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第十章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她将其中一朵搁在了艾伦小姐膝头。

    “我们以前见过吗?”艾伦小姐望着她问道。

    “我就当是见过了吧。”海伦笑着说,只因集合时一片混乱,她们没来得及相互介绍。

    “多么善解人意啊!”艾略特太太尖声说道,“这就是人们所期望的那样————只不过很不幸,这是不可能的。”“不可能?”海伦问。“什么事情都是有可能的。谁知道在天黑之前会发生什么呢?”她继续说道,讥讽起这个可怜女人的怯懦来。她永远事事盲从,要是教她知晓有个地方连晚餐都不吃,或是桌子从原定的地方移了寸许,她就会彻底惊慌失措。

    他们越爬越高,渐渐地与世界分离了。他们回头望去,那世界已经变得平整,点缀着绿色与灰色的小方块。

    “镇子都变得小极了。”蕾切尔说,只用一只手就能挡住整个圣玛丽娜和它的郊区。大海完美地将海峡的每个角落都填满了,还在交界处产生了一道白色褶边。四处都有船只在一片蓝色中稳稳地航行着。大海仿佛沾上了几点紫色和绿色的墨点。在海天交汇的边缘上还有一道闪烁的银线。空气十分清新,四周一片寂静,只剩下蚱蜢的嘈杂叫声与蜜蜂的嗡嗡轰鸣。那些声音在快速飞过人的耳畔时相当响亮,继而消散无声。众人在山腰处的采石场里停下来小憩片刻。

    “真是太清楚了!”圣约翰赞叹道,他看见了大地的沟壑,一道接着一道。

    伊芙琳·M坐在他身旁,下巴支在手上。她以一种胜利者的目光审视着这片风景。

    “你相信加里波第到达过这里吗?”她问赫斯特先生。噢,要是她是他的新娘那该多好!要是没有这个野餐聚会,取而代之的是一伙爱国者,她和其他人一样,身着红衫,和坚定的男人们一起躺在平坦的草场上,将她的枪对准他们下面的白色炮塔,手贴着前额好让目光穿透硝烟,那该多好!她这般遐想着,一只脚焦躁地晃动着,高声道:

    “我不把这个叫作生活,你呢?”

    “那你把什么叫作生活呢?”圣约翰问。

    “战斗————革命,”她依然注视着这座不详的城市回答说,“你只在意书,我知道。”

    “你大错特错啦。”圣约翰说。

    “那说说。”她逼问道,这里可没有瞄准躯体的枪炮, 所以她发动起了另一种战役。

    “我在意什么?人。”他说。

    “好吧,我惊讶极了!”她高声道,“你看上去严肃得不得了。就让我们做个朋友,告诉对方自己是什么样子的人吧。我讨厌小心翼翼的样子,你呢?”

    可是圣约翰无疑就是个小心翼翼的人,她正好能看见他的嘴唇一下子抿紧了,而且无意向一位年轻女士吐露自己的心灵世界。“这头驴正在啃我的帽子。”他说。他并没有回应她,而是起身去取帽子。伊芙琳微微红了脸,随后略带急切地奔向了佩罗特先生。他们重新上路时,正是佩罗特将她抬上了驴背。

    “下完了蛋,就到了吃煎蛋卷的时候啦。”休林 ·艾略特用精致的法语说道,暗示他人是时候重新回到驴背上了。

    不出赫斯特所料,正午烈日开始火辣辣地大显神威。他们爬得愈高,眼前的天空就愈加开阔。他们一直爬着,只见那座山变得像一只拔地而起的帐篷,后面还衬了一片无边无际的蓝色背景。英国人陷入了沉默,在毛驴旁步行的本地人突然此起彼伏地唱起了怪异的歌谣,又接连讲起了笑话。道路越来越陡,每一个驴背上的人都紧盯着自己正前方一人一驴起伏蹒跚的身影。他们身体的紧张程度已经大大超出了这伙寻欢作乐之人所能承受的范围了。赫斯特偶然听见了几句略带不悦的抱怨。

