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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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饱了就把托盘拿上楼。)我儿子查尔斯感冒了,正在床上躺着呢。你还能指望什么?————都是因为他下雨天还去踢足球闹的。我们也想过在客厅里喝茶,可是没办法啊。”

    其中有一位十六岁的男孩,看起来应该是约翰尼,听到母亲谈及客厅喝茶的事,还有让他把茶盘端去楼上给弟弟,他都嘲弄了一番,嘴里不知在嘟囔些什么。德纳姆夫人让他注意点礼仪,他便摔门离去。

    “这蛋糕可真美味。”凯瑟琳说,一心要把面前这块蛋糕切碎了似的,她这份确实切得大了。她心知德纳姆夫人定是猜测她不喜欢这蛋糕,也知道自己许久也没咽下几口。德纳姆夫人总是扭过头去看她,凯瑟琳清楚她想知道这位年轻的女士到底何许人也,为何拉尔夫会带她回来和大家饮茶。有一个很明显的原因,此刻德纳姆夫人可能已经明白了。但从表面上看,她正费力地尽着地主之谊,和大家讨论海格特区的便利设施、发展和现状。

    “希尔伯里小姐,我刚结婚那会啊,”她说,“海格特区可是和伦敦完全不同的,说来你可能不信,但我这房子啊,能看得到苹果园呢。那会还是米德尔顿家在我们家前面造房子的事儿了。”

    “住在山顶肯定有许多好处吧。”凯瑟琳说。德纳姆夫人甚是同意,仿佛她对凯瑟琳观点的看法已经大大提升了似的。

    “是啊,没错,住在这儿有利于健康,”她继续说,正如居住在郊区的人们常用的那一套,德纳姆夫人极力证明它比伦敦周边的任何郊区都更健康、更方便,也更清幽安静。她这样明显的用意,显然说明她的观点不受欢迎,而且孩子们也不和她统一战线。

    “储藏室的天花板又掉了。”海斯特,一位十八岁的女孩突然插嘴道。

    “用不了多少时日这房子整个都要塌了。”詹姆斯嘟囔。

    “乱说,”德纳姆夫人说,“这种小事一点泥灰就能解决————依我看,就没有一幢房子能受得住你们折腾的。 ”这时全家人都放声大笑,唯独凯瑟琳没理解是什么意思。就连德纳姆夫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

    “希尔伯里小姐会觉得我们都太粗鲁啦。”她不以为然地继续说。只见凯瑟琳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意识到大家都在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仿佛等她离开后,大家都会以讨论她为乐。也许就是因为这关键性的一瞥,凯瑟琳认为,拉尔夫·德纳姆一家就是寻常人家,不修边幅,缺乏魅力,而且家里那些丑陋的家具和装饰品也正好暴露了他们的品位。她看了一眼壁炉架,那儿摆着青铜战车、银花瓶和瓷器饰品,要么看起来很滑稽,要么长得稀奇古怪的。

    她并无故意以此番眼光判断拉尔夫,但当她看向他时,没一会儿,便发觉,他们认识了这么久,眼下这时刻她对拉尔夫的评价低到了极点。

    他根本就没用心想去解决她的来访的不适感,反而现在一直在和弟弟争吵,完全忘记了她的存在。凯瑟琳一定比自己潜意识中更加依赖他的支持,因为他的这种态度,因为他周围微不足道的寻常事物的衬托反而更显冷漠,不仅让她意识到了这家人的丑陋,更让她看到了自己有多愚蠢。几秒钟后,她脑海里闪过了一个接一个的场景,不由得一颤,脸唰地红了。之前当拉尔夫谈及两人的友谊时,她是信以为真的。她曾相信,有一种精神上的光芒,在飘忽不定和断断续续的混乱生活背后,会长久地燃烧着。现在这团光火突然熄灭了,好像有人用海绵抹去了一般。桌上仍然放着那堆残羹冷炙,德纳姆夫人还在继续她乏味又严肃的话题:那些滔滔不绝的话就这样给了凯瑟琳毫无防御的心灵重重一击,让她清楚意识到这就是观念不合而起了冲突的后果————不论谁胜谁败,她为自己的孤独,为生命的徒劳,为贫瘠的现实,为威廉 ·罗德尼,为她和母亲正在撰写的尚未完成的传记而心生沮丧。

