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节

顾云飞的脚步根本没有停歇，哪怕听到赵远之说出赵寒的卑劣行径时，情绪也没有丝毫的波动。他紧握手中利剑，昂首挺胸，继续大步流星，朝武当派走去。

    “NPC智商很高啊！”齐思哲感慨。

    此时面对玩家，赵远之的功夫算是淋漓尽致地展示出来了，双掌一带，帖上来的玩家都是左右乱飞，飞出去再撞人，基本就是一倒一大片，像个推土机一般，以超高的效率推开了一条路。

    “那是当然。”顾云飞冷冷答。

    “大师兄呢？”

    “你就不必过谦了，执掌门派，和武学修为并无多大关系。你是他们的二师兄，这个担子就该你来扛，你就不要推诿了。”老者说道。

    赵远之想了想后，点头道：“确实……武当派现在，除了冲乾，真的没有人能胜任掌门一职。冲冥和顾云飞两个为什么会成为下手目标，现在我终于清楚了，这分明就是冲乾想彻底扫除所有隐患。冲冥不死，他根本没有当掌门的机会；顾云飞呢，也有可能成为一大变数。顾云飞据说是百年一遇的武学天才，紫鹤真人对他期待很高，说他是可以将武当推向一个新高峰的人。他是准备在冲冥之后继任武当掌门的人选。现在紫鹤、冲冥相继挂掉，如果真遵照紫鹤生前本意的话，那么顾云飞才是真正的掌门第一顺序继承人啊！虽然他确实太年轻了点。”赵远之说。

    “那么，请师叔先解下佩剑，由弟子代为保管吧！”

    此话一出，无疑已认可冲乾下一任掌门的身份。这一安排，不用老者提出，门派上下也不会有什么异议。冲冥本是默认的下任掌门接班人，现在意外身亡，掌门一位交由二弟子冲乾最顺理成章。

    顾云飞冷笑一声，不答。

    解剑池外，站着七七四十九名弟子。每七人结一个真武七截阵，再由七阵结成一个真武七截大阵，布置在解剑池的周围，防患未然。

    李晃向柳夏三人道：“你们说，刺杀紫鹤的，会不会是冲乾。”

    “据说苏万言从小爱武成痴，家里也是没办法，干脆烧钱把他送武当来，本就是满足一下孩子的好奇心，没想到这小子真是个习武的料，上了武当就不想回去了。后来被家里设计骗回，这小子各种想溜回武当，后来是紫鹤给他去了信，他才作罢。他父亲病故后，他接管家业，反正就是巨有钱。”

    “有点挤啊。”柳夏一个姑娘，和三人挤成一团略有些不自在。

    “怎么回事？”凌非笑问。

    “这家伙要蛮干啊！”赵远之着急，过来找李晃三人商量。

    祠堂这时已经恢复了秩序，武当派上上下下，名宿、弟子，悉数都在。顾云飞已被点了穴道，本就不合身的衣服此时更为褴褛，头发也已经披散下来，看来被拿住后也没少挣扎。此时笔直地立在场中央，丝毫不退缩地直盯着正前方。

    赵远之平时宅在门派里钻研各种任务的功底此时显露出来了，头前带路，各种弯弯绕绕，娴熟地像是在自己家里一样。柳夏、齐思哲也是武当出身，李晃也曾混进武当一段时间，但对赵远之这份娴熟，只能叹为观止了。身后玩家乱哄哄追赶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被他们给甩得干干净净。

    至于顾云飞做这一切的动机，冲乾很简单地就给大家解释出来了。杀了紫鹤、冲冥，真正的既得利益者是他冲乾吗？不！冲乾只是按辈分排出来的，真正门派认可的顺位继承人，是他顾云飞，这个家伙等不了那么久，想提前当上掌门了，这才下此毒手。

    “别说，他这句挺有说服力的。”李晃点评。

    “我说，要不我们直接把冲乾、赵寒全都干掉，这事不就了结了吗？”李晃提出了一个疯狂的构想。

    这一路过来，顾云飞身受重伤，倒下，却一次又一次地毅然站起，触动到了他们，这也是他们选择站在顾云飞这边的原因。这种选择无关什么正义。游戏而已，哪有什么正义？有的只是需求。冲乾倘若明确开出条件，帮他，奖励剑法，或是别的什么武功、装备，早有大把的玩家来帮手了，哪里会管冲乾到底是不是真的杀人犯？条件很好，说不定他们也会心动。

    “这个……我没具体和他打过交道，不清楚这人的风格，按理这么大事应该会出现吧？”

