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哭泣的凤翎箭

    我无奈的摇了摇头，说道：“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的眼光又落在手中的箭上，自言自语地说道：“箭啊，箭啊，都是你惹的祸呢。现在我们回不去啦。”

    “要是让我知道你们两个敢胡闹，哼哼……”

    “尤其是你，别偷懒，功课别忘了，还有，等我回来的时候，要把柴火都砍好了，知道不？”

    “好大的雪人，是龙吗？”她问道。

    “别废话，”我狠狠捶了类龙一下，“快、带我跑……”

    “她就在前面的小树林中。”我悄悄地说道。类龙尽量不发出声音，点了点头，有些担心的看了看前面的树林。

    “你从那边过去，”我说道，“我从这边，快干吧。”

    “出、出、出了什么事情？”

    “万岁，万岁！”我突然喊了起来，在雪地中奔跑着，把地上的雪向天上撒，兴奋的如同出笼的小鸟。

    “你们两个，老老实实的，不许瞎闹。”师父皱着眉头说道。

    “傻瓜！”我狠狠踹了类龙一脚，“好不容易师父走了，你还像用她的雪人来吓唬我啊。我一看到师父就心慌……”

    “它已经死了，”我抬头看着天空，那里空无一物，“如果我没有猜错话，它，就是那些箭翎，会哭泣的箭翎。”

    ※※※

    冬天啊，冬天。雪啊，飘啊飘啊。这就是生活，平静而又充满乐趣的生活。

    会转弯的箭！

    “放心，”我拍着类龙的肩膀，说道，“砍柴很容易的，我们来堆雪人好不好？”

    “是的，”凤舞天说道，“只有这种羽毛可以做箭翎，这关你什么事情，快让开！”

    但是，已经太晚了。那女子的手松开，箭如流星般射出！一声嘹亮的声音响澈了天空。我从来没有听见过这样的声音，从来没有那种箭可以发出这种独特的破空声，那声音，那是鸟鸣声！如鹤鸣，只是比那更响亮，如鹰啸，只是比那更尖锐，仿佛一只巨大的白鸟穿越天空，高昂的歌唱。箭瞬间闪电般到了类龙的面前，我浑身的血液都像是被冻住了一样，惊地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就在这个时候，最不可思议的事情发生了，那箭突然在类龙的面前一晃，转了个弯子，从类龙的身边飞过，连一片雪花都没有碰落，然后，依然是那么急速，只听见“轰”的一声，箭穿过了另一个雪人的头部，整个雪人崩溃了，雪四处飞溅，打在脸上生疼。

    我小心的将那两只小鸟给类龙看，类龙愣了一下，露出了喜悦的目光。

    她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又看看了那两个雪人，估计藏在里面的类龙也有些晕了吧。

    “等等我啊！”我喊叫着，也奔了过去。雪还在下着，飘啊飘啊的，真是一个美丽的冬天。

    “哎，你们这两个孩子，说了也白说。”师父没有办法，不再说什么，摆了摆手，叹了一口气，有些无奈的裹紧了雪白的大氅，转身离开了。我们看着师父的身影慢慢变小，直到看不见，雪地中，只留下一串串脚印，很快，纷飞的大雪将这最后的一点痕迹也抹消了，整个大地白茫茫一片，一个美丽的银色世界。

    “雷，”类龙看着我，“柴砍了吗？”

    “类龙说的不错，”我冷冷地说道，把小鸟放到地上，取下了背后的弓箭，“没有任何理由可以让你杀戮无辜，让这些可怜的生灵被涂炭，让它们的后代在饥饿中死亡。”

    “那么，你是谁啊？”我问道。

    她上下看了看我，见到我痴痴发呆的样子，又笑了一声：“小孩子怎么这么没礼貌，盯着人家穷看，父母是怎么管教的？”

    类龙点点头。我看出它很想说话。“想说什么？”我问道。

    “是、是、是箭翎，”它说道，忧伤的低下了头，“是、是它在、在、哭泣。”

    “现在她还没有走远，不如乘现在，去把她的箭偷过来，怎么样？”

