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油小路的死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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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泰之进一点不怕,准备正面对抗近藤、土方的无理的队规。他“孤胆英雄”的故事在队里早就传开了,现在他有土方不敢对他动手的自信。

    “筱原君,你甭笑了!”

    “不是,我听副长的口气,好像说着说着就要让我切腹啦。”

    “切不切腹,全在你自己!”土方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意思很明白,如果再发生斗殴不死人的事,就有你好看了。

    “全在我自己?”泰之进装傻。

    “是的,你要是再这样干,再发生这样有失体统的事,那我只好要求你自裁以谢天下。”

    “不好意思,请问是哪位好心人救了我?”

    “你就当近藤先生好了,他对你这次的表现非常满意。”

    正是因为有这次死里逃生的经验,泰之进知道这次三条大桥上发生的事,可能是很难逃过的一劫了。

    阿京听完,微微点点头说:“我晓得了。”

    “既然这样,切腹也不是赶早不赶晚。你既然要做好汉了,那也要喝点酒,吃点饭,做个饱死鬼。”

    “喝酒,也好。”泰之进显得很开心,对这个喜欢杯中物的男人来说,没有比这更好的提议了。

    阿京马上搬上了准备好的味噌(大酱)和干鱼,泰之进就大嚼了起来,酒入愁肠,话就多了起来,“明年的今天就是我的忌日,阿京你就唱歌跳舞,让我乐一乐。”喝到兴头上,他背上伤口又开始渗血了,把刚包上的干布都染红了。但泰之进还是不肯放下杯子,只喝到东方报晓,才被酒劲和剧痛给弄昏了过去。

    等到他醒过来,已经夕阳西下了。居停的庭院内种着十几棵松树,树间种着的樱花树枝头上花开正旺。只见阳光从松枝之间落下来,照在花瓣上、一阵凉风拂过,花瓣飘荡荡落在地尘埃。这在泰之进眼里就是一幅极乐世界的风景画。

    “阿京————”

    只见泰之进高喊一声,就呆呆得就跌坐在屋檐下。人是很简单的动物,昨天晚上他满脑子的切腹、切腹。可是只过了一晚上,他就完全变了一个人。对自己的这种改变,泰之进震惊之外更多的是感动。

    “我,算是重新投胎了。”

    阿京听到这话,捂住嘴“嘿嘿”笑了笑,眼睛里闪着泪光。

    “西方极乐世界,什么时候都能去。现在我还不会切腹。”

    其实这些早就在阿京的算计之中了,看着一切都按预料发展,刚才还遮遮掩掩的笑容更灿烂了。泰之进看在眼里,那幅梨花带雨的样子,简直比洒满庭原的樱花瓣都显得美丽。

    “对了。”

    泰之进突然想起了什么。

    “我想吃猪肉了,今天中午我本来越好和伊东一块去喝豚汁(猪肉汤)的。现在赶快找人到队里去通知一下,就说我偶感风寒,不能出席。哈哈,刚重新投胎,耳朵就痒了。”

    “您又要洗耳朵?”

    “小家子气,我只要不死就要洗。”

    泰之进大步走到水井边上,勺水洗开了耳朵。一边洗着耳朵,心里也打定主意,要将受伤的事情永远隐瞒下去。

    也就是从泰之进决定隐瞒受伤这件事开始,他就下定决心,准备造新选组的反了。

    以前“尊王攘夷”的伊东甲子太郎当着他面批评新选组时,他总是听完算数。他这么想:“既然进了新选组,那只有老老实实服从这个队规了。”

    现在他完全变了个人,至于是什么理由,他自己说不清楚。说实话,这就是人性中贪生怕死的本性而已,但是要这个平日里很阳光的大男人,承认自己的贪生怕死,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这种尴尬逐渐变成了压抑,压抑总要找个发泄的对象。很巧,眼前就有个对象,那就是新选组中的主流派。

    新选组的主流派,是指近藤道场的同门土方岁三、冲田总司等人。自从泰之进加入新选组之后,从来就没有对土方岁三有过一丝好感。当然讨厌土方刁钻尖刻的人不止他一个,但是大多数人对近藤的豪侠之风都异常崇敬,所以新选组表面上还算团结。讨厌近藤的人凤毛麟角,泰之进就是其中之一。