    “快！”赵远之催促三人不要恋战。这玩家还好说，等NPC弟子赶上来就不好办了。普通派的普通NPC弟子，通常也都有B级实力。

    “我的意思，我们先离开这呢？”柳夏也不继续追问。

    “没错，我就是要去交待清楚。”顾云飞说。

    他居然没有解释，但是这四个字，凌非笑却一下子就听懂了。如果是他，看到赵寒做出这样的事，赵寒的身上会不会留下他凌非笑的剑伤？当然也会！

    “什么人？”

    周围但凡听着二人对话的，无论是玩家还是NPC，都是一阵哗然。显然，大家大多已经收到消息，听到了赵寒的解释。而现在，顾云飞回到门派，却带回了一个不一样的说法。

    “我给他带过话。”李晃弱弱地道。

    “那干吗还要送来？”李晃问。

    但现在，他们不指望奖励，只是不想顾云飞那一次又一次的毅然站起成为徒劳无功的举动。

    “听起来像是很有经验的样子。”李晃凉凉道。

    “是我。”顾云飞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就要接着往前走。那两名NPC名弟子连退数步，神色间闪过一阵犹豫：“师叔请留步。”说话间，二人身后已经又聚起了五个弟子，转眼间，真武七截阵隐然待发。

    “师父和大师兄不在，最大的获益人难道不是你？”顾云飞道。

    “那他现在还算是武当弟子吗？”柳夏问。

    顾云飞没有丝毫地退让，手中的剑已握得更紧，死盯着身前的这七位弟子，面无表情。

    “师父、大师兄总不可能无缘无故遇害。”顾云飞声音冷静。

    不管玩家还是NPC，解剑池的规矩依然是要遵守。可解剑池容量有限，只是NPC的话，那倒是足够，但数量如此庞大的玩家，如果纷纷上山在此放下兵器的话，就是有十个解剑池也不可能够。

    “没有。”齐思哲和柳夏齐声道。

    “早该知道的那个人，不该是你吗？”顾云飞说。

    是的，拿下，冲乾发出的指示，多么的清晰，听到玩家其中这就是个任务，是任务就会有奖励，现在大家纷纷要做任务了。

    “谢谢师兄。”一路而来，脸上除了杀气就是杀气的顾云飞，在这一刻总算稍稍流露出些许笑容。凌师兄的正直，是他一直以来都佩服的。

    对，他们本来早就该被灭口的。赵寒猝不及防地出手，就是想将冲冥、顾云飞一锅端，谁想顾云飞非但未死，还重伤了他。赵寒逃走，但很快又来了驱兽斋的人，他们一直就是要被灭口的目标。只是很遗憾，驱兽斋的人也没能得手，顾云飞在关键时刻又一次暴走，击杀了封泽。

    “还讲究作案动机呢！”齐思哲凑近李晃三人小声说道。

    周围玩家羡慕地看着四人，对这四人能卷入这样的大事件各种羡慕嫉妒恨。在他们看来，这相当于接到了大任务。这些玩家在愣了那么小片刻后，也试图跟着看能不能混上去，结果很快就被凌非笑带领NPC弟子给悉数拦下。

    齐思哲噔噔噔追上去，什么此事要从长计议啊，什么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啊，滔滔不绝说了一大堆，顾云飞却连看也没看他一眼，路倒是已经走了一半。半山腰上，解剑池边的巨石上刻写上去的“解剑”两字，已经依稀可见了。

    “他把他干的事统统栽赃给了师叔你，现在我们该怎么办？”赵远之想看看这NPC的意向再做打算。

    “想杀人灭口吗？”赵寒冷笑着。

    “赵寒的身上，有你的剑伤。”凌非笑说。

    这两位又对话上了。祠堂内一片静悄悄，许多弟子手扶剑柄，脚下都开始了细微的移动。

    “是顾云飞吗？”其中一人疑惑着说了一句。

    赵远之转眼间清出一条道，四人冲出，众武当玩家蜂拥赶上，倒是变相地帮了李晃等人一把，人群这么一聚，NPC们挤在人堆里，一时间冲不出来，给了李晃他们逃跑的时间。

    “咳咳……”赵寒没有回答，只是发出两声咳嗽，大概是在众目睽睽下做虚弱状。可事实上呢？顾云飞被他暗器所伤丝毫不比他那记剑伤差。赵寒不知是如何返回的武当，顾云飞如果没有李晃几个从旁相助，恐怕早已经死在野外。

