许还有别的黑幕哩,横竖今天晚上我可以把伯麒找回来了。等他回来之后,这案子究竟如何,一定就可以解决的。事情办得怎样,我明天再来和你接洽吧。”

    杜润身道:“很好很好,我就静候你的回音便了。”

    说着又连连向李飞拱手,说了许多客气的话我们方才告辞出来,驱车回家。

    那一天晚上十一点钟,叶仲麟果然带了五千块钱的钞票,坐着一辆汽车赶到我家来,他一见了李飞便匆匆忙忙地问道:“快是这时候了吧,我们可以去了。”

    李飞笑道:“忙什么?早得很哩,他约的是十二点钟,从此地到军官路,坐汽车不过一刻钟就够了,早去也没用,你别性急。”

    仲麟道:“钱去之后能保得定他们把我哥哥放回来吗?”

    李飞笑道:“准能还你一个鲜灵活跳的哥哥!那笔钱你可带来吗?”

    仲麟点头道:“带来了。”

    说着便把一大包钞票掏出来,点给李飞看。

    李飞道:“很好,这钱那就交给我吧。”

    仲麟点头包好了交给李飞,李飞接过来放在一只手提的小皮包里,大家又议论了一回,时候已经十一点半钟了,李飞方才站起身来道:“时候到了。我们早一点去吧。”

    说着便把那小皮包拿过来,提在手里,我与仲麟都站起来,三个人一同出门,就坐着仲麟所雇的那一辆汽车,开往霞飞路而去。

    我们汽车开到霞飞路和军官路的转角上,恰巧十一点三刻,这地方幽僻极了,四周都静悄悄的,简直找不到一个人影。那一晚天气很冷,朔风凛冽,吹刮得那路旁树上的枯枝败叶瑟瑟作响,马路中的电灯也好像十分黯淡,一点没有什么光辉。我和叶仲麟下车的时候,心里都有一点害怕,我虽然披了一件皮斗篷,但是依然冷得要抖。仲麟把两只手插在大衣袋里,也有些瑟瑟缩缩的样子。只有李飞却坦然自若,手指间夹着一段吸残的纸烟,面上还露着微微的笑容。我们走近两条马路的转角上,果然看见一枝电线木,那电杆的中间果然挂着一只洋铁字纸篓。

    李飞看了一看就把皮包打开取出一个纸包来,塞在字纸簏里,放好之后,拉着我们回到车上,指挥汽车夫把汽车开到附近一个十字路口停着,他便一纵身又跳下车去,我们要想跟他下车,他急忙摇摇手道:“你们坐着吧,不必下车,我一会儿就要来的。”说罢飞也似的跑到军官路去了。我与仲麟都有些莫名其妙,只得呆呆地坐在汽车上,等他回来。

    隔了不多一会,忽然有一辆轿式的汽车飞也似的从军官路那边开过来,打从我们的车旁驰过,沿着霞飞路向东去了。那汽车开足了速率,快得像射箭一般,所以车内坐的是怎么样一个人,我们也没有能看得清楚。这条霞飞路的西半段,晚上虽然人迹很少,汽车却时常有得来往的,所以我们也不以为意。这汽车去远之后,李飞忽然兴冲冲地跑回来了,他踏到了车厢里,便向仲麟说道:“时候不早了,我们到一品香去吃些夜点心吧。”

    我和仲麟都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当然也不去反对他。李飞便关照汽车夫把车子开到西藏路一品香,在路上仲麟有些忍耐不住,便问李飞道:“我们的事究竟怎样了?你说我哥哥今夜可以回来,目下究竟在哪里呢?”

    李飞微微地笑了一笑道:“这样严寒的天气,身上又冷,肚子又饿,怎好替你办事?你别着慌,尽今夜还你一个哥哥就是了。”

    两个人正说着,汽车已到了一品香,我们进去开了一间房间,胡乱点了几样点心,李飞趁点心没有拿来的时候一转身忽然走出去了,等到侍者把点心端进来,他还没有回来,我和仲麟都很奇怪,足足去了半个钟点,他方才慢吞吞地踱进来,我问他到哪里去的,他说在外边打电话,一会儿大家吃点心了,李飞高谈阔论,尽是谈的许多不相干的事情,对于今夜出来的公事绝口不提,简直把个叶仲麟急得心痒难搔,连点心都吃不下去了。

    一点钟敲过,我们吃完了点心,走出一品香,李飞关照汽车夫赶紧开到东南大旅社去,一品香与东南大旅社相去不远,一倏时已经到了门口。李飞下了车先在那旅客一览表上细细地看了一回,忽然点头微笑,好像已经找到了什么似的。我们呆呆地跟在他后面,一同乘电梯到三层楼上,李飞一间间地看那房门上号码,后来走到了一百三十四号的门首,他忽然立定了脚,回过头来低声说道:“到了,就在这里了。我们慢慢地推门进去,别惊骇了他。”

    我听他说这话,看那门上号码底下写着一个花字,心中有些纳罕,不知他要去找那个姓花的干什么,一会儿又有些明白过来,暗想那三A党的机关部莫非就在这里。那叶伯麒被他们绑来莫非就关禁在哪一间房里吗?这时候叶仲麟眼睁睁地看着我,大概他也想到了这一层的意思了。

    这是很危险的事情呀,我们三个不带军械的男女,贸贸然闯进那三A党的机关部里去,万一他们开枪拒捕起来那还了得?我与仲麟同时想到了这一层,大家不觉得脸上都变了颜色。但是李飞却依旧坦然自若,他伸手握着那门上的转钮,旋了一旋,突然向内一推,那房门并没有落锁,登时被他推开了,李飞第一个闯进房去,我与仲麟也大着胆子跟在他的背后,我们踏到房里,同时便只见靠桌子的一张椅子上突然跳起一个汉子来,他厉声地喝问道:“什么人……”