    泰之进的变化逃不过伊东的那对“光棍眼”,有天,他和泰之进一块喝豚汁的时候,就故作惊讶的说:“你总算明白我说的道理了。”

    伊东虽然知道泰之进生活有些异样,但是压根不知道他背上伤口的事。假设他知道泰之进背上伤口的事,也不会联想到这次受伤带给泰之进的是什么。

    三

    最近,参谋伊东在队里的人缘变得非常好。

    近藤如果知道队员有违纪行为,大约只会说两个字:“杀了。”

    正因为近藤、土方实行如此毫无人道的统治方式,自从新选组成立以来,他们成功统治了各地前来参加组织的亡命之徒。可是自从伊东加入新选组以来,近藤再要说杀人,旁边的伊东会来劝解:“算了算了。”因为伊东这句话保住小命的队员,不在少数,伊东的崇拜者也越来越多。这种慈悲行动当然是伊东的性格使然,但这也可以认为他在放交情,在新选组里培植自己的势力。

    土方岁三从一开始就冷眼旁观伊东这种“挖墙脚”行为,但是到了庆应二年,伊东的行动终于到了他忍无可忍的露骨地步。

    伊东推说“为了游说”,放下队里的队务不管,单身到广岛、名古屋、九州岛旅行,并趁着这趟机会,和各地的勤王家频繁见面,巩固了自己的势力范围。其中最让人觉得可疑的就是他在广岛和长州藩建立了亲密关系,有人看见他进出今出川的萨摩藩邸,还有人说他和中村半次郎(后来的桐野秋利)不清不楚。这在京都成了公开的秘密。

    “那人迟早变成清川,总有一天,他要拉出去一批人,造我们的反。”

    土方对近藤这么说,近藤早就注意到清川和伊东相貌相同,眼角露出的高傲眼神更是有几分神似。

    “那就好好查一查,最好在他还没有闹事之前,悄悄地的把给做了。”

    “有您这话我就放心了,伊东和我同等级别,树大招风,我以前听到这话的时候,还以为是别人造谣哪!所以一直隐瞒到现在。”

    “你我之间,何必这么客气。”

    近藤微微朝土方点了点头,脸上的表情除了土方,不会有第三个人看见。

    伊东也不是省油的灯,也感觉到了渐渐逼近的危险。

    他倒不是警惕性太低,他和近藤的心腹藤堂平助将心里的怀疑都说了,并要求藤堂告诉他近藤的动向。他做好心理准备,如果近藤准备动手,他肯定先把近藤放倒。

    但是伊东为什么不离开这个虎穴哪?主要他认为还没到离开新选组的时机。

    直到江户时代就开始盟友筱原泰之进赞同他离开新选组,他才真正决心离开新选组。伊东这样做事犹豫不决的知识分子,一定要泰之进这样豪放的野小子在后面推他一把。

    泰之进觉得伊东最近很奇怪,就在庆应二年二月的二月二十五日这天,请他到九条村自己家里吃豚汁,酒过三巡,他突然向伊东提问:“伊东先生,你现在考虑什么。”

    伊东被问了个措手不及,其实他早就有所行动了。最近他刚和萨摩藩的中村半次郎商量要搞一个“御陵卫士”浪士团。这个组织的勤王色彩很浓,这事办的很秘密,对外说斡旋的是个没有任何政治背景的老和尚(五条大桥附近戒觉院长老,戡然。)没有露出半点他们的后台是萨摩藩,他们小团体的运营经费也是从萨摩藩京都藩邸支出的。但是他们面临的最大问题还是怎样逃离纪律如铁的新选组。

    伊东考虑再三,还是将这个心里的秘密告诉了泰之进。

    泰之进听完伊东的话哈哈大笑:“我就知道是这件事,说实话土方已经开始行动了,什么秘密都瞒不过他那双光棍眼。先下手为强,还不如堂堂正正说清楚,离开这个鬼地方。”

    “原来如此,壮士本色,但这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我这么想,与其耍小聪明,还不如把这层窗户纸捅破算了,弄不好这样做反而会出乎他们的意料,打他一个措手不急。”

    “明白了,筱原那你准备怎么办?准备跟着我们一块干吗。”

    “当然。”泰之进平静的回答,一听到泰之进这话,伊东马上露出了笑容,情不自禁地击节称快。

    “说得好!我知道你怎么想的我才敢下决心干这一番回天动地的大事业。我记着你的好。”

    “哪里,别给我带高帽子了。”

    泰之进微微一笑,又寒暄了几句,伊东就离开了。等伊东一走出家门,泰之进就大叫:“阿京,阿京,今后我终于可以做一个堂堂正正赤膊出去乘凉的男人啦!”

