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东征

首页书架加入书签返回目录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

层联姻关系,这成了老尼说服她的理由。

    不过,虽说是亲戚,可宇喜多家如今是奉行方(西军)的人。宇喜多家若是收容了伽拉莎,今后对她怎么裁决那都全凭宇喜多家自己的喜好了。所以,细川家拒绝了这个提议。

    于是奉行方只好在七月十七日中午差了正式使者前来,厉声道:“为表明对幼主秀赖公的忠诚顺从,请贵府夫人移步城中。如果胆敢抗令不遵,休怪我们使用兵力。”

    留守老臣小笠原少斋道:“还请高抬贵手。家主不在,老臣是决不敢把夫人交到城中的。若是强逼,我们留守之人就算自尽也不会交出来,请明鉴。”

    之后小笠原少斋面见夫人,询问夫人意思。伽拉莎道:“我已有心理准备。”她让自己七十余岁的姑母与长子忠隆之妻————加贺前田家来的媳妇去了宇多喜家;接着又叫来名叫“小侍从”的侍女(洗礼名玛丽),命她“把两位小姐带到大坂教会的奥尔冈蒂诺神父处避难”。她的两个女儿一个十三岁,名多良,一个三岁,名万。

    另外,伽拉莎还叫来服侍自己二十年、来自娘家的阿霜,道:“我给忠兴家主、忠隆少主写封遗书。阿霜一定要好好活下去,把遗书带到阵中交与家主。”

    处理完这些,她便自己穿好寿衣,进入安置了十字架的房间里,祈求天主原谅自己一生的罪孽。她在这个礼拜室里待了很久,还有一大群侍女们也跟随在后。她的侍女们也大都皈依了天主十字,祈祷着哭作一团————请夫人让我们也随了您去。可伽拉莎坚定拒绝道:“天主不允许殉葬。”

    伽拉莎想让自己死得更加庄严一些,命女儿与侍女们全都退出礼拜室,把这里当成自己死的归宿,只留了老臣小笠原少斋一人。

    夜里八点,府邸外人声嘈杂起来,包围的人越来越多。

    “好像来人已经密密麻麻围了个水泄不通。”少斋语声冷静。拍门的声音震耳欲聋,传入了府邸深处的房间。

    “少斋,我死后,你怎么办?”

    “切腹随夫人同去。”

    “你也皈依天主吧。”

    “啊?”

    “若是皈依天主,则得神庇佑,不可自杀。你就不用死了。”夫人这样劝道。可少斋苦笑一声,称如今已经没有时间去皈依天主了,哪怕死后坠入地狱,他少斋也是响当当的一名武士,决不会辱没了武士的德义之名。

    “少斋,时辰到了吧。”夫人催促道。少斋拿起薙刀,单膝跪立。两人之间有道隔层,夫人在礼拜室,少斋在隔壁。

    夫人洁白的双臂将长长的秀发一圈圈盘起,露出脖子。少斋摇头道:“抱歉夫人,不是这样。”意思是不会取首级。

    “那这样可好?”夫人挺胸。少斋半蹲着,举刀齐眉,刃上凛冽的寒光一现————可是,隔层碍事,未能刺到夫人。

    “抱歉!”少斋道。若是进入夫人房间倒是好办,可他想到家主忠兴的嫉妒心,只好求夫人道:“在下不能踏入夫人房间,可否请夫人靠近一点?”

    “这样?”夫人缓步移近隔层,口里念叨着耶稣、玛利亚、约瑟夫的圣名。

    “对不住了!”随着少斋的一声叫喊,薙刀刀刃刺向了她跳动的心脏。

    他迅速拿来备好的绢被盖在夫人遗骸上,周围撒上火药,并取下格子窗、纸门板类堆积在遗骸旁,然后点燃了火。火焰迅疾上窜,蔓延到了整个房间。

    少斋脱身而出,与同僚河喜多石见一起奔向前庭,打开门,朝着一拥而入的敌兵们道:“你们来迟啦!用你们的脑子想想,日本第一美人、越中守忠兴的妻子,怎会让你们这帮人掳了去?夫人刚刚归天啦!”说罢,两人坐定在门前,扯开胸前衣服,切腹而亡。这时,火势已经窜过一间又一间,黑烟滚滚破顶而出,冲向天际。

    据说奉行一方的人被眼前景象惊呆,像潮水一般退回了城内。

    千代听闻此事后,对老臣们道:“咱家也学细川家的样子,把硝石、稻草等都搬到府邸里堆起来。”也不知她到底是如何打算的,反正这一手让奉行方进退两难。他们不得不考虑到,若是用强,人质们会个个步了伽拉莎的后尘,所以不得不消停一段时间。

    话题回到关东的伊右卫门身上。

    征伐上杉的诸军们一队队开出江户,经奥州街道逐渐北上。总人数五万八千的大军,宿宿停停,走得很慢。家康于七月二十一日从江户城出发。当日在鸠谷宿营,二十二日在岩槻城、二十三日在古河。

    家康在古河宿营的这日,伊右卫门则在离此地三里之外叫“诸川”的一个村子里宿营。日落不久,只见伊右卫门本营的寺庙山门处站了一个人。看样子是位小个子农夫,戴着个破斗笠,蓬头垢面的模样,与乞丐不相上下。

    门前守卫叫他:“走开!”可此人却没听见似的,只顾悠然地解下斗篷的绳索。“天哪,这不是田中孙作君吗?”守卫仔细一看,吓了一大跳。

    “对。专程从大坂追过来的,赶快通报家主。”

    武士们闻讯都赶到门口,孙作被大家簇拥着走进门内,一时间热闹非凡。

    “孙作,大坂可有什么动静?”