    “那不是，紫鹤也是发现这家伙确实有习武天赋，才把他收成亲传弟子的。”赵远之说。

    顾云飞索性闭上了双眼，好像不想再看这丑陋的一幕。

    “冥顽不灵。师父、师兄对你向来疼爱有加，你这样做，可对得起他们？”冲乾还在说着。

    所谓祠堂，就是武当派供奉历代掌门灵位的地方。紫鹤真人身亡，凶手不管查不查得出来，丧事总得要办，此时大概就停放在祠堂这边。顾云飞回门派，先要见自家师父一面。

    “说了你们也不知道，跟我来。”赵远之继续头前带路，三人跟他身后，片刻后来到一处墙角，扒开墙根茂密的草堆，墙上赫然露出一个半人高的洞。

    “算啊，当然算啊，六大弟子本来就是算着他的，他人虽然极少来，但时不时还是会捎送些东西过来的。”

    “这些地方你都是怎么发现的？！”三人佩服极了。

    “大师兄呢？”他问。

    弟子个个神色凝重，严格审视着从解剑池过往的每一个人。

    “不能力敌，我们可以智取嘛！”李晃说。

    “还有两个，一个就是这赵寒，玩暗器、玩毒、玩机关，当武当掌门，他比凌非笑还没可能。冲乾八成就是看中了他这一点，觉得对自己完全没有后顾之忧，才会拉拢他合作的。”赵远之分析。

    “我就问你们，你们游戏这么久，在门派里见到过苏万言吗？”

    山道上摩肩接踵，人声鼎沸，跟庙会似的，顾云飞大步流星穿越人群，所过之处，瞬时就鸦雀无声。

    不过这个时候，武当派又哪里会随便允许闲杂人等到门派闲逛，弄得好像后花园一般？还能被允许上山的，基本都是各门各派有头有脸的人物，而这些人，那基本都是NPC。至于玩家，就是放下兵器也不会被允许去门派，除非本就是武当派的弟子。其他玩家，悉数被挡在了解剑池以外。

    武当掌门遇刺身亡，出了这种大事，来武当的人当然不只是来凑热门的玩家，更有前来吊唁的各路NPC人士。

    顾云飞没有理会两人，径直从山门穿了过去。那两个玩家随便扫了一眼，但紧跟着下一秒，突然齐齐扭头，死盯向顾云飞已经走出去的背影。

    “此刻你还有什么话说要说？”冲乾的声音传来。

    “富……富商？”三人诧异。

    “真的是……滴水不漏啊！”李晃等人亲眼看过一半的真相，当然知道这一切都是捏造。如此一来，冲乾是幕后主使已经可以基本认定。

    “呃……”赵远之略做思考，“花钱进武当的，后来就回家了。”

    冲乾反问：“那照你所说，我此时若被你所杀，那必然就是凌师弟的主使？”

    “我知道，那一剑是我刺的。”

    “你挖的啊？”三人膜拜。

    这些武当长老现在年事已高，都是退休养老的状态，武当派的主心骨，事实上是六大弟子。可是这次掌门遇刺，六大弟子被牵扯在内。冲冥身亡，赵寒重伤，顾云飞更被指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武当上下人心惶惶，他们这些老人家不能坐视不理，这才出面稳定大局。

    “已被赵寒所杀。”顾云飞说。

    “跟上跟上！”认出了顾云飞的玩家们呼朋唤友，顿时大部队集结在了顾云飞的身后。

    “还在想，大家一起想。”李晃保守地笑。

    “都到了这一步，你还想混淆黑白？那人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这般维护他，居然犯下这样的罪行。”冲乾的喝问听起来正气凛然。

    “嗯，说得对，我看三师兄比较合适。”顾云飞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顾云飞也未必不知道，只是……已经没有办法了吧？”柳夏说。

    但是此时的武当山，热闹得可有些不像话了。从驿站出来的沿道上几乎都是玩家，个个兴高采烈，过节一般。

    一人站在他们身后，单手扶着腰身悬着的长剑，身旁没有任何人，但是往那一站，却让人很清晰地感觉到，只要这个人没有点头，那么，谁也不可能从这里走过。

    李晃四人都立即认出这一位来。

    因为这两个守山门的弟子不是NPC，而是玩家，这是和看守解剑池一样，又一个杀时间的日常任务。

    “你还无意发现过什么统统说出来吧！”齐思哲一脸膜拜。

    “顾云飞！”这时，猛然一声吼叫打破了祠堂内剑拔弩张的寂静，一人一手捂着胸口，另一手扶着墙不知从哪里转了出来。步履艰难，脸上却满是义愤填膺，“你居然还敢回来！”

    “我为何不敢？”

    武当山不是什么主流城镇，但因为是名门大派，门下玩家本就众多，成为一大玩家聚集地。如此一来也会吸引一些旁的如贩卖点东西的玩家来武当山为武当弟子服务，自然也就有了堪比主流城镇的热闹。

    “你自己上山。”凌非笑站到了一旁。

    听到这话，顾云飞却摇了摇头：“没有它，交待不清楚。”

    顾云飞又问：“师父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