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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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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到了世界在我这一生中的变化,”她继续说道,“我不敢妄言未来五十年会发生什么事。啊,不,佩珀先生,我一点儿也不同意你的看法,”她笑着打断了他的悲观论调,他认为世界正在变得更糟。“我知道自己应该和你有同感,但恐怕我没有这么想过。未来他们会成为比我们更加优秀的人。当然,所有事情都会证明这一点的。我身边的所有女人,不管是年轻的,还是在承担繁重家务的,都在外面做着我们之前认为绝不可能的事情。”

    佩珀先生认为她和所有的老太太一样多愁善感和不可理喻,但她像对待乖戾的老顽童一样对待他,这样的方式让他感到迷惑不解。他只能回应她一个奇怪的表情,看起来像是微笑而不是蹙额。

    “而且她们仍然履行了女人的职责,”索恩伯里太太补充道,“为自己的孩子付出很多。”

    当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朝着苏珊和蕾切尔的方向笑了笑。她们并不愿意被分到这一类人当中,但两人还是下意识地笑了一下。亚瑟和特伦斯也互相看了一眼,她让他们觉得彼此身处同一条船。他们看了看自己即将迎娶的女人,开始了比较。没人说得清怎么会有人想娶蕾切尔,同样,和苏珊共度一生也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但是他们相信对方的品位一定是独一无二的,因此他们二人之间并无恶意;反而因为对方奇特的选择而好感倍生。

    “我真的应该祝贺你。”苏珊一边倾着身子拿起果酱,一边说道。

    圣约翰说的关于亚瑟和苏珊的流言蜚语似乎并没有什么依据。他们并排坐着,都被太阳晒得黝黑,浑身充满了活力,网球拍放在他们的膝盖上。他们虽然不怎么说话,但脸上始终带着浅浅的微笑。他们穿的白色球衣很薄,透过衣服可以看到他们身体和腿部的线条和肌肉的美丽曲线,还可以看出他的瘦弱和她的丰腴。这让人自然而然地想到他们的孩子一定也是结实健壮的。他们的脸庞缺乏棱角,因此还称不上漂亮,但是他们拥有清澈的眼睛、健康的外表和十足的生命力,似乎血液永远不会停止在他的身体中奔腾,也永远不会消除在她脸颊上留下的深沉与平和。他们此刻的眼神比以往更加明亮,眼神中还带着运动健将独具的那种愉悦和自信。因为他们一直都在打网球,而且两人打得都不错。

    伊芙琳没有说话,但是她一直轮番盯着苏珊和蕾切尔。没错————她们都很轻易地下定了决心,在短短几周的时间内完成了在她眼中似乎永远无法做到的事情。虽然她们情况不同,但她认为自己在她们两个人的身上看到了同样的满足感和充实感,同样的冷静态度,以及同样的行动迟缓。她想到,正是这种迟缓、自信和满足感让她感到厌恶。她们之所以行动迟缓是因为她们不是一个人而是两个人一起行动,苏珊跟随着亚瑟,蕾切尔跟随着特伦斯,而且为了一个男人,她们放弃了所有其他的男人、社会活动,还有生命中那些真实的事情。爱都是非常美好的,还有那些温暖的家庭住宅,楼下有厨房,楼上有育儿室,显得是那么与世隔绝和茕茕独立,就像处在世界洪流中的一座座小岛;不过真实的事情正在外面庞大的世界中发生,事端、战争、理想,这些和女人毫不相干,只是寂静无声而轰轰烈烈地影响着男人。她用锐利的眼神望着她们。她们此刻虽感到高兴和满足,但世上肯定还有比这更加美好的事情。人们可以更加贴近生活,可以从生活中获取更多东西,还可以获得比想象中更多的享受和更多的感受。尤其是蕾切尔,看起来那么年轻————关于生活她能有多少了解呢?伊芙琳变得焦躁不安,于是起身穿过房间,坐在了蕾切尔的旁边,提醒她,她已经答应过要加入自己的俱乐部了。