    “不知道。”这个男人的嘴巴很紧。

    “哥们儿这么说也不怕伤了情分!都听说大坂的石田治部少辅已经起事,后来怎样了?”

    “不清楚。”孙作在屋前洗了脚,没换衣服就进去了。“家主呢?”

    “不巧被附近的堀尾大人请去喝茶了,而且刚刚才走,估计一时半会儿是回不来的。”

    “赶紧叫回来。”孙作面色郑重,不带一丝笑。

    “孙作,你可真让人着恼啊!”

    “我是紧急特使。”孙作道。

    “哦,原来是留守府邸派来的飞脚啊!”

    “不,是夫人的专使。”

    “啊?”大家都惊得一跳。武将福冈、祖父江等人连忙亲自赶去堀尾阵营处,把伊右卫门叫了回来。大家都很仰慕夫人千代的才情,而伊右卫门自身更是极为重视千代,所以大家都紧张了一回。

    伊右卫门回来之前,孙作大概实在是太累,竟趴在了地上。

    “你睡会儿如何?”

    “不!”他只顾摇头,并告知了老臣这样一段经历。

    他这一路来一直跑个不停,还遭遇过凶险。其实在近江与美浓交界处的伊吹山中,他碰到了二十多个山贼。出发前千代曾说————不管碰到什么人,都不可起争执。所以孙作装作害怕的样子,自己把衣服脱了,钱撒了一地,连腰刀都丢给了对方。他在山贼们哄抢钱物之时趁乱逃了出来,头上戴了斗笠手上拿了文书盒,而身上什么都没穿。跑出来后,碰巧遇到一个看似富人家的老头子,于是就抢了老头子的衣服、腰刀、钱包,边跑边穿,这样才好不容易找到了大家。

    “什么?千代的专使?”伊右卫门惊愕道,于是连忙赶回自己阵营。脚步刚踏入山门,境内松下一个黑影便飞身而来,拜伏在伊右卫门面前。

    “在下田中孙作。”

    “哎呀,你这一路辛苦了,没事就好。”伊右卫门很想早点儿打听千代的安危,可还是强忍着慰问了一遍孙作的苦劳。“途中可遇到什么凶险了吗?”

    “遇到了,其实就在伊吹山中……”这个男人也是个不开窍的,见他又要重复一遍刚才的话,福冈等老臣道:“孙作,这事不用提。”使者就该先说正事,这些路途中的旁枝末节以后有时间再聊也不迟。

    可是孙作却不依了,他不愧是那个时代的人,一梗脖子道:“这事福冈君你也是不知道的,为何不用提?真让人不痛快!”

    温和的伊右卫门这下既得安抚孙作,又得顾及福冈的情绪了。

    “详细情况请到方丈室内慢慢说,夫人可安好?”

    “嗯。夫人到在下出发时一直安好,之后的情况就不清楚了。”

    “之后的情况?”

    “是的。在下出发后,夫人所遇情形,在下无从得知。”

    “是吗?”伊右卫门露出一张苦瓜脸。

    (此人真是个不开窍又不会说话的主啊。)

    伊右卫门思忖。说什么之后的情况无从得知,就说一句————是的,一直安好————不就得了吗?后面再加一句————大家的家人,包括足轻兵们的家里人都安好————这样凛凛一句,会提升多少士气,这个傻子怕是从不会考虑的。

    (真是个莽汉!人的器量大小就表现在能否体贴入微上,能或不能则人的品性差别就大了。)

    伊右卫门甚至又想:

    (孙作虽然功劳不小,可加封多少得好好斟酌一番了。)

    不过,梗着脖子的孙作此刻却有另一番情绪。

    (这个笨蛋大将!)

    孙作本来就觉得伊右卫门对自己老婆的态度,实在是有损男人的尊严。更何况他这么千辛万苦突破敌阵来到这里,被问的却是“千代可安好?”作为一军大将,这种问题也太掉价了!

    (大半的将士都把妻儿留在了大坂,大家虽然嘴上不说,心里都一样牵挂。最高将领的妻子谁都明白很重要,可有他这么劈头盖脸就问的吗?也不怕影响士气!)

