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类龙

啦！”村民开始七嘴八舌的嚷嚷起来。我开始有些泄气了，原来刚才的骚动不是龙，而是出了小偷！活见鬼！他们越说越气，纷纷涌了上来，好象我是那个小偷一样。

    叶子飘啊飘啊的。天还是很蓝，云也是懒洋洋的。

    “是你偷的东西吗？”我努力装出威严地样子，瞄准着它，问道。

    师父非常的镇定，一手帮我把着弓，另一只手帮我拉开了弦，就像第一次教我弓箭一样手把着手。

    “你又干什么傻事情了？”那女子转过身子，水桶放在地上，双手插着腰，不满的看着我，初升的太阳照的她脸上红通通的，如同一层胭脂一般。

    “我不是告诉过你吗？”她看着我继续说道，“要爱惜自己的弓，快把弦松下来。”

    “没人会站在那里让你射的。”

    我拿起一片叶子，“师父，我还是没有想通，如何才能射中这落叶，根本来不及啊。”说着，我放手，落叶在风中一摆一摆的下坠。

    在这电光火石的一刻，我一慌，手一抖，箭竟然飞出去了。这犯了弓箭手的大忌，师父教导过，弓箭手必须心箭合一，千万不可随意放箭，因为弓箭手只有一次机会。果然，龙发现了我，恶狠狠的盯着我，血红的眼睛直直的，充满了残忍和刻毒。我的箭，被它轻易的挡开了。我开始有些慌了，现在才知道龙的厉害，根本不是我能对抗的，师父的话没有说错，我离真正的神弓还差的很远。

    “雷，雷！快逃跑啊，雷！”

    “我恨龙。”我低沉地说道，撰紧了拳头，“我恨所有的龙，我的心愿就是杀死所有的龙。真是因为这个，才让我踏上了弓之道。”然后，我把我以前的那遭遇告诉了类龙。类龙听着，默默的，似乎沮丧了很多。过了很久，它叹了一口气，说道：

    “好了，好了。”我拿出自己的干粮，递给它。它看了一眼，伸出爪子接过去，开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眼中还含着泪水。我注意到它的爪子，很像是龙的爪子，我的心里再次产生了疑惑。

    “我叫雷。”我扭头看着它，笑着说道。

    我回过头，装出一付凶狠样子，问道：

    “唔……”师父没有说话，靠近了仔细端详着。

    突然，我猛的跳了出来，弯弓搭箭，大喝了一声：

    “是的。”我坚决地说道。

    说什么他们也不相信我，认定了我这个“伟大”的弓箭手就是那个小毛贼。于是，我不得不抱头狼狈鼠窜，逃出了这个村庄。

    “师父，我什么时候可以像你一样射龙呢？”我丝毫不在意师父的打骂，兴致勃勃地问道。

    “不……不是……”它结结巴巴的说道，尾巴摆来摆去，一付局促不安的样子。

    一种奇怪的声音引起了我的注意。那是一种奇怪的呻|吟声，又像是低语，感觉就像有很多人在悄悄的讲话，又像是一种古老的咒语。但是，这声音好象是大自然的声音，似乎是从大地，天空，湖泊中传来的声音，汇集到了一起，那么和谐，那么优美。我顺着声音寻去，那森林的一片空地上，我看见了类龙，突然有了一种窒息的感觉，呆呆的看着。

    “对不起，雷，我欺骗了你。”类龙开始说话了，声音非常清脆，也很好听，但已经有了龙的威严，只是语气低沉。

    “天啊，是神弓！”老者惊声叫道，原先的怠慢的神情一扫而空，“我在以前见识过，那是很久很久以前了。”

    “你找龙干什么？”终于，一个闲着没有事情的老者问道。

    “别动！”

    “没人让你准备好去射。”师父嘲笑道，最后看了一眼被钉在树上，早已经扭曲的耳环，恋恋不舍的自言自语道：“我的耳环啊……”然后，自顾自走开了，再也没有看我一眼。

    不知过了多久。

    突然，一个中年妇人好象反应了过来，冲着我就跑过来了。

    我犹豫着，村庄的惨剧在眼前晃过，一幕幕，如同昨天一样。

    我会对着类龙拉开我的弓吗？不会的，可是，我的故乡，村庄……各种思绪在翻腾，心乱如麻，不知所以。可是，一想到我就这样和类龙永远的分别了，我的泪水还是滴在了草地上，碎裂开来，在月光的照射下变成无数细细碎碎的光点，消失了。