    “烦人的是,”伊芙琳继续说道,“我可能直到十月才能够正式开始工作。我刚收到一封朋友寄来的信,他的兄弟在莫斯科做生意。他们想要我过去,因为他们正深陷各种阴谋和无政府主义者的泥潭之中。我想在回家的时候过去看看。这故事太骇人听闻了。”她想要蕾切尔明白这究竟有多骇人,“我的朋友认识一个十五岁的女孩,被终身流放到了西伯利亚,而这仅仅是因为他们抓到她给了一个无政府主义者一封信,而且那封信也不是她写的。我要竭尽所能地支持对抗俄国政府的革命,胜利终究会来到的。”

    她看了看蕾切尔,又转向了特伦斯。他们俩听到她的这番言论,又想起最近一直听到的关于她的坏话,心头涌上了一丝感动。特伦斯问她有什么计划,她解释说自己要成立一家俱乐部————一家做事的俱乐部,做的都是实事。当她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时,她整个人变得生气勃勃。她宣称,一旦有二十个人————不,十个满怀热情的人就足够了————能够着手做事而不是只会空谈,他们就可以废除一切存在的丑恶。真正需要的是头脑。要是人人都有头脑就好了————当然他们还需要一个房间,一个不错的房间,最好在布卢姆斯伯里,在那儿他们可以每周见一次面……��

    当她讲话的时候,特伦斯可以看到青春在她脸上流逝的痕迹,还有因为张嘴说话和情绪激动而在嘴边和眼角形成的皱纹,但是他并不怜悯她;在那双明亮、坚毅并充满勇气的眼睛中,他看出她也不怜悯自己,不希望把自己的生活与别人的生活交换,哪怕是交换他和圣约翰那种更精妙、更有序的生活;哪怕随着岁月流逝,斗争会变得越来越艰难。不过,她也许会安定下来;也许到最后,她会嫁给佩罗特。他的思绪都被她说的话占据了。他想象着她未来的命运,但烟草的云雾遮盖住了他的脸庞,使他无法看清她的双眼。

    特伦斯、亚瑟和伊芙琳都在吸烟,因此空气中充满了烟雾以及上等烟草的味道。在没人开口说话的时候,他们可以听到远处大海传来的窃窃私语,海浪被静悄悄地打碎、变为一层水波来来回回地冲刷沙滩。冷绿色的阳光穿过树木的枝叶,在盘子和桌布上留下了新月和钻石形状的光斑。索恩伯里太太默默地注视了一会儿他们以后,就开始向蕾切尔亲切地提问————他们什么时候回去?噢,他们想见见她的父亲。她一定要去见见蕾切尔的父亲————有很多的话想要对他说,而且(她深情地看了一眼特伦斯)她确定,他会非常开心。多年前,她继续说道,可能是十年或二十年之前,她在一场聚会上遇见过温雷丝先生,他的脸庞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这张脸在聚会上实在显得与众不同,于是她打听了他的身份,知道了那是温雷丝先生,她一直记着这个名字————这个不同寻常的名字,他的身边还有一位女士,一个长相甜美的女人,但这不过是一场在伦敦的糟糕相遇而已,在那里无法聊天————只能互相望着————尽管她和温雷丝先生握了手,但他们没有说上什么话。她轻叹了一口气,想起了种种往事。

    接着她转向了佩珀先生。他现在变得非常依赖她,因此总是坐得离她很近。尽管他不太经常开口评论,却一直在全神贯注地聆听着她的话。

    “你是个万事通,佩珀先生,”她说道,“跟我们说说,那些了不起的法国女人是怎么管理她们的沙龙的?我们在英国曾经做过这类事情吗?还是因为某种原因你觉得这在英国根本行不通?”