    总之是各自肚肠。

    “就先去方丈室吧。”老臣福冈催促孙作道。

    在方丈室内,伊右卫门为阅读千代来信,首先取过了文书盒。

    “哎呀,不可,”在侧屋的孙作赶忙摆手制止,“大人,不可啊。”

    “为何?”

    “文书的事待会儿再说,大人请按顺序来,先看————”孙作靠近伊右卫门,递来一个脏兮兮的斗笠,“先看这个,斗笠!”

    “啊?先看斗笠?”伊右卫门拿过来,照孙作所说解开绳索,果然见一封信被编了进去。

    (千代还真是心细如针,“花招”繁多哪。)

    伊右卫门边想边展开信纸,正是千代的笔迹。上面简洁地记述了石田三成举兵之事与大坂的情况。

    (这————三成果真如传闻所说,举兵了啊。)

    伊右卫门的表情一瞬间凝固。此事在其他大名阵营里也略有耳闻,但像千代这样有诸侯夫人地位的人来报信还是头一回,而且还附有书信。

    (千代,干得漂亮!)

    他边想边看,目之所及的一句是:“……请不要担心我的安危,实在不行我就自戮,决不活着落入敌人手中。请夫君不要乱了心神……”

    等伊右卫门读完,孙作道:“启禀大人————”

    “说。”伊右卫门点头示意,接着又去开文书盒。

    “是夫人的吩咐,那个文书盒不可开启。”

    “莫名其妙!千代是这样说的?”

    “夫人反复嘱咐,就这一点需要口头传达。不可开启文书盒。里面装着一封相同的信件。”

    “啊?一样的?”

    “是!另外还有城中奉行一方送至各个大名府邸的文书一封。”

    “什么样的文书?”

    “正如在下刚刚所述,是城中奉行一方送至各个大名府邸的文书。是让各个大名们发誓效忠大坂奉行方。夫人说,大人已是德川方的人,所以不看也罢。”

    “然后呢?”

    “夫人吩咐,就这样原封不动转交到家康大人手上。”

    “哦!”伊右卫门终于弄清楚了千代的“花招”,是个看透了人心以至让人生憎的花招。若是把这文书盒原封不动地交与家康,那家康定然会赞赏伊右卫门的仗义、诚实,感激他全力支持自己。如果看过奉行一方的文书再转交家康,说不定还会被怀疑是经过一番权衡思量才最终下的决定。反正已经决定要跟随家康,那何不原封不动地交与家康呢?这便是千代的攻心术。

    而且千代还把讲述自己心境的私信放入文书盒,又把相同的一封编入斗笠绳索。她定是知道,耿直的伊右卫门也只有这些花招可以用了。她什么都替伊右卫门想到了。伊右卫门点点头,立即让人备好马匹,准备前往家康阵中。

    在古河宿营的家康,这夜或许是因为太累,很早就用餐就寝了。伊右卫门拿着千代送来的文书盒出现在阵中时,家康已经就寝了一阵子。

    “伊右卫门特来拜访!”伊右卫门与平常不同,态度强硬不肯回去。

    “别固执了。大人跟咱不同,年纪大了。若是现在去叫醒他,之后一夜说不定就再也睡不着了。”家康手下诸将这样说道。

    一听对方这样的劝言,伊右卫门也很是彷徨:“这可怎么办哪!”

    诸将见他一副无可奈何的茫然神色,以为他放弃了拜见家康的念头,安下心来,道:“那就这样吧。对马守大人,您的事我们自会转告,就请等到明天早上吧。”

    “那时就晚了!”他故意喃喃了一句,“这可是天下第一等的大事。”

    “啊?”

    “晚一刻,咱们这边就多一刻的不利。若到了明早,说不定一切都迟了。你们可担当得起?”

    “那————请稍等。”一人飞奔而去,是去告知家康的谋臣本多佐渡守正信。还好,这位老谋臣还未睡,正用手指蘸着味噌酱,享受睡前美酒。

    “噢,是对马守?”正信念叨了一句。他现在左思右想的都是大坂的情势,而伊右卫门此时来访,他凭直觉感到相当重要,于是道:“对马守不是别人,他的品性摆在那儿,这么晚了却固执来拜,定是有什么特别重要的事。我————”正信起身,“去叫醒大人。”

    正信是唯一一位可以自由出入家康寝室的人。他经过走廊,来到寝室的侧屋,命令执勤门卫道:“拉铃。”

    所幸,家康也并未睡着,因为思虑过多。他跟正信一样,在担心大坂的情势。若是三成以秀赖之名起事,大概可以号召很多西部大名,总人数或许会多过家康。

    (今夜,伏见的鸟居元忠会不会来报三成举兵之事?)