    “你说什么啊？”我不解的问道，突然发现它的嘴巴在动。

    “以后，或许你还会见到我。我只是希望，我不是你射杀的第一头龙……”

    龙发现了这种威胁，转过了身子，鼻子里发出粗重的声响。那女子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身子微微侧着，一脚靠前，一脚靠后，稳稳站住，一手握着弓，裸|露的胳臂向后拉着弓弦。如果不是风吹动她的裙边一摆一摆的飞舞，真如一尊美丽的雕像一般。龙又嘶吼了一声，能感觉一股热浪迎面扑来，烧灼着面庞。女子挽住的头发散了下来，如瀑布，如流水，在风中飞舞着。

    “不，不，我不是……我不是真正的龙……”

    “神经病。”

    我呆呆的站在原地。

    “好象是吧。”师父又挠挠脑袋，蓬松的长发盘在头上，有些散乱，但是非常有韵味。“这又怎么样呢？”

    “慢一点，小鬼头！”师傅骂道，顺手敲了一下我的脑袋。

    “我也希望这样，”它居然叹了一口气，看着我，神情复杂的问道：“雷，如果，如果我是真的龙……你，你会把弓箭对准我吗？”

    “龙啊！龙闯进村子啦！”还没有明白过来是怎么一回事，马上就发生了惊天动地的震动，似乎大地要裂开来一样。我奔出了房子，外面居然已经是一片火海，所有的东西似乎都在燃烧，烈焰燃红了天空。那种震动还在持续，但是变成了一种有节奏的震动，轰隆轰隆的，如同有一个巨人在走动一样。但是那不是巨人，那是龙。

    “就你？”老者上下打量着我，满脸的不屑。

    正是这个时候。我的手松开了。弓弦发出噔一声锐利的声响，来回震荡着。留在弓上的箭唱着欢乐的歌，如同撒欢的小鸟，急射了出去。很快，箭消失在远方，空气中还残留着那种尖啸的声音，弓箭手最喜欢的声音。我享受的闭上了眼睛，似乎心也在和箭一起飞翔，已经分不清是箭带着我的心，还是我的心在引导着箭。

    “傻瓜，”师父说道，“看好了，弓之道！”

    我一边想着师父以前的风姿，一边身上挨着师父的揍。好奇怪的事情，大概没有人在挨揍的时候还想着那个人的好处吧。师父终于打累了，坐下来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有些不甘心的看着我。我倒没什么事情，反正身上肉厚，估计师父的手也打疼了。

    今晚的类龙到底怎么了？

    我冲进了村子，大喝一声：

    “龙呢？”我问道。

    “你？”师父气鼓鼓地说道，“你还差的很远呢，别以为蒙中了一个耳环就懂得弓箭了。”

    突然，远处的村庄开始喧闹起来，好象出了什么事情，我的心头一紧，连忙上紧了弓弦，一路赶了过去。

    弓弦在手指间饱满的张开着，富有弹性，弓脊弯曲成一个优美的弧度。我微微屏住了呼吸，此时，能感到一阵微风轻轻地略过，是那么柔和，如同女子的温柔的手指抚过脸颊，还带着幽幽的清香，传递着大地的气息。风止了，存留在弓弦上的细微的颤动也消失了，这一刻，时间如同凝固住一样，天地被定格在一瞬，摇曳的树，沾满露水的青草，远处正在上升的太阳……

    “那叫蛮力。”

    “那你去死吧！你是我们龙族的侮辱。”黑龙说着，加大了攻击。类龙毕竟很年轻，不是那黑龙的对手。两只龙撕打着，惊天动地。突然，有鲜血溅到了我的身上。

    我垂头丧气的走着，突然，前面的一片小树林中传出了什么声音，好象是羊在叫。我心一动，悄悄走了过去。拨开树林，眼前是一只白色的小羊，正在可怜兮兮的叫着。最奇怪的是，一个圆圆胖胖的家伙正蹲在那羊面前，好奇地看着。那是什么东西？我疑惑地观察着，它不高，胖嘟嘟身子，微微伸长的脖子顶着一个圆滚滚的脑袋，脑袋上好象有角，但是又不像；背后居然有小小的翅膀，说是翅膀太勉强了，比鸡翅膀也大不了多少，可怜巴巴的耷拉着；另外就是一跟小尾巴，长倒是满长，就是细。总之，是很滑稽可笑的动物。

