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论翻译——给鲁迅的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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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的群众,也还是听不懂的。————可是,第一、这种情形只限于文章的内容,而不在文字的本身,所以,第二、这种文字已经有了生命,它已经有了可以被群众容纳的可能性。它是活的言语。

    所以,书面上的白话文,如果不注意中国白话的文法公律,如果不就着中国白话原来有的公律去创造新的,那就很容易走到所谓“不顺”的方面去。这是在创造新的字眼新的句法的时候,完全不顾普通群众口头上说话的习惯,而用文言做本位的结果。这样写出来的文字,本身就是死的言语。

    因此,我觉得对于这个问题,我们要有勇敢的自己批评的精神,我们应当开始一个新的斗争。你以为怎么样?

    我的意见是:翻译应当把原文的本意,完全正确的介绍给中国读者,使中国读者所得到的概念等于英俄日德法……读者从原文得来的概念,这样的直译,应当用中国人口头上可以讲得出来的白话来写。为着保存原作的精神,并用不着容忍“多少的不顺”。相反的,容忍着“多少的不顺”(就是不用口头上的白话),反而要多少的丧失原作的精神。

    当然,在艺术的作品里,言语上的要求是更加苛刻,比普通的论文要更加来得精细。这里有各种人不同的口气,不同的字眼,不同的声调,不同的情绪,……并且这并不限于对白。这里,要用穷乏的中国口头上的白话来应付,比翻译哲学,科学……的理论著作,还要来得困难。但是,这些困难只不过愈加加重我们的任务,可并不会取消我们的这个任务的。

    现在,请你允许我提出《毁灭》的译文之中的几个问题,我还没有能够读完,对着原文读的只有很少几段。这里,我只把弗理契序文里引的原文来校对一下(我顺着序文里的次序,编着号码写下去,不再引你的译文,请你自己照着号码到书上去找罢。序文的翻译有些错误,这里不谈了)。

    (一)结算起来,还是因为他心上有一种————

    “对于新的极好的有力量的慈善的人的渴望,这种渴望是极大的,无论什么别的愿望都比不上的。”更正确些:

    结算起来,还是因为他心上————

    “渴望着一种新的极好的有力量的慈善的人,这个渴望是极大的,无论什么别的愿望都比不上的。”

    (二)“在这种时候,极大多数的几万万人,还不得不过着这种原始的可怜的生活,过着这种无聊得一点儿意思都没有的生活,————怎么能够谈得上什么新的极好的人呢。”

    (三)“他在世界上,最爱的始终还是他自己,————他爱他自己的雪白的肮脏的没有力量的手,他爱他自己的唉声叹气的声音,他爱他自己的痛苦,自己的行为————甚至于那些最可厌恶的行为。”

    (四)“这算收场了,一切都回到老样子,仿佛什么也不曾有过,”————华理亚想着,————“又是旧的道路,仍旧是那一些纠葛————一切都要到那一个地方……可是,我的上帝,这是多么没有快乐呵!”

    (五)“他自己都从没有知道过这种苦恼,这是忧愁的疲倦的,老年人似的苦恼,————他这样苦恼着的想:他已经27岁了,过去的每一分钟,都不能够再回过来,重新换个样子再过它一过,而以后,看来也没有什么好的……(这一段,你的译文有错误,也就特别来得“不顺”)。现在木罗式加觉得,他一生一世,用了一切力量,都只是竭力要走上那样的一条道路,他看起来是一直的明白的正当的道路,像莱奋生,巴克拉诺夫,图皤夫那样的人,他们所走的正是这样的道路;然而似乎有一个什么人在妨碍他走上这样的道路呢。而因为他无论什么时候也想不到这个仇敌就在他自己的心里面,所以,他想着他的痛苦是因为一般人的卑鄙,他就觉得特别的痛快和伤心。”

    (六)“他只知道一件事————工作。所以,这样正当的人,是不能够不信任他,不能够不服从他的。”

    (七)“开始的时候,他对于他生活的这一方面的一些思想,很不愿意去思索,然而,渐渐的他起劲起来了,他竟写了两张纸……在这两张纸上,居然有许多这样的字眼————谁也想不到莱奋生会知道这些字眼的。”(这一段,你的译文里比俄文原文多了几句副句,也许是你引了相近的另外一句了罢?或者是你把理契空出的虚点填满了?)

    (八)“这些受尽磨难的忠实的人,对于他是亲近的,比一切其他的东西都更加亲近,甚至于比他自己还要亲近。”

    (九)“……沉默的,还是潮湿的眼睛,看了一看那些打麦场上的疏远的人,————这些人,他应当很快就把他们变成自己的亲近的人,像那十八个人一样,像那不做声的,在他后面走着的人一样。”(这里,最后一句,你的译文有错误。)

    这些译文请你用日本文和德文校对一下,是否是正确的直译,可以比较得出来的。我的译文,除出按照中国白话的句法和修辞法,有些比起原文来是倒装的,或者主词,动词,宾词是重复的,此外,完完全全是直译的。

    这里,举一个例:第(八)条“……甚至于比他自己还要亲近。”这句话的每一个字都和俄文相同的。同时,这在口头上说起来的时候,原文的口气和精神完全传达得出。而你的译文:“较之自己较之别人,还要亲近的人们”,是有错误的(也许是日德文的错误)。错误是在于:(一)丢掉了“甚至于”这一个字眼;(二)用了中国文言的文法,就不能够表现那句话的神气。

    所有这些话,我都这样不客气的说着,仿佛自称自赞的。对于一班庸俗的人,这自然是“没有礼貌”。但是,我们是这样亲密的人,没有见面的时候就这样亲密的人。这种感觉,使我对于你说话的时候,和对自己说话一样,和自己和自己商量一样。

    再则,还有一个例子,比较重要的,不仅仅关于翻译方法的。这就是第(一)条的“新的……人”的问题。

    《毁灭》的主题是新的人的产生。这里,葬理契以及法捷耶夫自己用的俄文字眼,是一个普通的“人”字的单数。不但不是人类,而且不是“人”字的复数。这意思是指着革命,国内战争……的过程之中产生着一种新式的人,一种新的“路数”(Type)————文雅的译法叫做典型。这是在全部《毁灭》里面看得出来的。现在,你的译文,写着“人类”。莱奋生渴望着一种新的……人类。这可以误会到另外一个主题。仿佛是一般的渴望着整个的社会主义的社会。而事实上,《毁灭》的“新人”’是当前的战斗的迫切的任务:在斗争过程中去创造,去锻炼,去改造成一种新式的人物,和木罗式加,美谛克……等等不同的人物。这可是现在的人,是一些人,是做群众之中的骨干的人,而不是一般的人类,不是笼统的人类,正是群伞之中的一些人,领导的人,新的整个人类的先辈。

    这一点是值得特别提出来说的。当然,译文的错误,仅仅是一个字眼上的错误:“人”是一个字眼,“人类”是另外一个字眼。整本的书仍旧在我们面前,你的后记也很正确的了解到《毁灭》的主题。可是翻译要精确,就应当估量每一个字眼。

    《毁灭》的出版,始终是值得纪念的。我庆祝你。希望你考虑我的意见,而对于翻译问题,对于一般的言语革命问题,开始一个新的斗争。

    J.K.1931年12月5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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