    这是泰之进的心里话,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伊东脱离新选组,泰之进背上的伤口起了很大作用。

    四

    最近有人传说幕府要正式提拔新选组了,事实上几个月以后,庆应三年六月幕府正式下令将新选组归入幕府的编制。伊东一看这是个脱离新选组好借口,所以有天叫上泰之进到七条醒井的近藤的下处,拜访土方和近藤。

    伊东说起御陵卫士时语气平静,内容却是口若悬河。

    “我和我的同仁不想被幕臣身份所拘束,所以准备另外组织一个浪人队伍。这绝对不是脱队,只不过是暂时的分开。您可以看作是新选组的另外一个分支。虽然我们和萨长有关系,但是我们会把和新选组的关系做到绝对保密,在外围帮助新选组的活动。”

    近藤的心里跟明镜一般,伊东的话都是诡辩,但是他还是不动声色,土方已经忍不住了,涨红了脸拉开架势准备开打。近藤用手止住了他,转身朝着泰之进说:“你怎么想?”

    “我吗,说实话对打打杀杀厌倦了,完了。”

    “噢,一路顺风。”

    近藤心里早就打好主意了,话变得非常少。

    脱离新选组加入御陵卫士的一共十五人,到了庆应三年三月十日,他们正式迁入五条大桥的东面的长圆寺。到了六月八日他们在高台寺月真院挂上了“禁里御陵卫士屯所”的大旗。他们这个组织是得到京都朝廷的许可,大旗上清清楚楚地染着菊花和桐叶御用纹章。

    伊东是个有经营才能的人,到处奔走,筹集了一大笔经费。当时东海道五十三个驿站睡上一晚,连吃带住只要二百文。根据伊东的手记记载,他们队伍的餐费一天就有八百文。说实话,高的有些奢侈。

    可是,新选组那面一点动静都没有。

    “筱原君,看来近藤完全理解了我们的想法了。”

    伊东对自己的天才说服力很有自信,除此之外,他也有些麻痹大意了。

    “佐野和我想得一样,据说近藤最近显得很开心,经常到月真院吃花酒。”

    佐野就是佐野七五三之介,伊东到底还是留了一手。为了以防万一,在新选组留了佐野、茨木司、中村五郎、富永十郎四个亲信,以通款曲。

    “嗯,还不知道勒。”泰之进就没这么自信了,他知道新选组搞肃清时,土方、近藤都是用些武士所不齿的肮脏手段。照泰之进看来,土方和近藤都不是武士家庭出身,祖祖辈辈都农民,这就是铁证。

    泰之进看得很准,近藤和土方早就在暗中摩拳擦掌了。

    “要把他们一网打尽,白天动手太招眼,要干得彻底,但又不能惹出什么风波。土方你怎么想?”

    “首先要把他们留在队里的四颗‘钉子’给拔掉,这事就让队里人干好了,这事要做的秘密,如果露了半点风声,月真院那边就会有防备了。要收受他们还得另外找个地方。”

    “你就放手去干吧,我来为你撑腰。”

    没几天,土方就把那四个“钉子”叫来了。

    “现在急需一大笔钱,我已经派人到黑谷的会津藩邸去办交涉了,你们只要去领钱就可以,这笔钱大约二千两。”

    土方这招很厉害,新选组的对费一直是会津藩邸支出的,隔三差五的会派人去取钱。

    “土方先生也去吗?”