    师父摆摆手，站了起来，顺手拾起了一片落叶，说道：“你能射中这片落叶吗？”说着，她将落叶向上一抛。落叶摇摇摆摆的降了下来。我急忙上紧弓弦，弯弓，搭箭，瞄准。可是，落叶早已经飘到了地上。

    我做了一个弯弓搭箭的姿势，说道：“你知道神弓吗？我要成为一个神弓，所以，只有用射龙来证明自己的能力。”说着，我做了一个放箭的姿势，尽管我的手中没有弓箭，但那一瞬间，被我瞄准的大树开始晃动起来，树上的鸟呱呱怪叫着，惊飞了。是的，我的能力已经相当的非凡了，自信可以做一个神弓。

    突然，一顿拳脚劈头盖脸倾泻在我身上，把我给打懵了。

    于是，我更加刻苦的磨练自己的弓箭，模仿着每一个神弓的事迹。可是，师父却对此不以为然，总是对我的进步视而不见。这次，对我又是一次打击。我不相信自己不能成为神弓，所有可以成为神弓的条件我都具备了。远处，师父正在喊我。可是，我依然站在原处没有动，思绪翻腾着。我自信自己的能力，要成为神弓，我还差一个最后的条件，那就是：杀死一只龙。

    “我累了，我们休息吧。”过了一会，它有些气馁地说道。我点了点头，我也够累的了。当我正要睡倒的时候，类龙突然说道：

    和类龙在一起的时候是那么美好，让我感觉到了一种从来没有过的欢乐感觉。小时侯的记忆只有村子被毁灭的惨况。后来跟着师父，师父对我很好，也是一种严父慈母的感情，更多的是严格地要求。我的记忆中似乎永远在练习，练习，在滂沱的大雨中保持着拉箭的姿势一动不动，在炎热的太阳下像羚羊一样奔跑，修炼。在我的记忆中，从来没有快乐的感觉。

    这是第一次，我开始感觉到师父话的含义：弓之道，不是鲜花和荣耀之道，也许泪水和悔恨会更多一些……

    然而，和类龙在一起，却第一次有了这种感觉，我知道，这就是伙伴的感觉，很温馨的感觉。我发觉我和类龙越来越相互离不开了，白天在一起四处游荡，赛跑，我总是输给这个肉|球；晚上，一起挤着睡觉，它的尾巴可以为我赶苍蝇。我甚至开始犹豫，等我杀完龙后，是否还要留在这里，继续和类龙待在一起，虽然我现在开始想念师父了啊，但是，却对类龙有些依依不舍。

    “师父，上次你说神弓可以在百步之外射中对方的耳环，是不是这样？”

    “你是龙吗？”

    “凡是龙，都要经过一个成长的过程。这里是龙的圣地，在这里，每当月圆的时候，每一个小龙在这里就可以变成成龙。”

    “你在这里干什么？”我问它。它嘻嘻笑了，一付希奇古怪的样子，“我在等月亮圆。”

    “请问，哪里有龙？”我努力不懈地继续问道。

    我马上出发了，寂寞村，那将是我变成真正神弓的开始之路。

    我是人类，我还能怎么办？我抬头看着天空的月亮，龙天生是人类的敌人，这不是我，或者类龙可以改变的。我的师父就在和龙战斗，我也在努力学习；可能类龙也是吧，它要成为真正的龙，就必须学会如何和人类战斗。这是命运，无法改变的命运。我慢慢上紧了弓弦，一步一步走向那个村庄，心却开始麻木，冰冷。

    “咦？你这个胖子，怎么又在偷吃我的干粮！”

    “我开始骗你，是害怕你的弓箭。”类龙有些伤感地说道，“后来……是因为我越来越喜欢和你在一起，我不想伤害你的心……”