    德川家历代老臣鸟居元忠一直守在伏见城,家康曾命他一得到三成举兵的消息便派使者急速来报。可是如今还没有人来。最好是家康得知了大坂的确切消息之后,对诸侯们说“大坂如何如何”,而不是诸侯们都从大坂府邸各自得知了消息,家康才说,那在统率上是极为失策的一件事。

    就这样辗转反侧之间,铃声响了。不一会儿本多正信进来。

    “山内对马守要来见我?”家康觉得甚是意外。对马守不是一个在半夜怎么都不听劝,吵嚷着硬要来见的那种人。“弥八郎(正信的通称),看来三成已经举兵了啊。”家康即刻言道。

    寺里有个小小的书院。家康脱下睡衣换上常服来到此处,伊右卫门拜伏在地。

    “噢,对州大人(伊右卫门),夜里辛苦了。”本来该伊右卫门说的话,让家康说了。这位老人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抓住大名的心。

    “内人刚从大坂送来一个文书盒,”伊右卫门递上那个文书盒,“可以详细了解大坂的情势,还请大人亲自过目。”

    “还没开封过?”家康一脸不可思议的神色。里面肯定有他夫人写的信,说不定还写了些不愿让旁人得知的怨言之类,可这做丈夫的竟这么愣头愣脑转交了过来。

    (真是名副其实的耿直啊!)

    家康不由得暗暗赞叹。

    “对州大人,我曾从织田大人那里听说过你妻子的一些传闻。在还贫寒之际,用黄金十枚买名马的轶事,我还记忆犹新哪。还有,太阁在世时,在聚乐第恭迎天子,你妻子所制的那件华美小袖连天子都十分中意。当时我也陪观过,那种美到现在都忘不了。可是,即便是对州的妻子,也该是有秘密的吧,让我这个旁人先看,怎么过意得去?”

    “不不,请大人亲自过目。”伊右卫门只一味地固执己见,神色可怕。

    家康见了他的神情,终于答应下来,接过文书盒大声道:“你是决定要站在我这一方了是吧?”家康很是感动,而且不自主地要大声把这种感动说出来。现在跟他一起讨伐上杉的诸位大名,名义上都是从丰臣家借过来的。一旦东西合战,他们究竟是跟随大老家康,还是跟随奉行三成,如今明确表态过的只有藤堂高虎、黑田长政、细川忠兴、池田辉政、浅野幸长,还有一位不在这里的加藤清正,如此而已。其余大名对家康来说都是未知数,他们到底会站在哪边家康也是毫无头绪。而这位旗帜并不鲜明的山内对马守一丰竟让家康来开启自己的家书————以此来表明立场,等于是宣誓。

    (这在政治上是大事一件啊!)

    家康既是紧张又是感激。

    “对州大人的一片好意,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家康略施一礼,“你总是这样耿直仗义。我已经明了你的心意,这文书盒就请你打开,再念与我听如何?”家康是打算在政治上利用一下这个文书盒。

    伊右卫门念了出来:“……即便听闻了奉行一方的反逆行为,也请夫君不要乱了心神。夫君平素心底已有决断,我决不多言。就请夫君顾全对德川大人的忠义节气,好好辅佐大人。”当念至此段时,在座的均是鸦雀无声,感动异常。

    伊右卫门退出时,家康还招手叫住他,沉声道:“对马守大人的心,天月可鉴。只要有我德川家在,子子孙孙永不忘怀!”伊右卫门根本没有想到,千代所做的这件事竟有着这么重大的政治意义。

    在伊右卫门走后,家康谋臣本多佐渡守正信得了家康的许可,召集了多名使臣,道:“既然对马守的使者都已经到达,那其他诸侯的紧急信使也不远了,引起人心的动摇也在所难免。”

    这是自然的。诸侯们的妻儿家小都在大坂,大家都在担心他们的安危————若是就这样跟随德川大人,也许妻子会被杀,一家会绝后的。要是可能,谁都想早日回大坂看看。

    带领这群惶惶然的将士去乾坤一掷一争高下,实在是让人顾虑重重。此时,必须要促使他们下定决心。

    “那你们就到各个阵营去,告知大坂方面的详情,一切照实说。另外,把山内对马守未开封的文书盒一事也详细告知。如果大家知道连耿直的对马守都死心塌地跟随咱家大人,便会争着来表明忠诚。这种时候人心的躁动不安,其实是很容易凭这些小事一举稳定下来。还有对马守夫人所写的以自杀明志的那段话也要给大家看,这样大部分人都会收敛对妻儿的思念之情了吧。”

    “得令!”夜里使者们各自分头跑向四面八方。

    就在这之后,另一个重大情报由细川忠兴带到了家康的阵营之中。

    “我家内人,”忠兴暗淡的目光在地上游移,“为摆脱石田之手,在府邸放火自杀了。”

    家康想到忠兴心中的悲恸,竟是未发一言。许久后,才低头叹道:“还请节哀顺变!”

    “内人早就知晓在下心中之意,她一定是为了免除在下辅佐德川大人的后顾之忧,这才取下策自杀而亡的。”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遍各阵————细川越中守若是能做到————那从军中的诸位大名也只好斩断对大坂妻儿的愁思了。

    后来世间有人评论道:“关原之战得胜的首要原因,在于山内对马守夫人与细川越中守夫人深明大义。”

    这天夜里,诸阵营也逐渐得知了确切情报。黑田如水夫人与其子长政的夫人,在家臣的护佑下逃离了大坂;加藤清正夫人藏在水桶的夹层内,被搬运到安治川河口,乘船逃离。这些事也在各阵里传开。

    (可是千代那之后怎样了?)