    “在这种大热天里远足恐怕有些不太明智啊。”艾略特太太低声对艾伦小姐说道。

    可艾伦小姐回道:“我一直想要到山顶上去。”她说的是实话,尽管她是个大块头的女人,关节僵硬而且也骑不惯驴,可是她的假日也没有多少让她尽兴的事情。

    那个灵动的白色身影在前方领路。她不知从哪弄到了一根茂密的枝条,将其围在自己帽子上,犹如一顶花冠。他们默不作声地向前走了一阵。

    “上面的风景可是相当美妙的。”休伊特向他们保证道,他在鞍上回过身,面带激励的微笑。蕾切尔与他眼神相接,便也报以微笑。他们又在路上折腾了很久,四下没有其他声响,只有驴蹄子吃力地落在松散石子上发出的..声。之后,他们便看见下了驴子的伊芙琳。佩罗特先生站得就像一尊国会广场上的政治家雕像,伸出一条石头手臂指着风景。距离他们左侧不远处有一堵低矮的残墙,是一座伊丽莎白时期.望塔的残垣。

    “我再也受不了了。”艾略特太太向索恩伯里太太私下吐露道,但在下一刻,众人品尝到登顶的喜悦又饱览了美景,并没有人搭理她。他们一个接一个地来到了山顶的平地上,满心欢喜地站在那里。他们眼前看到的是一片无边无际的空间————灰色的沙土与森林相接,森林与群山相融,群山又被天空洗涤,这是广袤无垠的南美洲。一条河流穿过平原,水流与陆地一样平坦,看上去像是静止了一般。如此广阔的空间,第一眼看过去甚至令人心惊。他们感觉自己十分渺小,一时间,所有的人沉默无言。之后伊芙琳大叫道:“太壮观了!”她牵起了身边的一只手,这只手碰巧是属于艾伦小姐的。

    “北方————南方————东方————西方。”艾伦小姐说,朝罗盘上的方位微微歪着头。

    休伊特走在前面不远处,他望着他的客人们,仿佛是在彰显正是自己才将他们带到这儿来的。他观察着眼前奇怪的景象,他们身子微弓站成一排,被风吹起来的衣服紧紧地贴在身体上,显得他们的身形活像是裸体雕塑。他们站在泥塑的底座上看上去陌生又高贵。但是在下一刻,他们的队伍散开了。休伊特需要去看一眼食物的分配。赫斯特前来帮忙,他们一个接一个传递起小包的鸡肉与面包。

    圣乔治将海伦的小包递给她时,她盯着他的脸,问道:

    “你记不记得————有两个女人?”

    他打量着她。

    “我记得。”他回答。

    “原来你们就是那两个女人!”休伊特大叫,看看海伦又看看蕾切尔。

    “你们那儿的灯光吸引了我们,”海伦说,“我们看着你们打牌,不过我们根本不知道到自己也在被注视着。”

    “这就像戏里发生的事情一样。”蕾切尔补充说。

    “而且赫斯特形容不出你们的容貌。”休伊特说。

    见了海伦,却发现没有什么可对她讲的,想必是奇怪极了。

    休林·艾略特戴上他的眼睛,跻身加入对话。

    “我不知道还有什么事情比这个更吓人了,”他说道,拉扯着一只鸡腿的关节,“被人看见了,自己却毫不知晓。那人一定会感觉自己在做蠢事的时候被抓了个现行————比如说,坐在汉瑟姆马车里盯着别人的舌头看。”

    这时,其他人不再看风景,他们互相招呼着围着篮子坐成一圈。

    “汉瑟姆马车里头的那些小镜子可奇妙啊,”索恩伯里太太说,“当人只能看到自己的一小部分时,那些特征看上去就大不一样了。”

    “汉瑟姆马车很快就要就所剩无几了,”艾略特太太说,“还有四轮的出租马车————我告诉你,哪怕在牛津都不太有可能叫得到四轮马车了。”

    “真不知道马会遭遇些什么呢。”苏珊说。

    “肉派。”亚瑟说。

    “不管怎样,现在是时候让马绝种了, ”赫斯特说,“它们丑得令人作呕,而且坏极了。”