    “嗯,我也去。”

    四个人一点没有怀疑。

    伊东特意安插的四个间隙就这么被骗到了黑谷的会津藩邸,领到了钱,藩邸大排酒宴,请四个人喝酒,喝着喝着天就黑了。

    “好吃好喝。”

    会津藩主管接待的人,很殷勤地劝酒夹菜,左一杯、右一杯就把他们全干得神志不清了。土方的阴谋终于付诸实施了。

    这时————泰之进和伊东正在东山的高台月真寺喝酒,突然一阵悲鸣传进泰之进的耳朵,“我好像听见一阵奇怪的叫声。”

    “你喝多了。”伊东根本没有当一回事。

    当黑谷的会津藩邸的四个奸细将醉未醉的时候,一对拿着长枪的新选组队员已经悄悄进入了藩邸,领头的就是大石锹次郎,他有个外号叫“人斩锹次郎”。这个人不论剑术还是人品都不过尔尔,但是他喜欢杀人,甚至成了一桩嗜好。近藤在策划暗杀队员时,总是要用这个杀人狂的。

    这时,刚来藩邸的土方,还没喝几杯,就被会津松平家的家臣请了出去。

    “麻烦你到旁边来一下。”

    “好的。”

    土方很轻快的站了起来,走进了隔壁的房间。埋伏的甲士知道土方走出房间时,那就是动手的暗号。十几个人一块涌进房间,四个半醉的人那里对付的了这帮杀手,三下五出二就成了枪下的冤鬼。

    锹次郎这个虐待狂,叫人将尸体用枪支着,用尽吃奶的力气捅了好多次还不停手。到最后土方都看不下去了,说:“住手。”锹次郎这才停下来,不过手停下来,脚还没停下来,他拼命用脚踢已经气绝的佐野七三五之介的脸。不过佐野突然“诈尸”了,他随着锹次郎的踢他的节奏站了起来,“它”迅速的拔出了胁差,慢慢悠地将刀举起,只见刀光一闪,把锹次郎砍了个“满脸花”,但是伤口很浅。看完了“它”又慢慢倒下了,彻底变成了死尸。据说这是锹次郎在对佐野“尸体”发泄兽欲的时候,把处于弥留状态的佐野给踢醒了,他拼尽全力,用自己的行动表示了对锹次郎的憎恶。

    说些余谈,不久之后,官军进行东征,新选组在甲州胜沼被彻底击溃。大石居然打扮成一个老百姓,跑到武州板桥官军的驻地,自称“锹吉”。

    “加纳道之助老爷在不在啊?”

    加纳道之助是和伊东、泰之进一样,也是御陵卫士出身,后来加入了官军,成了一名士官。

    加纳出来仔细一看,眼前土拉巴几的人居然是臭名昭著的“人斩锹次郎”,实在吓了一跳。更吃惊的是,锹次郎居然要求加入官军。

    “大石,你他妈还算人吗!”加纳咬牙切齿的说到,“黑谷会津藩邸你对佐野作的事你不会忘记了吧?看来你是忘记了,我来让你好好想想!”

    加纳叫人用尽一切酷刑对付大石,等到他不成人形了,才砍头示众。

    话接上文————

    对于会津藩邸的事件,新选组的保密工作做得很彻底。在东山月真院的伊东、筱原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半个月之后,庆应三年十一月近藤勇以新选组局长的身份,向伊东甲子太郎发出了一份招待状。

    招待状是由近藤侍从送来的,内容大致为:“好就没有听见您的侃侃谔谔之谈了,十分想念。请驾临寒舍,听听您的高见。”

    伊东很爽快地答应了,说马上就去。

    泰之进拦住了他:“不去为妙。”

    “什么呀?那小子正直的很。”伊东认为近藤很崇拜自己,特别是自己渊博的学识。

    “伊东,你认为近藤是什么君子啊?他根本没有武士应有的气节和正义,他就是出生在一个没有教养的老百姓家里的。”

    “英雄出自草莽,我想听听天下现在的风潮如何。”

    “那…… ,你就带几个护卫去好了。”

    “一个就够了,我是伊东甲子太郎。”