    她对德纳姆夫人的回答相当敷衍,近乎无礼,而对凑近看着自己的拉尔夫,虽然两个人身体靠得很近,很是亲密,但她和拉尔夫早已隔了咫尺天涯。他瞥了一眼凯瑟琳,又接着自己刚才的话茬继续说,下定决心等他和凯瑟琳这段结束后,就绝不再犯傻了。下一刻,毫无来由地,整个屋子突然安静了。在凌乱餐桌的衬托下,这些人的沉默显得无比丑陋;似乎就要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了,但大家都在极力忍耐着。不一会儿,门开了,大家都松了口气,喊着“嗨,琼!可没你的吃的啦。”打破了屋子里浓重的压迫感————大家刚才一直齐刷刷地盯着桌布看,整个家庭氛围又变得轻快起来。显然琼对整个家庭有种神秘又善意的力量。她走到凯瑟琳身边,好像之前就听拉尔夫谈起过凯瑟琳似的,说自己很高兴终于见到了本人。她还解释说自己刚才去探望了一位生病的叔叔,所以拖了这么久才回来。这不,刚到家,连口茶都没喝上,不过吃片面包也行。有人拿了块热蛋糕给她,因为一直放在围炉挡板上才热乎乎的;她坐到母亲身边,德纳姆夫人的焦虑似乎也减轻了些,大家开始吃吃喝喝,好像茶点时光又重新开始了一样。海斯特主动跟凯瑟琳讲,最近她为了通过考试一直努力看书,因为剑桥大学的纽纳姆学院是她的毕生志愿呢。

    “来来来,让我听听你读 amo这个单词 ——意思是我爱。”约翰尼对海斯特发出请求。

    “不行啊,约翰尼,吃饭的时候不谈希腊语,”琼一听到他的话便立即说道。“她整晚都是看书,希尔伯里小姐,我相信这样可不是通过考试的方法哦。”她笑眯眯地看着凯瑟琳继续说,一边担心一边调侃,仿佛这些弟弟妹妹是自己孩子似的。

    “琼,你不会真的以为 amo是希腊语吧?”拉尔夫问。

    “我刚说的希腊语吗?好吧,无所谓。反正茶点时间不许讲这些死语言。来,我亲爱的弟弟,别嫌麻烦啊,去给我烤些面包————”

    “待会去烤的时候,那长柄烤面包叉肯定就在哪儿搁着呢?”德纳姆夫人说着,不过还认为那切面包的刀是坏了的。“你们谁去打个电话,要个新面包刀,”她说道,不过心知没人会听她的。“不过,安会过去看看约瑟夫叔叔是吧?”她又问道。“要是这样的话,希望他们最好把艾米也送回来————”她欣喜万分地想着这些计划的未知细节,一边又滔滔不绝地说着自己的明智计划,从她讲话愤愤不平的那股子劲儿来看,她倒不指望有谁能采纳她的想法,而凯瑟琳————这位衣着得体优雅大气的客人,早已被德纳姆夫人抛到了九霄云外,还得被迫听她大讲特讲海格特区的便利设施。等到琼坐下后,坐在凯瑟琳两旁的人起了争论,关于救世军是否有权在周日早晨在街角唱圣歌,这样一来,詹姆斯是无法好好睡一觉了,还干预了他个人的自由权利。

    “你看吧,詹姆斯就喜欢躺在床上睡得像头猪一样。”约翰尼向凯瑟琳解释道,于是詹姆斯对她发起反击,也说道:

    “因为周日才是我每周唯一的睡觉时间呀。约翰尼不知道在储藏室里瞎鼓捣什么,搞来那些臭气熏天的化学物品————”

    大家都开始抱怨她,她也忘了吃蛋糕,开始大笑着应对大伙儿这突如其来的集体声讨。这个大家庭对她而言如此温馨,她甚至都忘了谴责大家对储藏室的烂品位。但是显然詹姆斯和约翰尼之间的私人问题已升级成了一场争论,这个家里谁站哪个队也已有了分明,拉尔夫带头一半;凯瑟琳站在他的对立面,支持约翰尼,约翰尼总是容易在和拉尔夫争辩时昏了头,变得情绪激动。

    “是,没错,我就是那意思。她说的没错。”听到凯瑟琳更加准确地重申了他的想法后,约翰尼叫嚷道。最后这场争论几乎只剩下凯瑟琳和拉尔夫两人。他们紧紧盯着对方的眼睛,就像摔跤手,想知道对方的下一步动作;当拉尔夫说话时,凯瑟琳就紧咬下唇,随时做好了迎战拉尔夫的准备。这两人各占一队,还真是实力相配的一对啊。