    可是对于苏珊来说,她从小就知道马是上帝创造出的最高贵的动物。她无法苟同,而文宁则认为赫斯特是个坏透了的混蛋。但出于礼貌,他并没有打断这对话。

    “当他们看到我们掉出飞机时,他们多少才会想到过去日子的好了,我想。”他说。

    “你坐过飞机?”索恩伯里老先生戴上眼镜望着他问道。

    “但愿某天能成真吧。”亚瑟回道。

    他们索性畅谈起了飞行。索恩伯里太太发表的意见赶得上一篇演说了,她说在战时飞机必不可少,而英国已经远远落在后头了。“如果我是个年轻小伙,”她总结说,“我当飞行员肯定够格。”这位小个子老太太穿着灰色的大衣和裙子,手里还捏着一个三明治,两眼激动地放光,想像着自己是一个坐在飞机上的小伙子,她这副模样看上去奇怪极了。不知怎么的,他们的对话在这之后便没再继续下去,后来聊的也只是吃喝与风景。突然,靠着残垣席地而坐的艾伦小姐把三明治一放,从脖子上摘了个东西下来,说道,“我身上爬满了小东西。”她说的没错,大家对这个发现很感兴趣。蚂蚁同残墙石头缝间的松散泥土一起,犹如冰川一般倾泻而下————大只的棕色蚂蚁有着油亮的身子。她伸出手背给海伦看。

    “它们蜇不蜇人呀?”海伦问。

    “它们不蜇人,可是它们可能会污染食物。”艾伦小姐说,他们立马着手将蚂蚁赶离他们的食物。根据休伊特的建议,他们决定采用现代战争中抗击侵略军队的战术。桌布代表了被侵略的国家,他们在它周围用篮子围了一圈路障,竖起酒瓶作为堡垒,面包用作防御工事,还在盐堆里挖出壕坑。但凡有一只经过这里,它将彻底暴露在面包屑的火力之下。直到苏珊表示这过于残忍了,他们才停下。她还费了番口舌嘉奖了这群勇敢的灵魂。这场玩闹消除了他们的拘谨,甚至令他们变得异常胆大起来。佩罗特先生本是个十分害羞的人,他一边说着“请容许我”,一边拿下了伊芙琳脖子上的一只蚂蚁。

    “要是真有只蚂蚁贴着皮肤爬进了胸衣里头,”艾略特太太偷偷跟索恩伯里太太说着,“那可不是开玩笑的。”

    人声突然变得吵嚷起来,原来他们看见一长队蚂蚁发现了一个通往桌布的后门。如果成功能用嘈杂声来衡量的话,休伊特完全有理由觉得他的聚会是办成功了。然而,他却毫无理由地深陷入了沮丧。

    “他们太不尽如人意了,都是些卑微的人。”他想道。他一边收拾着盘子,一边在不远处观察着他的客人们。他用眼睛把他们扫了个遍,有的弯着腰,有的绕着桌布晃悠,还打着手势。他们亲切又谦恭,许多方面都值得尊敬,他们的知足与善良甚至很可爱。然而他们是多么平庸啊,互相之间还能亮出何等无趣的残忍啊!索恩伯里太太,虽然甜美,但是她的母性透着斤斤计较与自私自利;艾略特太太总是没完没了地自怨自艾,她丈夫和她就是一个豆荚出来的豌豆,一模一样;还有苏珊————她没有自我,不知道算是哪类人;文宁拥有与学龄男童相同的诚实与粗鲁;可怜的老索恩伯里像匹转磨的马一样绕着圈子走;还有伊芙琳,他觉得还是少去细探她的性格为好。但这些人是有钱人,世界不是由别人,而是由他们来主宰。如果将一个更有活力、会关注生活与美好的人放到他们中间,如果他试着想与他们分享而不是斥责他们,那他们会给他带来多少痛苦、多少浪费啊!

    “还有赫斯特,”他总结着,想到了他朋友的为人;他剥起一只香蕉,习惯性地微微蹙起了额前的两道眉毛,“他就和罪孽一样丑恶。”出于圣约翰 ·赫斯特的丑陋以及与之伴随的局限,他对剩下的人的评价还算可靠。都是他们的错导致了他孑然一身。他被海伦的笑声吸引,便来到她身边。她正在笑艾伦小姐。“这么热的天里你还穿着连身裤?”她压低了声音私下说道。他相当喜欢她的外貌,不是因为她生得美丽,而是因为她的高大与质朴,像一尊壮观的石雕女像,这令她在一众人里脱颖而出。他的心绪变得更和缓了,目光转而落到了蕾切尔身上。她远远地躺在其他人后面,用一只胳膊肘撑着地。她脑中或许有与赫斯特一模一样的思绪。她的眼睛悲伤却又涣散地望着对面的那群人。休伊特手里拿着片面包,挪动起膝盖靠向她。

    “你在看什么呀?”他问。

    她似乎吓了一跳,却直白地回道:“人。”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