    伊右卫门极是挂念。

    (不过以千代的聪慧,她肯定有办法逃出来,不会自杀的。)

    细川府邸燃尽后的数日之间,大坂城下出现了各式各样的传闻。“这次是黑田大人的府邸”,“据说奉行方的人已经赶往浅野大人的府邸了”等等不一而足。甚至还有传闻道:“前田大人的府邸被城里的百名铁炮足轻兵包围,从傍晚到夜间一直不停地遭到扫射。”连千代都信了。

    留守家臣市川山城听了这些也不得不担心,道:“大坂看来是待不下去了。在下在奈良有知交,怎么着也得把夫人救出去。夫人能扮作小贩吗?”

    “途中一定会败露的。”

    “败露就没有办法了。但存了千分之一、万分之一的可能,就要赌一把。”

    “男人可真喜欢赌啊。”千代笑道,“我是女人,可不太喜欢这些只有千分之一、万分之一可能性的赌博,我只考虑有把握的事儿。”

    “可是————”不就是因为没有把握才这么苦心竭虑的吗?市川山城气鼓鼓的不再多劝,“那夫人是打算坐在这里迎敌?”

    “不。”

    “那夫人准备怎么办?”

    “我考虑了一下。你能帮忙把府邸里的柴薪、稻草都集中起来吗?”

    “这是要干什么?”

    “把那些全部堆在大门、正门旁、书院檐下,还有地板下面也塞满。”

    “哦,敢情是要借在下的手把府邸烧了?”

    “正是。”

    “那在下现在就去点火。”

    “山城!”千代一脸认真地制止道,“就这么烧了那今晚睡哪儿?”

    “那夫人是要————”

    “只是堆在那里而已。”千代催促他赶快去。

    市川传令下去后,大家连忙在府邸里上上下下窜来窜去,很快就按千代说的办好了。千代巡视了一圈,道:“还不够,要堆得高高的。最好重新堆作井字状,要一点就着,能冲成火柱的那种。”

    “夫人,已经没有柴薪啦!”

    “那边有松树。庭院里的树也砍了来,不管是萩蒿还是南天竹,全都砍了来。呃不,还是只砍树就好。一定要堆得比府邸还高。”

    “明白!”市川山城好像兴趣盎然起来,他在庭院里一面指挥,一面挥舞攻城用的钺斧把树砍倒。接着就有人来把树锯断、砍碎,其他人就专心地堆高。

    日暮时分,一切都收拾妥当。新堆砌的柴薪之山成为府邸一大景观。

    “已经按吩咐竣工了。”市川山城报告道。千代说了声辛苦以示感谢。

    “可是夫人,您这是打算做什么?”

    “什么都不做。”千代跟没事儿人似的。

    第二天,奉行方又再次派了使者来,是五千石身份的福原佐渡守。这次他带了百余人来,目的自然还是人质一事————要千代“离开府邸移居大坂城内”。

    可是这位福原进了门后,眼见着就脸色瘀青起来,连脚都动不了了似的。他见到了柴薪之山。“这是要干什么?”他问山内家的引路人。

    “不清楚。是夫人命令这样做的。”

    “难道是打算据守抗击?你们府邸有多少人?”

    “二十人,而且半数是夫人侍女。所以据守抗击是不太可能的。”山内家的引路人语气不痛不痒,像是在说别人家的事情一般。

    福原佐渡守决定这次说什么也要带走千代。他跟着引路人进了正门,穿过走廊,来到小书院。从这里可以看见庭院,所有的树都被砍伐了个干净,变作柴薪堆得高高的。而且连小书院的地板下也好像塞满了柴火。若是有硝石引火,这小书院毫无疑问会在瞬间变作一片红莲火海。

    “山城,”福原佐渡守叫了一声市川山城的名字,“这是什么?”

    “回大人,这是柴薪。”

    “我知道!问的是要干什么?”

    “不清楚。是夫人的命令。您也知道,我家夫人喜欢新奇的东西,可这到底是要做什么……”

    “我们上次的那封文书————”福原换了个话题,“关东的对马守大人还没有回信吗?”

    “这事儿我们也是————”市川山城妙语连珠,“望穿秋水,盼一日如隔三秋啊!要让我们说,总是希望家主对马守能与奉行一方同心协力的。”

    “噢,是吗?”福原的紧张情绪像是稍稍缓解了一下,“那正好。城里都派了好多次使者前来劝说贵府夫人移居城内了,这事儿该办了吧?”

    “我们也回过好多次话了,若是没有关东家主对马守的指示,我们也不好办哪。”

    “这可是秀赖大人的要求!”