    正当两人争辩到最热火朝天的时候,大家突然都拉开椅子,一个接一个站了起来,走出了大门,仿佛有魔铃在召唤他们似的,凯瑟琳一头雾水。她尚不习惯大家庭这种按钟点作息的规定。她犹豫了半天话也没说出口,于是也站了起来。只见德纳姆夫人和琼紧挨一起站在火炉旁,轻轻地把裙子撩过脚踝,开始讨论一些严肃私人的事情。大家似乎都忘记了凯瑟琳的存在。拉尔夫站在那儿为她开着门。

    “你要来我房间坐一会儿吗?”他问。凯瑟琳回过头看看琼,只见琼一脸心不在焉地冲她笑笑,凯瑟琳便跟着拉尔夫上楼了。凯瑟琳正在回想刚才的争辩,等拉尔夫爬上了长长的楼梯,打开门后,她立即开口。

    “那么,问题在于,什么情况下个人可以违背国家意愿而维护自我呢?”

    两人继续争论了一会,然后论点交锋之间隔的时间愈发变长,观点愈加深思熟虑,却不那么针锋相对了。最终都安静了下来。凯瑟琳还在脑子里想着该如何去争辩,时不时想到,不知是约翰尼还是詹姆斯提出的观点,很是吸人眼球,说得也颇有几分道理。

    “你的弟弟们很聪明呢,”她说,“我猜你们都习惯了这样互相辩论吧?”

    “詹姆斯和约翰尼常常那样辩几个小时,”拉尔夫回答说。“要是你提到伊丽莎白时代的剧作家,海斯特也能跟你大谈特谈。”

    “那个扎辫子的小姑娘呢?”

    “莫莉?她才十岁。不过他们一般都内部辩论。”

    听到凯瑟琳对自己兄弟姐妹们的赞扬,拉尔夫心高兴万分。本来还想继续讲一些他们的故事给凯瑟琳听,但拉尔夫忍住了。

    “看得出来,如果要你离开你的家人,一定很难。”凯瑟琳继续说。当时他对他的家人的自豪感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来得深刻,要搬去乡里独居的事儿根本就是愚蠢的想法。手足情和他们共同度过的童年回忆,这稳定的生活和不求名利的同志情谊,和对家庭生活的最佳概念,都一股脑儿地涌入了拉尔夫脑子里,他把家人视作一个整体,他是带头人,带领大家踏上这趟艰难沉闷又光荣的航行。而且他认为,是凯瑟琳帮他看清了这一切。

    这时从房间角落里传来那沙哑的唧唧声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那是我驯养的秃鼻乌鸦,”拉尔夫简单解释。“之前有只猫伤了它一条腿。”凯瑟琳看了看那只秃鼻乌鸦,然后转移了视线。

    “你就坐在这儿看书吗?”她一边说,一边看着他的书。拉尔夫说他已经习惯了在夜晚坐在这儿工作。

    “住在海格特区的好处呢,就是能欣赏到整个伦敦的风景。从我的窗户看过去,夜景尤其美丽。”拉尔夫急切地想要凯瑟琳赞同他的观点,于是凯瑟琳起身走到了窗边。夜色已晚,那雾霭在街灯的照耀下变成了黄色,凯瑟琳望着脚下的城,想要看清这一切。她站在窗口凝视的目光让拉尔夫收获了极大的满足感,等她转过身来,他仍然一动不动地坐在椅子上。

    “太晚了,”凯瑟琳说,“我该回去了。”但她的胳膊紧紧倚着椅子扶手,心想可能自己并不想回去。威廉肯定在那儿,到时候又会借机和自己闹得不愉快,先前吵架的情景又涌现在了凯瑟琳的脑海里。同样的,她也注意到了拉尔夫的冷淡。她望着拉尔夫,看着他凝视的眼眸,觉得他一定在琢磨写理论和论证。关于个人自由界限的问题,他可能有新的想法。于是凯瑟琳静静等待着,思考着自由的问题。

    “你又赢了。”拉尔夫终于开口,还在坐在那儿纹丝不动。

    “我赢了?”凯瑟琳想着刚才的论证,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天啊,我真希望我没邀请你过来。”拉尔夫突然嚷嚷了出来。

    “你在说什么啊?”