    “喂……”类龙含含糊糊地说道，嘴巴不太敢动，生怕把“雪龙”给弄塌了。

    “问个问题。”类龙嘟囔道。

    “这、这个、这个、很难说。”

    “够了，你这个邪恶的女人！”突然，类龙大喝一声，跳出来，挡在我面前，张开了翅膀。

    那是一个鸟窝。鸟窝用白色的羽毛精巧的编制成，足足有师父的小茅屋那么大。我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个鸟窝，听见里面传出了一阵阵的唧唧喳喳声音，探头一望，吃了一惊，是两只小鸟，浑身的羽毛还没有长齐，一看到有人过来，迫不及待的张开小嘴，唧唧的叫着，显然好几天没有吃东西了。扑喇喇一声响，那白鸟落在我的身边，低头看着我。我又吃了一惊，好大的鸟，比类龙还要高大，离的近了，可以看到它美丽的羽毛在闪闪发光，一双好看的眼睛，雪白的爪子和长长的嘴巴。它看着我，脸上居然充满了表情，我看懂了，轻轻将那两只小鸟从鸟窝中抱了出来，小鸟受到惊吓，扑腾着，那大鸟爱怜的看着小鸟，恋恋不舍的样子，突然，它的眼中流出了泪水。一声长鸣，白鸟冲上了天空，在蓝天和白云中渐渐变得透明，然后消失，如同被蒸发的水汽一样。

    我摆了摆手，说道：“别提了，这个叫凤舞天的女人好厉害。”

    是个女人。她高高个子，穿着华丽，这么冷的天，居然是一身红色的长裙，高束发髻，面如白雪，弯眉大眼，英气逼人，在雪地中一站，是那么飘逸，又是那么夺目，如同盛开的鲜艳玫瑰。我注意到她的背后，是一把长弓。

    树林里哗啦一声。我知道，类龙出场了。果然，凤舞天扭过了头，皱了皱细细的眉毛。突然，树林向两边一分，类龙呼啦一声窜了出来，夸张的呲着牙，裂着嘴，大喝一声：

    “我在想，”类龙说道，“其实万物都是有生命的，关键是我们有没有用心去感受。”

    ※※※

    我抬起了头。天空中，飞翔着一只巨大的鸟，白色的鸟。它浑身都是雪白的羽毛，如新雪般纯洁无暇，张开美丽的翅膀在天空中翱翔着，发出一声声嘹亮的鸣叫。最令人惊奇的是它的尾巴，长长的尾巴，散发着五彩的颜色，在阳光下是如此夺目，让人感到美的昏眩。和箭翎一模一样的尾巴！

    堆了一会，我就开始泄气了。这个龙可真难堆，龙干什么要长翅膀？就是这个翅膀，怎么也弄不好，还有那细长的脖子，长着角的脑袋……我一边堆，心里一边在咒骂着。过了一会，类龙拍着爪子，兴高采烈地笑道：“雷。快看啊，我堆好了，好不好看？”

    “喂……”类龙傻乎乎地说道，“生气也不用这样吧，拿雪埋我。”

    类龙觉得这个主意不错，笑嘻嘻地站着，任我把雪堆上来。

    我突然有了主意。“类龙，你说，如果这个女人的箭没有了，是不是就不会那么厉害了？”

    类龙点点头，然后又忍不住问道：“我、我、怎么去、去、去吸引她的、的、的……”

    我和类龙一齐点头，老老实实。

    “类龙，现在我们玩什么？”我兴致勃勃地问道。

    “我、我、我……”类龙我了半天，脸都涨红了，还没我出个所以然来。真是的，结巴龙！

    根据我的推断，这个叫凤舞天的女子是会睡觉的，如果她要睡觉，就会把弓箭解下来的，如果她把弓箭解下来，我就可以偷到。我真是聪明啊。我把这个计划告诉了类龙，类龙有些不以为然的样子，想说什么，在我严厉的眼神下，它还是没有说出来。还好，凤舞天留在雪地的脚印让我们可以追踪，我们不敢追的太近，保持着距离。我决定，到了黑夜再动手。