    伊东不光是个文人,在江户他的剑术就是大大的有名。但是这也给他造成了不幸,他不但对自己的学问有自信,对自己的武艺也非常也感到骄傲。

    近藤宴客的场所在七条醒之井兴正寺他藏娇的宅子,虽然是“妾”宅,但是规模宽大豪华,绝对不比有实力藩王家老的宅邸差。

    小妾的名叫孝子,她的来历很有意思。近藤有好几个小老婆,其中的一个是大坂新町的红牌游女————深雪大夫,她是个绝色佳人。可惜红颜薄命,做了近藤的小妾没几天就病死了。近藤将深雪大夫的妹妹接到了这个宅子。虽然孝子不是风尘出身,但是她从小在新町那个花街柳巷长大,迎来送往、猜拳行令都是非常拿手的。

    伊东就被这“夫妻”二人左一杯、右一杯的猛灌。

    到了伊东辞去时,已过了亥时(晚上十点)。等伊东走远了,近藤将土方找来:“准备好了吗?”

    土方默默点了点头。

    伊东为了醒醒酒,特意不坐驾笼(轿子),左手拿着画着菊花桐纹的灯笼,背着右手朝高台寺走去。

    夜静更深,满月高挂,只见前面黑黝黝的一团,那就是东山了。

    伊东走上木津屋桥时,哼起了“竹生岛”小调,一过桥,左边就是大片的草地。右面的房子最近刚着过火,伊东醉眼朦胧,没有注意到破房子上有几块板被人微微撑开了。

    当伊东摇摇晃晃从破板前走过时,从破板里捅出来三枝长枪。

    小调嘎然而止,灯笼落在地面上忽忽的烧了起来。

    一支枪穿过右肩刺进了咽喉,刺客用的力气很大,伊东被刺着他的枪吊着,远看就像站着一样。

    伊东这时彻底酒醒了,他环视了一下周围的杀手,心中暗算有几个敌人。

    他慢慢地将腰中的刀拔了出来,这时大石锹次郎悄悄地来到了他身后,准备动手。这时一个叫胜藏的人站了出来,这人过去是伊东的马僮,现在成为了新选组的正式队员。

    “大石先生,你还是把这个(杀人任务)让给我把,我想做些成绩。”

    话音刚落,胜藏的刀就劈头盖脑地朝自己老主人砍了过去,刀口正中肩头,就听到伊东骨头被砍断的声音,但是伊东还是屹立不倒。他开始用北辰一刀流反击了,只见这条汉子右手一挥,胜藏“哇”了一声就倒下了,只见他脑袋裂成两半。

    伊东终于面不改色的慢慢倒下了,嘴巴里还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了句意味不明的话。大石又逼了上来,走进一看,伊东终于断气了。这时土方的终于现身了,拍拍大石问:“死了吧?”语气里没有半点生气。

    “是。”

    “干的不错,就把这个(尸体)当成诱饵,拖到七条油小路的四叉路口那边去。”

    大石又朝伊东身体上砍了一刀,伊东这次再也没动弹。土方指挥众人扯着伊东的头发往七条而去。这时夜静更深,伊东仙台平裙裤上的大片血迹很快就接住了,成了平板一块。虽说经过了一场恶斗,但是伊东的表情很平静,平躺着的他让人不敢相信他已经断气了。天边挂着一轮满月。

    埋伏在四叉路口角角落落的新选组队员总共有四十多人,土方动员他们的目的不是为了暗杀伊东,而是要为另外一场屠杀做准备。这么大的规模,自从池田屋事件以来,还从未有过。

    他们被自己的上司安排到附近各处,有的还敲开附近老百姓的家门,埋伏到二楼,或是院子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准备袭击前来收伊东尸体的御陵卫士,不,说袭击不如说意图全歼更合适。

    不一会,周围就恢复了宁静。町役人(地面上的管理人员)很快发现了伊东的尸体,但他们知道这个死人就是大名鼎鼎的伊东时,吓了一跳。赶忙奔到东山月真院大本营通报。

    这时,在月真院御陵卫士大本营值班的只有七个人,其中就有泰之进。

    “怎么办?”伊东的亲弟弟铃木三树三郎问道。“对手都是老相识,大概这件事能够和平解决吧?”

    “铃木君,别作梦了,这次只能杀进去了。”

    开口搭腔的是服部武雄,他使的一手北辰一刀流,据说他的水平比号称新选组剑术“第一”的冲田总司都高明。

    “但是,我们只有七个人。”

    “七个人不少了,说不定伊东的遗体拉不回来,我们七个人还要在那里挺尸哪!七个人都拼光了战斗才算结束。”

    话音刚落,服部就到里间把盔甲箱拿了出来。

    “干吗?这是干什么?”