    “你在这儿的时候,一切都变了————就算你只对着窗户说话————你仅仅谈论自由,我也快乐。当我看着你在楼下,站在人群中————”他又突然不说了。

    “你觉得我不过是个普通之辈。”

    “我有试着去这样想你。但我觉得你比以往都更光彩夺目。”

    真是巨大的解脱啊,但又犹豫着要不要享受这样的解脱,凯瑟琳心里十分矛盾。

    她慢慢滑坐到椅子上。

    “我以为你不喜欢我。”她说。

    “上帝知道,我尽力了。”拉尔夫回答说。“我已尽我所能去看待最真实的你了,不会讲什么该死的浪漫情话。那也是为什么我邀请你来我家喝茶,让我看起来更加愚蠢了几分。等你离开后,我会在窗户那儿看着你离去的背影,心里念着你。我会整夜辗转反侧,思念你。我将耗尽一生,爱你。 ”

    拉尔夫饱含激情的话,让凯瑟琳心情又紧张起来;她皱着眉,讲话的语气严厉起来。

    “我之前就已预见,如果我们在一起,只会让彼此不开心。看着我,拉尔夫。”他望着她。“我跟你保证,我不过也是个平凡女子。漂亮毫无意义。事实上,最漂亮的女人往往最愚蠢。而我呢,只是一个平凡无奇,再普通不过的女人;我会点餐,我会付账单,我会做账,还会给钟上发条,而且我从来不读书。”

    “你忘了————”拉尔夫刚开口,就被凯瑟琳制止了。

    “你在花丛中和艺术画中望见我,觉得我神秘又浪漫。你呢,缺乏感情经验,又十分感情用事,于是你回到家中编造了一个想象中的我,而现在你无法将假想中的我与真实的我分开。我猜,你以为自己坠入了爱河;但实际上,这一切都是幻想。所有的浪漫主义者都一样。”凯瑟琳继续说。“我妈妈终其一生为她喜爱的红男绿女编造故事。如果我能出一份力,我决不允许你对我也这样。”

    “你帮不了我的。”他说。

    “我警告你,这是邪恶的根源啊。”

    “也是一切美好的来源。”拉尔夫补充道。

    “你会发现,我并非你所想之人。”

    “也许吧。但我得到的会比失去的要多。”

    “只要这样的收获你认为值得。”

    两个人沉默片刻。

    “这也许就是我们终究要面对的,”他又开口,“也许什么都不是。也许一切都是幻想。”

    “也是我们之所以孤独的原因啊。”凯瑟琳若有所思地说,于是两个人又陷入不语。

    “你什么时候结婚?”拉尔夫突然换了种语气问道。

    “大概九月份以后吧。婚礼推迟举行了。”

    “等你结婚后就不孤单了。”他说。“人们都说,婚姻是一件怪事。与其他事情都不同。可能是真的吧。我知道那么一两对夫妇,好像还真印证了这一说法。”他希望凯瑟琳能继续讨论这个话题,但她一言未发。他已经尽最大努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声音也尽量保持着冷漠,但凯瑟琳的沉默生生折磨着他。她绝不会主动跟拉尔夫谈起罗德尼,如此克制使得她的灵魂湮没在黑暗当中,不为人所见。

    “可能还会延后吧。”凯瑟琳好像突然又想起来了似的说着。“他办公室里有个人病了,所以威廉要接替他的位置。所以婚礼还得再往后推迟。”

    “对他来说不容易啊,是吧?”拉尔夫问。

    “他有自己的工作。”凯瑟琳回答说。“他生活中也有很多感兴趣的事情……我知道,我之前去过那儿,”她停了下来,指着一张照片说,“但我不记得是哪儿了————哦,当然是牛津啦。那,你的房子怎么样啦?”

    “我不打算要了。”

    “怎么改主意了!”凯瑟琳笑着说。

    “倒也不是,”拉尔夫不耐烦道,“我只想去一个能见到你的地方。”

    “不管我说什么,我们的契约都要遵守吧?”她问。

    “当然了,我肯定会一直履行下去。”他回答说。

    “当你走过街边,还是会继续幻想我,编造有关我的故事,假装我们在森林里骑马,或者在海岛上————”

    “不。我会想象着你在点餐、付账、算账,给老太太们展示古董————”

    “那样还好点。”凯瑟琳说。“你可以想象我明天要在《英国名人辞典》里查找日期。”

    “然后忘了拿你的钱包。”拉尔夫接茬。

    凯瑟琳笑了,但很快她的笑容淡去,不是因为他的话就是因为他讲话的方式吧。她忘事倒是很有一套。他是看到了。但他还看到什么了呢?难道他不是看到了凯瑟琳从未展示在人前的一面吗?被他得见如此秘密,几乎令她大惊失色。她的笑容褪去,过了一会儿,似乎想要讲话的样子,却沉默地望着拉尔夫,那表情,好似在问些什么,却无法用言语表达出来,于是凯瑟琳转过身去跟拉尔夫说了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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