    一句话还没问完,仲麟在电灯光的底下已经认清了他的面目,两个人遥遥地一望便不觉同时喊了声“啊呀”!你道那跳起来的汉子是谁?原来不是别人,正是被三A党绑去作抵押品勒赎五千元的那个叶伯麒。

    伯麒、仲麟都怔住了,李飞却站在一旁微笑,这时候我倒有些明白了。仲麟还以为他哥哥是从三A党手里用五千块钱去赎出来的呢,所以便赶紧走上前去,向他盘问,伯麒一时竟没话回答。李飞把房门推上了,含笑说道:“别弄玄虚了,我们坐着谈吧。”

    于是四个人都坐了下来,伯麒也知道李飞已经明白了,很惭愧地望着他脸上,李飞拈着手里的纸烟,对伯麒说道:“这也不是一桩奇妙的事,你所用方法平常得很,好像近来已经有人用过了,但是我怎样能识破你这个计划,又怎样能知道你躲在这里,这却不能不说个明白。其实你这一回弄的玄虚,实在太浅陋了,简直不值一笑,你这一次最大的破绽便是你亲手写到家里的那封告急信。第一,你所用的信纸信封太讲究了,掳人勒赎的强盗窝里,难道会用九华堂精制的信封信笺吗?第二,你信上的字迹写得太工整了,一个人被强盗掳了去,威逼写信,这时候心中又急又怕,任你怎样镇静的人,一定也写不出这么工整的字来。第三,你信中说三A党把你种种虐待,命在旦夕,这话也是讲不通的,三A党与你向无仇恨,把你掳去不过是勒索金钱罢了,平常绑票的匪徒对于所绑肉票都很优待,除了不遂所欲将肉票撕毁之外,却从未听得有不问情由虐待肉票的。有了这三层,便可知道这封信是你自己捏造出来的,此外还有几种疑窦,譬如三A党所写给你父亲的信,用的是一张上好洁白的外国信笺,这也不是强盗窝里应当有的,而且字迹潦草得很,好像有意做成这个样子。但是注意一辨,内中有许多字的笔画结构很像是你自己写的,这都是关于两封书信上的破绽。至于事实方面,也有几种可疑的地方,譬如你从银行回家,所经过的都是热闹地方,五点钟左右,天还没夜,断没有这种大胆的强盗,竟敢白天在闹市中掳人勒赎,你向来坐包车回家的,这一天为什么叫车夫不必到行里去接你,好像有意把车夫打发开的样子,这也都是破绽,我既然想到了这几层道理,便可决定这一件案子好比一出滑稽戏,完全是你一个人在那里弄的玄虚。上海哪里有什么三A党,这都是你自己捏造出来的,你自己把身体藏过了,假做被人绑去,写了这一封信吓你父亲,你为什么要弄这个玄虚呢?这却更容易明白了,总而言之,你的目的便是要叫你父亲拿出五千块钱来。这也并不是凭空冤屈你的,我久已知道你用钱很阔绰,外边很有些亏空,我问仲麟,仲麟也是这么说,现在年底快到了,债权人四面逼拢来,你一时没法弥缝。你父亲手里是有钱的,但是他手头捏得很紧,轻易决不肯拿钱出来替你料理,所以你就不得不用这一条计划了。我以上所说的你自己想想可对不对?”

    李飞说到这里略停了一停,把手里的纸烟连吸了几口,目光灼灼地注射到伯麒的脸上,微微地含着一点笑容,伯麒把头低垂着,很露着一种惭愧的样子,这便是表示他对于李飞所说的话已经完全承认了。

    李飞吸了几口烟,在那烟雾弥漫的当中,他又继续着说道:“目下这出滑稽剧已经做完了,你所希望的五千块钱到底可曾拿到了没有?”

    伯麒听李飞问到这句话,他顿时抬起头来,看了李飞一眼,气忿忿地说道:“你破坏了我的事,还来问我,这事与你什么相干?我总算上了你的当了。”

    李飞笑道:“你快不要生气,这是你错怪我了,我暗中的确还帮着你哩,我放在字纸篓里的那一包完全是旧报纸,不是钞票,这是我有心和你开玩笑,再则我也恐怕这五千块钱落到别人的手里,不大放心,至于你所希望的五千块钱,我已经帮着你骗到手了,你别着急,这不是五千块钱吗?”

    说着便把那放在桌上的小皮包打开来,取出一个纸包,又把那纸包打开来,里边果然是一叠一叠的钞票,这时候伯麒简直惊奇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搭讪着问道:“这事情我父亲可明白了吗?”

    仲麟接口道:“连我都不清楚,他哪里会明白呢?不是我要埋怨哥哥,要钱总好商量,何必弄这玄虚,骇得我们要死。”

    李飞急忙拦住道:“这是过去的事,不必谈了,横竖你们老人家还没知道,我们替他掩饰过去就完了。”

    仲麟道:“那是当然如此,不过我倒要请问你,你怎能知道他躲在这里呢?”

    李飞道:“这个很容易解决,刚才他坐着汽车去拿那字纸篓,我早已躲在近边的树底下,把他汽车上的号码记牢,那汽车是九千一百六十四号,我到了一品香,便打电话到捕房,请他们调查这辆汽车是哪一家的,据捕房里答复我,这辆车是飞风汽车公司的,我当时便再打电话到飞风公司去调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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