    “是————”市川山城行了个礼,“可是这事儿的确不好办哪。我家夫人已经多次申明,如果没有丈夫的允许,哪怕是京都天子的命令,她也是不会移居别处的。”

    “我要见贵府夫人。”福原道。

    市川山城前去报了千代,于是千代爽快地来到书院。福原佐渡守再度传达了要求,而千代也再度以相同的理由拒绝。

    “福原大人,你还要我说多少次?若是再敢强求,我就只有以死明志了。府邸里一旦起火,相信你也只有陪葬的命了,福原大人!”

    一听这话福原佐渡守可吓得不轻,慌里慌张就要告辞,很快就从府邸消失了。

    家康二十日宿营在下野小山。这夜,伏见城的历代老臣鸟居元忠派的紧急特使,扮作行脚商人到达家康处。使者名叫浜岛无手右卫门。或许是行程中遭遇了数次磨难的缘故吧,一身衣服破破烂烂,都不成人样儿了。

    家康即刻接见,道:“说!”

    浜岛无手右卫门拜伏在地,调匀呼吸后说:“大坂诸将,以毛利辉元大人领头,很快就达成阵线。而且奉行一方强行逼迫咱们交出伏见城,被伏见城留守鸟居元忠大人一口回绝了。今后奉行方很可能会领军攻入伏见,料想将有一次激烈的攻防战。”

    “伏见城情形如何?”

    “因为城中所有人,”无手右卫门转述了城将鸟居元忠的话,“包括足轻兵在内,都决心誓死保卫伏见。请大人无须担心。”

    “是吗?”家康点点头。伏见城被夺、鸟居元忠等人的战死,本是预料之中。家康在离开时曾暗中对元忠讲明利害关系,元忠道:“我这个行将入土的老人若是还能发挥余热,替大人带来运气,那也算是死得其所了。大人无须有后顾之忧。”

    家康让浜岛无手右卫门回去后,招近臣本多正信、井伊直政前来促膝长谈,互相交换了意见。

    “德川夺取天下就在此一举了。”年轻的井伊直政道,“三成举兵可谓天赐良机。古书上有云,天予之而不取反受其咎。如今应该即刻调转方向,挥军西进,统一天下。”

    “你还太年轻。”本多正信道,“会津百万石的上杉景胜,已经备好五万大军来应付咱们的攻击。咱们虽有十万,但倘若调转方向挥军西进,上杉的五万大军毫无疑问将从后方追击我方。到时候,我方将面临严峻的夹击之势,前有大坂石田,后有会津上杉,进退两难啊。”

    他咽了一口唾液:“更何况,如今跟随大人的诸位大名,受丰臣家恩顾者众多,心底里究竟作何打算并不明朗。就算平素殷勤来访的人,一旦卷入此种事态,变数仍然很大。”他继而又道:“诸位大名的妻儿都在大坂,石田一方要是挟持了她们,并得知关东从军的诸侯铁定站在大人一方,那肯定会毫不留情取了她们性命。诸侯们其实都在担心这个,人心向背说不定会在一夜之间改变。如若率领这样一批随时可能倒戈的诸侯去孤注一掷,实在风险太大。”

    “那您认为该如何?”井伊直政问道。

    “当下,只有让诸侯先各自回府,以咱家自身的军力守住箱根,抵御大坂军的来袭。除此以外别无他法。只有在箱根战胜大坂军后,才能在天下打出德川的旗帜,并乘胜追击。”

    家康听闻,并未言语。

    这天夜里,一位使臣从家康处出发前往先锋诸将的阵营。这是一位叫镇目彦右卫门的马术名人。

    只见夜幕中他左手举起火把,右手持鞭,奔往诸将各个阵营门口。他收缰站定,在马上朗声道:“德川大人有令————使臣镇目彦右卫门来报————明日二十五日————清晨卯时————在小山的德川阵营中召开军事会议,请务必参加————”说罢,旋即御马离开,火把的火焰犹如流星飘逸而去。

    “大人,明早卯时,在小山阵营召开军事会议。”跑到伊右卫门跟前来报的是乾彦作。

    “是吗?”伊右卫门还未入睡。其他阵营的将领们能在今夜入睡的估计不多。“队长以上职位的全部集合!”伊右卫门命道。

    很快,大家都聚拢了来,铠甲的摩擦声噌噌作响。伊右卫门在上座。福冈、乾两位首先说明了大坂情势,然后讲出了此次集合的目的————“咱家到底应该如何做,请大家畅所欲言,不要顾忌。”

    “不过有一点要申明,”福冈道,“大人已经下定决心,咱家无论碰到什么艰难险阻,都与德川大人同命运共甘苦。各位请畅所欲言,咱们该怎么办好。”

    大家都沉默着,不过并非恶意,而是均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众人心里也有不安,到底跟随德川是对是错?能取胜吗?其实,不只伊右卫门的阵营,其他阵营也是一样,级别越低越觉得不安————奉行方兴许强多了————这种心绪或多或少都存在着。

    奉行方毕竟掌握着一座坚固的大坂城,而且有幼主秀赖这面旗帜,能够以秀赖的名义发出各种军令。据说大坂城已经招揽了很多大名,人数、规模都远远超过德川方。

    更何况,包括足轻兵在内,大多数将士的妻儿都身在大坂————还是加入奉行一方更妥当————有这种想法也是人之常情。

    另外还有一重担心,就是会津的上杉。

    (现在咱们是受前后夹击的态势。东部的上杉与西部的奉行之间飘来荡去的,不就是咱们十万余人吗?)