    我镇静下来，想起了被毁灭的村庄，想起了和类龙在一起的时光，想起了一切。直到心灵空明一片，再无半点杂念。

    我有些沮丧的站在那里，说不出话来。

    “你当然说过，”我急急地说道，“是你给我讲的故事，说神弓有一次和敌人战斗，对方有千军万马，而神弓这边只有一小群人，明显是劣势。但是，神弓不慌不忙，摘下弓箭，瞄准对方领头的骑士，百步之外，一箭射穿了对方的耳朵。对方吓得肝胆俱裂，连忙逃跑了。这些都是你说给我听的啊。”

    “我要射龙。”我兴高采烈地说道。结果是脑袋上被重重的敲了一下。

    类龙今天晚上有些奇怪，有些呆呆地看着天上的月亮，似乎有些失神了。我第一次看见它这样。

    “如果是呢？”类龙固执地问道，“你还会和我一起玩，一起睡觉，给我讲好听的故事吗？”

    “师父，师父，我做到啦，我做到啦！”我一路飞奔着，狂喜地喊道。翻过草原小小的山包，耸立着一座玲珑小巧的茅草屋子。一个美貌的女子正在弯腰打水，有些愕然的转过头看着我。

    真倒霉。出了村庄，我一路走着，心情奇差，龙没找到，白找了一顿打。那个该死的小偷，害的我和神弓的称号又擦肩而过。

    我闭上了眼睛，等待着最后死亡的一击。

    “别跑，你这个小偷！回来让我揍你一顿！”

    “别，别，”我连忙摆摆手，“我不是小偷，我不是，我是路过的……”

    我拉了一把那个女子，说道：“师父，快和我来，我给你看样东西。”不由她分说，被我拖的踉踉跄跄。

    那女子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世界在那个瞬间好象停止了。然后，她的手松开，箭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叫，向龙的头颅飞了过去，带着死亡的气息……

    “我的猪崽子。”

    “雷，快逃！”

    它，已经成长了，挺拔的身材，巨大威风的翅膀，粗大的尾巴，高高骄傲耸立的角，高贵的头颅。它，已经变成了一头巨大的，英俊的龙。传说中的龙！

    越近，声音就越大，整个村庄几乎都要沸腾起来了。我的心也越来越紧张，多年前那一幕好象又慢慢浮现在了眼前，那冲天的火光，倒塌的房屋，还有那邪恶的眼睛，在火光中闪闪发亮……

    我不免有些洋洋得意起来，笑的嘴巴都快歪掉了。

    就在这个时候，突然，龙转过了头，红色的眼睛死死的盯着一个地方。我不由自主的看过去。一个风采翩翩的女子进入了视线，不由得让人眼睛一亮。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站在了村子口，浑身华美的服饰，头发高挽。此时，她慢慢褪下了一只衣袖，露出了洁白的胳臂，很容易让人联想起皎洁的月光。然后，她优雅的取下了背后的弓箭，轻轻的搭上箭，两根手指拉住弓弦，很快，弓弦如同满月般张开。这一切，是那么优美，那么高雅，似乎她不是在射箭，而是在舞蹈，弓在她的手中，丝毫没有了那种武器的感觉，从她那轻柔的动作来看，倒像是拿着一只白玉梳子般似的。

    “我们可以永远在一起吗？”

    “神弓大人，”老者尊敬地问道，“你已经除掉了多少恶龙啊？”

    我应该怎么办？我可以对类龙射出我的箭吗？

    “那你们在这里吵闹什么？”我实在是大惑不解。

    “不……不多……”师父教导我做人要诚实，我的确没撒谎，一只没杀也可以说是“不多”。

    “谢谢你。”它说道，抬起了眼睛，嘴里塞满的东西。我有些心疼地看着我一个月的干粮就这样消失在那张大嘴巴中。

    晚上，我一直被噩梦困扰着，梦里，类龙不见了。我一急，大喊了一声，猛然惊醒了。

    “好圆的月亮，真漂亮啊！”

    它看着我，咀嚼着，还眨巴着眼睛。

    它用很委屈的眼光看着我，突然，嘴一扁，居然放声大哭起来。这下子，我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有些尴尬地举着弓箭。这种情况倒还是第一次遇见，师父也没有教过，如果被你瞄准的对象开始大哭该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