    “怎么办？”我实在走不动了，坐在地上，问道。

    “关键是那箭，”我沉思着，“那有着奇特箭翎的箭，会转弯的箭。”

    我呆呆地看着那个被她射碎的雪人，“类龙，你说，师父是她的对手吗？”

    类龙呆呆地站着，没有动静。我使劲推了推它，类龙轰的一声倒了下来，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呲着牙，歪着嘴，鼻涕都冻住了。天！类龙给吓晕了。

    师父的老朋友还真多，我想到，马上问道：“你，认识我师父？”

    类龙看了看凤舞天，点了点头，转身和我离开。我轻轻抱起地上的那两只小鸟，再看天上时，那白鸟已经消失了，所有的凤尾箭也都纷纷碎裂、折断，化成粉末在空气中飞舞着。我走了两步，回头说道：

    类龙无辜地看着我，那意思我懂。

    这个时候，凤舞天突然叹了一口气，显得非常忧郁，和白天完全不同。她到底有什么心事呢？

    ※※※

    “别废话，你哪里来的手？你只有爪子。”我赌气地说道。

    “可是她没有拿弓啊？”类龙奇怪地问道。

    “别、别、别急，看、看、看天上。”它说道。

    “像师父！”类龙得意洋洋地说道。

    我和类龙一齐点头，老老实实。

    类龙点点头。我们再没有说什么，好奇心的驱使下，向着那鸟的方向走去。那美丽的大鸟看到我们跟着它，开始振翅高飞，向着一个方向。我们一直走着，树林越来越茂密，路也越来越难走。我开始怀疑，到底这个白鸟想要干什么？

    “别，别。”我急忙阻止着，可不能前功尽弃，“让我想想……”真是尴尬事情，我索性坐到了雪堆上，托着脑袋，冥思苦想。“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哦。”类龙醒悟地点了点头。

    “不知道。”我摇摇头。那女子在原地有些犹豫，不知道是该留下等，还是应该离开。最后，她好象下定了决心，说道：

    ※※※

    “你不结巴了？”我好奇地问道。

    “我的妈呀，累死我了。”它说道。

    我点了点头，紧了紧衣服，攀了上去。好大的一棵树，在这棵树上，都会让人迷路。那白鸟一声又一声叫的紧了，是那么凄厉，好象有无数的痛苦要倾诉。终于，当我爬到顶端，看到了它所想要我看的。

    “那么，如果我们去偷了她的箭，那么她就没有办法和师父比箭了，是不是？”

    “是、是、她、她、也想要、要大地……”

    “别废话。”我说到，一把雪堵到它嘴巴上。类龙打了个喷嚏，不再说话了，专心站着，让我堆这个“雪龙”。

    “是、是、是啊……”

    “那、那、那它到哪、哪、哪里去了？”

    这是一个弓箭手。最奇怪的，是她的箭，和我所见到的任何箭都不同，那箭翎，出奇的长，非常的美丽，闪烁着七彩的光芒，在风中微微飘舞着，如同有生命一样。这么长的箭翎，能用吗？

    我们又多了两个伙伴，两个小小的凤尾鸟。类龙看着地上乱跑的小鸟，有些发呆。

    “雪也有吗？”

    类龙嚅嗫了一下，说道：“师父不是叫你砍柴吗？”自从类龙长大了以后，好象就有些一本正经了，常常把师父挂在口边，好象忘了师父不是它师父，而是我师父。

    那女子一笑，灿烂无比，“不知道我是谁？”

    说干就干。我们两个开始在大雪中堆起了雪人。类龙力气大，马上就推了一个大雪球，东拍拍，西敲敲，很快就堆出了一个人形。说实话，堆雪人我可不在行，以前只是看别的小孩玩过，那时候师父看的紧，从来没有堆过，也没有人陪我堆，光是看的羡慕。现在好了，有个龙陪我推雪人，真是妙，妙，妙不可言。我当然不能输给这个龙，所以加倍努力的开始堆了起来。