    “我来说一句。”后排座位上响起一个声音,是一位名叫渡边笑右卫门的武士,“刚才听福冈大人说,家主的意思是要靠德川大人来开拓家运,可试问德川大人的胜算有几成呢?”

    “你是笑右卫门吧?”伊右卫门坐直身子问道。

    “是,在下笑右卫门。”

    “笑右卫门,你是在担心什么?”伊右卫门亲切问道。伊右卫门此人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并无超群的才智,所以以善听来达到高人一等的能力。他对部下所说的话连毫无用处的都会点头致意,因此部下们也少有怯场的人。

    “前方的敌人,是百万石的上杉。上杉家自谦信公以来,一直以兵马强悍名扬天下,主将景胜、家老直江山城守都是赫赫有名的猛将。大坂方面又有石田三成,恰与会津的上杉景胜形成前后夹击之势。德川大人虽然老练,但前有狼后有虎,谁都无法保证有十成的把握赢得胜利。大人若是押错了宝,家运可就尽了。”

    这番话长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却也情有可原。上杉家是正面之敌,关于上杉家动静的情报、流言甚多,因此自然容易过度考虑这些情报,来对事物加以判断。

    上杉家老直江山城守曾给家康下过檄文,还在领国内修筑新城,准备引家康入彀一决高下。而且上杉景胜似乎已经下定决心:“与家康此战是正义之战,我从未考虑过胜败。诸位,无论是历代老臣还是过去的功臣,抑或只是浪人,若是不愿跟我,我定然允诺。”由此,一举团结了众人之心。而这些情报都顺利传到了德川方。

    另外上杉景胜还亲自轻装上阵,去预定战场白河附近勘察地形。回城后,他把主要将领召集到亡父谦信的菩提寺雪洞庵毗沙门堂,道:“这次作战并非是为了私怨。内府(家康)去年无端罢黜了奉行石田三成与浅野弹正,而且对咱们上杉家也是百般刁难。是可忍孰不可忍!到了咱们武士请命的时候了,咱们就去跟内府一决雌雄!咱们年少时起,从来都是百战百胜,这次决战也是一样,卑怯叛逃者斩,直勇有功者赏!你们可愿与我同死白河口?!就让毗沙门天王与亡父谦信公做个见证,咱们就此定下誓约!”

    说罢,景胜割破手指写下血书,其余诸将也都肃然跟从,立下血誓。连下级武士也都喝了毗沙门堂的神水发誓决一死战。也就是说,他们都成了敢死将士。所有人都誓死决战,没有其他军团强得过这种敢死军团。

    更何况参谋长直江山城守还详细做过说明,让大家对此战的胜利充满希望:“若要预测胜负,毫无疑问,胜利是属于咱们的!本来攻城就比守城所需兵力多得多,五倍至十倍不等。哪怕他家康智谋无双,会神机妙算,他也只有不到十万人马,想攻破咱们五万守城兵是不可能的事。”

    景胜与直江山城守的作战计划,是将敌军引入白河之南的革笼原,再一举歼灭。革笼原是个宽阔的盆地,是大军一决雌雄的好所在。他们让原上民家迁移至别处,为避免敌军拿民居当据点,放火烧掉了所有民居,连杂木丛都不剩一堆。

    伊右卫门等人所面对的就是这样的敌人。

    “敢问大人,德川大人有把握取胜吗?”渡边笑右卫门问道。他语音刚落,满堂唏嘘之声顿起。伊右卫门仔仔细细观察着这一切,默不作声,只一双眼睛在动。他一张张脸看过去,有的人一碰到他的眼神便缩了回去。

    (看来大家都很不安啊。)

    笑右卫门的这段发言便是这种不安的代表。平定这种唏嘘之声、使家臣团众人们团结一心,正是大将伊右卫门分内的工作。

    (说什么好?)

    不知道。若不小心说得迂腐了些,反而会令家臣们乱上添乱。若是千代,在此种场合会怎么说呢?伊右卫门根本没法儿预言德川大人能不能取胜。

    取胜的条件有三点,伊右卫门思忖:

    (首先,德川大人是有能的军略家,曾在小牧、长久手之战使太阁都一败涂地。)

    而敌方的石田三成几乎没什么军功。况且被立为敌方总帅的毛利辉元,是名家的第三代,很是凡庸,对家康几乎不构成威胁。

    其次,是身家大小。家康坐拥关东二百五十万石,是大大名,而三成不过江州佐和山二十万石而已,完全没法儿比。如若动员天下诸侯,两者信用有云泥之差。

    (或许,会回到战国时代吧。)

    伊右卫门思前想后,若是天下再次大乱,还是应该择明主而仕,拥戴有统率能力的大家,来开拓自家命运。这才是战国时代的常识。

    第三,如今各种各样的情报纷至沓来,可有一点相当重要。过去受丰臣恩顾的武将中,与秀吉之缘越深则越是家康一派。比如加藤清正、福岛正则、加藤嘉明、黑田长政、浅野幸长、细川忠兴……同时,他们也都是秀吉正妻北政所所钟爱的武将。

    (莫非是北政所夫人在暗中指挥大家加入德川一方?)