    佩珀先生很高兴地详细解释了为什么没有英国沙龙。他说原因有三,并且都很重要。至于他自己,因为不想冒犯别人,有时不得不去参加聚会————比如说,他侄子前两天结婚的时候,他就走到房间的正中央,用最大音量喊了一声“哈!哈!”,认为已经履行了自己的职责,然后离开了。索恩伯里太太对此表示了反对。她准备一回去就举办一场聚会,邀请他们全部人,让所有人都来看看佩珀先生。如果她得知有人听到他说“哈!哈!”的话,她就会————她就会对他不客气。亚瑟 ·文宁建议她准备一些惊喜————比如说,准备一副人物肖像画,上面画着一位戴着蕾丝花边帽的漂亮老妇人,而画的背后藏着一盆冷水,只要一声令下就能泼到佩珀先生的脑袋上;或者他们可以准备一把椅子,只要一入座就能把他弹到二十英尺高。

    苏珊笑了,她已经喝完了茶,此刻感到非常满足,一方面是因为她网球一直打得十分出色,另一方面是因为大家都很友好;她开始觉得与他人的交谈变得容易了很多,即使面对相当聪明的人,她也可以从容自如,因为不知道为什么,聪明人不再让她感到畏惧了。甚至她第一次见面就不喜欢的赫斯特先生,也不再那么难以相处了;况且,这个可怜的男人一直看上去如此憔悴;也许是因为他正沐浴在爱河之中;也许是因为他爱上了蕾切尔————她不应该这样猜测;或者是因为伊芙琳————对男人而言,她具有十足的吸引力。她向前倾了倾身子,继续这个话题。她说在她看来,聚会之所以这么枯燥,是由于男士们都太不讲究穿着。她说,即使在伦敦,人们也觉得在晚上打扮没有必要,这让她非常吃惊,当然,他们在伦敦都不打扮,更别说在乡村了。圣诞节期间的狩猎舞会可是一场隆重的盛宴,绅士们都会穿上好看的红色外套,但亚瑟不喜欢跳舞。所以她推测,他们甚至都不会出席自己乡镇的舞会。她觉得人们不会在喜欢一种运动的同时关心另外一种运动,尽管她的父亲是个例外。不过,他其实在很多方面都是个例外————他是一位出色的园丁,还懂得所有关于鸟类和动物的知识,全村的老太太自然都很喜欢他;然而,他最喜欢的却是书籍。如果你需要他的话,总会知道在哪里可以找到他;他肯定正捧着一本书在他的书房里,而这本书可能已经发霉了,并且非常非常古老,古老得没有任何其他人愿意去读的书。她总是对他说,如果他没有一个七口之家需要养活的话,他肯定会成为一个头号书虫。六个孩子啊,她带着确信众人都会对此报以同情的语气补充道,使他实在无法挤出多少时间变成一个书虫了。

    她一边谈论着让她无比骄傲的父亲,一边站了起来,因为亚瑟看了一眼手表,发现又到他们回到网球场的时间了。其余的人都没有挪动。

    “他们很幸福!”索恩伯里太太慈爱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开口说道。蕾切尔表示同意,他们似乎对自己很有把握,也明确地知道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你觉得他们真的幸福吗?”伊芙琳低声向特伦斯问道。她希望特伦斯说他不认为他们幸福;然而,他却说他们也得走了————回家,因为他们总是在就餐时迟到,而十分严厉和苛刻的安布罗斯太太又不喜欢有人迟到。伊芙琳抓住蕾切尔的裙子抗议道,他们为什么要走?时间还早,她还有很多话想要说给他们听。

    “不,”特伦斯说道,“我们必须得走了,因为我们走得太慢了。我们会走走停停,四处看看,还会不停聊天。 ”

    “你都聊些什么?”伊芙琳问道。特伦斯笑着说,他们什么都聊。

    索恩伯里太太拖着缓慢而优雅的步伐穿过草地和碎石路,一路聊着花儿和鸟儿,把他们送到了大门口。她告诉他们,自从女儿出嫁后,她就开始研究植物学。尽管她一生都住在乡下,而且今年已经七十二岁了,却发现世界上还有那么多从来没有见过的花朵,这实在是太棒了。她说,当人老了,能拥有一个独立于旁人的消遣活动是一件好事。但奇怪的是,人们从不觉得自己老。她总感觉自己还是二十五岁,一天不多,一天不少。不过,当然,也不能指望其他人能认同自己的想法。

    “二十五岁一定非常美妙,而且不仅仅是想象出的那种美妙,”她一边说着一边用平和明亮的眼神扫视着他们,“肯定无比美妙,那种真真切切的美妙。”她站在大门口和他们交谈了好一阵,看上去对他们的离去有一些不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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