    “这是什么？”她的眼睛中露出了喜悦的目光，“凤尾鸟！你从哪里找到的？快给我！”

    “我去偷箭，”我继续说道，已经胸有成竹了，“你去吸引她的注意力，只要她一疏忽，我就能把箭偷到手。”

    “不、不、不是，你、你、你听……”

    “类龙，你堆的，是我吗？怎么越看越像……”

    “我、我、我、我……”

    我悄悄吸了一口气，像猿猴一样，三下五除二爬上了大树，在树梢上，我看见了坐在篝火边的凤舞天，屏住了呼吸。凤舞天抱着膝头，默默地看着火堆，弓箭摆在身旁。我注意的看着那箭，在火光下，箭翎不断变换着颜色，有些妖艳和诡异，这就是那会转弯的箭。我的心里有些紧张，手头有些汗水。凤舞天就这样一直坐着，一动不动，看着篝火，在想着心事。我有些奇怪，她好象并没有睡意，好象准备就这样坐一个晚上似的。要是师父，这个时候，呼噜早打的震天响了。还好我聪明，想到用类龙来吸引她的注意力。可恶的类龙，怎么还不出来？

    类龙点点头。

    类龙吓了一跳，又连忙跑上了高地，紧张的张望了一会，确信师父没有躲在旁边偷听，才松了一口气，又飞奔回来。这个类龙，居然比我还害怕师父，真是的！

    类龙居然还很谨慎的跑到高地上张望了一会，确定师父的确不见了，才飞奔回来，心有余悸地问道：“师父什么时候会回来。”

    突然，天上响起了一声嘹亮的声音！那白色的大鸟又出现了，它骄傲地在天空翱翔着，浑身散发了强烈的白色光芒。这个时候，那些静静躺在地上的凤尾箭突然飞了起来，化成了一道白色的屏障，挡在我的面前，凤舞天的箭遇到那个屏障，折断了，软软的掉在地上。凤舞天有些傻了，惊恐地看着我瞄准她的箭！她已经没有机会了，一步又一步后退着，突然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上，精神崩溃了，忍不住哭了起来。

    “别动！”树林拨剌一声，向两边分开来。凤舞天出现了，手里握着弓，箭瞄准了我。

    “她不在，出远门了。”

    类龙又点了点头。

    “有、有的，你、你、再仔细听听看。”类龙坚持说道，变得有些严肃起来，它这种样子倒是很少看到。

    “你听到过箭翎的哭泣吗？”类龙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静静地说道。咦，类龙怎么不口吃了？

    我努力听着。终于，似有似无的，是有一种声音，非常轻微的声音。只有当风吹动的时候，才能隐约听到那种声音，低低的，像是风吹动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可是，再听，又不像，绝对不是风的声音，那声音细细的，越听，越像是哭泣声。听的久了，就清晰了，是一种持续不断的哭泣声，那么悲惨，那么无助，好象有人在压低嗓子呜咽着，顿时感到心情惆怅无比。

    “没什么动静啊？”我奇怪地说道。

    “别废话，站着别动。”我说着，把雪往它身上堆。

    “什么？”我问道，“这下没话说了吧？”

    “为什么？”

    “放心，”我拍了拍类龙的肩膀，现在类龙长高了，拍不到脑袋了，“师父一般出去就是十天半月的，不会这么快回来，现在是我们的天下啦！”说到得意处，我忘形的哈哈大笑起来。

    “笨蛋！快说我是龙啊！”我心里替它着急。

    “难道你没有听见过？没有感觉到那些箭翎正在哭泣吗？你为了得到那些珍稀的羽毛，杀死了多少这种无辜的生灵？难道你就没有一丝怜悯的心吗？难道你在杀死这些鸟的时候，就没有问问你的良心吗？”

    这个时候，我的背后出现了一声笑声，“小孩子，和谁说话呢？”

    就在这个时候，天上突然传来了一声嘹亮的鸟鸣声。我和类龙的脸色都是一变，那声音我听到过，是凤舞天射出白鸟凤翎箭的声音。我吓的连忙又要逃，类龙一把抓出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