    倚在房柱的泰之进终于开口了。

    “拚命啊!”

    “你住手,听町役人的口气,对手至少有四、五十人,七个人去找他们拼命,就是羊入虎口,一去无回。我们穿着盔甲去拚命,肯定会被后人所耻笑。既然是找死,那就死的潇洒一点。”

    “好。”大家同声回答,说着就解开了刀上的绳子,用绳子绑住了袖口,除此之外他们什么都没准备。他们为了搬运伊东的遗体,还叫了一驾空驾笼。当一行人翻过高台坂时,清雾散去,满月清辉,地上的景物一清二楚,九尺之内双方的脸都看得清清楚楚。

    “今天是个杀人的好天气。”

    加纳道之助说道,不过因为寒冷和紧张,牙齿都冻得发抖了。一旁的藤堂平助点了点头。“我从新选组刚成立到现在,还没有带着七个人和四十个人干过。”

    泰之进一直没说话,默默地在月光下走着,他在唏嘘伊东这个才子居然是如此末路。更没有想到他死了还要给自己这么多麻烦事。想着想着,伊东那张脸浮现在他的脑海里,感到异常感慨。

    一行人走进了油小路。

    到了四叉路口,就看见了被扔在那里的尸体。

    “把他放进驾笼里去。”

    泰之进的话音刚落,四面八方就想起了脚步声。

    “别管尸体了,杀出去。”

    泰之进边说边一招左袈裟,砍倒了一个。

    他马上命令服部和毛内有之助对付正面的敌人,泰之进和富山对付东面,铃木和加纳,藤堂对付西面的。不过计划没有变化快,他们马上被源源拥来的敌人给拆散了。

    藤堂平助被敌人包围,身被十余创,当来到东侧的水沟中仰面朝天滑倒,被赶上来的敌人砍成了肉酱。

    服部武雄更是厉害,他和敌人的死斗之惨烈,大概可以在幕末的历史中无出其右。他一直背靠一家老百姓的门柱,他挥着三尺五寸的利刃,把马乘提灯叉在腰间,借着摇晃不定的灯光,和不断涌来的敌人搏斗。终于,他背脚边的尸体绊倒了,堆满的尸体让他施展不开身手,被赶上来的原田左之助刺了一个透心凉。尸体被扔在路边五天,居然没人敢收尸!发生的第二天,据说有个叫小山正式的学究路过这里,看到服部尸体身中二十余创,但是面色平静,一点不像经过了一场恶斗的人。

    毛内有之助是津轻弘前藩的脱藩武士,他的身手很好,会的武技也多,在新选组里有“毛内百人艺”的别称。但是在这天的生死搏斗中,手中的刀突然断裂,他正要拔出胁差再接再厉,很不巧被敌人砍掉了整只手。他还要继续徒手搏斗。但蜂拥而至的敌人砍得面目全非。

    昭和初年,东京日日新闻社进行了一次连载,取名“戊辰物语”。其中一篇就是记载油小路这次生死搏斗,当时油小路路边有个卖麻绳的小店,这家人这天晚上早早关门,一家人跑到二楼看热闹。他们一家人目睹了事件的过程,距他们说,第二天一早开门一看,路上到处是被砍断的手指。

    泰之进死里逃生了。

    他和加纳、铃木、富山朝西面杀开了一条血路,逃到了萨摩藩邸,后来随官军东征。

    庆应四年,近藤勇一败再败,想换装易服从下总流山逃走,当他打马路过官军本营时,被前文诛杀大石锹次郎的加纳道之助认出,马上让人捉住了他。油小路这场生死搏斗是新选组取得了压倒性胜利,但是不到一年,当初的败者就异常漂亮地复仇了。

    泰之进在维新以后官拜弹正台少巡查,不久就退休隐居了。加纳道之助后来成了北海道开拓使,一直活到明治四十一、二年。

    泰之进最后死于中耳炎,要了他这条命就是洗耳朵,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毙命于畳(草席)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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