    这种猜度并非无中生有。北政所认为家康是最为正直仗义的人,她想依靠家康来拥立丰臣家,这点伊右卫门也清楚。

    (说不定就是那一位利用自身影响,劝说加藤清正等人站到德川一边的。)

    如果真是这样,那殷勤到访家康府上的武将人数实际上会比伊右卫门所知的更多。可是,即便如此,也不敢打包票说一定会赢。因为西军亦有利点,如果只考虑西军之利,很容易推论出石田一方的西军会取得压倒性胜利的结果。

    (不能只考虑敌军长处。)

    伊右卫门思忖。伊右卫门从一名织田家的下级武士时起,经历了数不清的劫难,才最终铭记了这个自身的教训。

    (真正的战事不是纸上谈兵,不战是不知道结果的。就跟赌博一样。)

    而且伊右卫门从来就相信自己有福星高照。从前跟随信长,之后成为秀吉下属,除了小牧、长久手的失败以外,打的都是胜仗。不是因为伊右卫门厉害,而是最高指挥官引导了胜利。

    (俺就是运气好啊!)

    这次跟随德川大人一定也是一样!

    “没有————”伊右卫门大声道。在座的诸位一听,惊得面面相觑。“没有胜算。”伊右卫门少见地扫视了一圈,不带任何表情,只目光的余晖闪闪发亮。众人沉寂下来,都屏息注视着他。

    “德川大人能否得胜,谁都不清楚。若是结果一清二楚,那还需要打什么仗?”伊右卫门的语气里像是充满了愤懑与不平。不过,他的心里装的并非此类情绪,他只是极为认真地在思索,就宛若是在说些对神祈祷的话一般。

    他几乎是屏住呼吸,再次用目光横扫所有人,道:“是咱们要让德川大人取胜!”

    所有人都若有所思,接着扬起脸来,所有人都是一个表情!

    (成功了!)

    伊右卫门终于安下心来,心底里长长吐了口气。在这个最为紧要的关头,一家上下终于团结一心!

    “俺比在座的哪位厮杀过的战场都多。”伊右卫门微笑道。事实就是如此,这个时代的大名大都是创业的英雄,无论经验、指挥能力还是对情势的判断能力,自然都比家臣高些。“俺经历无数战事,得到的一条最为重要的经验便是:无论处于何等苦境,都要相信咱们自己能取得最后的胜利!俺要用这一战来开拓山内家运,大家也要抓住机遇好好开拓自己的家运!如果俺不幸战死,就拥立俺弟之子忠义(国松)为家主。如果诸位战死,俺一定会扶持你们的孩子!”

    伊右卫门的话激昂了自己,他继续道:“若是没有孩子,就扶持兄弟。若是没有兄弟,就遍寻亲戚。俺一定会让你们的功劳传承下去,决不辜负诸位!俺会死战到底!大家也跟我死战到底如何?!”

    所有人都跪拜在地。

    伊右卫门觉得似乎说多了点儿。这种场合,“家主”的话还是越少越能留有感动的余地。其余的让家老去说就好了。于是他调转语气,问道:“笑右卫门,你可明白了?”面露微笑。

    笑右卫门当然是毫无异议跪拜在地,双肩因激动而微颤。

    (为了这位名将,便是死也值了!)

    这是此刻笑右卫门的心思。

    说实话,此夜的伊右卫门的确配得上名将这个称谓。随后,他遣散诸位,回房休息去了。

    (距天亮还有些时辰。)

    他脱光衣服钻进被子,明晨还有军议。

    (怎么都得睡一会儿。)

    他闭上双眼,明晨的军议,他得比任何人都思虑清晰。

    军议、军议,此刻伊右卫门的声声呼吸里绕不开这两个字。这位从来都沉默寡言而且资质平庸的男子,迄今为止在任何军议里都没怎么发言,总是一副在角落里沉默着的样子。

    (不过,这次军议,俺要发言,一定要让众人刮目相看。)

    他这样为自己打气。虽然不过仍是区区六万石,但他预感到该轮到自己来撼动天下的杠杆了,一小段就好。其实,山内对马守一丰,此刻虽不是大人物,却已不再是小人物了。
上一页目录下一章

请安装我们的客户端

更新超快的免费小说APP

下载APP
终身免费阅读

添加到主屏幕

请点击,然后点击“添加到主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