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忠诚与背叛

    “这是主神·美兰尼亚说的，”神·兰斯说道，“在欲望海的上空，主神抬头看了看天空，然后自言自语道：‘结束了，是时候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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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住手！不要伤了契夫大人！”为首的骑士喝道，一挥手，弓箭手纷纷开弓放箭，密集的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道弧线，直插入地面，顿时，三丈方圆的地面刺满了箭矢，密得连一只脚也放不下去。就算是雷斯，此时脸上也露出了微微的惧意。

    契夫退了一步，打量着玛尔，他穿着一身崭新的盔甲，那一定花了不少钱，腰间挂着长剑，还镶嵌着宝石，即使是在昏暗的屋子内，也闪闪发光，但是，这光芒比起年轻人脸上的光彩来说，却又暗淡了不少。契夫叹了一口气。

    “玛尔·可兰，我的侄子，”契夫转过身，拉住了玛尔的手，“真没想到，在这里还会遇见亲人，你的父母可好？”

    “格兰特，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契夫的心在狂跳，跳下了马，向前走去，伸开了双臂，仿佛要拥抱格兰特一样，“快告诉我，发生了什么？我始终不相信，不，不会的，别人也许会，但你不会的……”契夫已经有些语无伦次了。

    “遗憾的是，今晚我就要离开了。”契夫苦笑着说道。

    大地开始发出了轰鸣，当最后一句吟唱结束的时候，广漠的大地上突然响起了更深沉、更悠远的吟唱，好象整个大地的灵魂都被惊醒了。在这古老而神秘的大地之声围绕中，白光铺撒开来，如同洪水一样向四周蔓延，使得世界都失去了色彩！白光所到之处，发出了迸裂的声响，无论是什么盔甲，什么长剑，都纷纷化成了粉末，而所有的骑士们，在临死之前，能看到的，只有那白光，这光，深深的嵌入了他们的灵魂，伴随着他们消失在地狱……

    门被推开了，随后，一双强有力的手从背后抱住了契夫。

    “请原谅我的无礼。”出乎雷斯的意料，契夫相当的谦恭，“不过我必须见到格兰特骑士。好奇心在折磨着我，我渴望知道真相，起码，应该有人知道格兰特为什么而死，而真相，不应该被掩盖在神制造的迷雾后面。”真不知道，神·兰斯听到他这大不恭敬的话会做何感想。

    “是你！”为首的人认出了雷斯，阴沉地笑着，露出满嘴的黄牙。

    “别废话，杀了他，杀了他！”如同野兽一样的强盗呼喊着，已经有几把匕首抵住了雷斯的胸口。

    那话像一道清凉的泉水，顿时让雷斯的头脑冷静了下来，他慢慢抽出了长剑，长剑上开始散发出一丝一丝的白光，圣洁无比的白光！

    一个强盗捡了起来，交给了光头。光头看了看。“五个银币……嘿嘿，这个人真不值钱。”

    突然，光头的手一扬，一百个金币如同流星一样射了出去，闪烁着耀眼的金光，直扑弓箭手。弓箭手促不及防，面对着这金雨，纷纷倒下。

    “您错了，阁下，”雷斯说道，“强盗对自己誓言的忠诚，比骑士对荣誉的忠诚要稍微强上那么一些。”

    契夫相当的顽固。他一定要亲眼见到格兰特，否则决不透露关于日蚀的消息。看着他那坚定的目光，雷斯没有办法，只好妥协了。

    “对，日蚀。”

    “结束了？”契夫吃惊地问道，“怎么？可是……格兰特还没有被抓住，就这么结束了吗？”

    这个时刻总是相当的宁静，微风轻轻的刮着，有气无力，薄雾在大地上滚来滚去，远处的太阳从朦胧的云层中慢慢升起，一切都显得懒洋洋的。睡眼惺忪的土鼠摆动着肥大的屁股，一扭一扭的从洞穴中爬出来，用鼻子嗅着微微潮湿的空气，爪子在枯草中扒拉着，开始了枯燥的觅食，这个时候，栖息在枝头的鸟儿开始了第一声的歌唱，臃懒而低回。突然，土鼠抬起了头，小眼睛不安的眨着，耳朵竖起来，然后，慌慌张张地钻进了洞中。远处，传来了有节奏的马蹄声。

    “太阳被遮蔽的时候……”契夫喃喃说道，“是日蚀？”

    “首先，我想要知道，为什么格兰特甘愿冒险，只是为了知道日蚀的日期？”契夫抬起头，平静下来，问道。

    “阁下，您的马车已经备好了。”

    “我们以前可从来没有吃过这样大的亏，真后悔没有杀了你……”他叹了一口气，“也许我们不应该继续做强盗了，我也累的要命，要知道，带着这些人，在贫瘠的亚非拉荒原生活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现在，我命令你们。”光头说着，将手中的匕首抛在了地上。

    “弟兄们，跟这帮狗杂碎拼了！”光头的话顿时撩起了一片愤怒的吼声，如同受伤的野兽挣脱了枷锁，如同暴风雨扫荡着浑浊的大地，如同咆哮的大海冲击着腐朽的岩石，爆发了，爆发了，爆发了！耻辱变成了勇气，这勇气，可以蔑视暴力，羞愤化做了力量，这力量，可以藐视死亡！强盗们奋不顾身的冲了上去，喉咙中发出可怕的呐喊，用血肉之躯抵抗着敌人的羞辱。这气势在一瞬间是那么的强大，以至于傲慢的骑士团居然短时间的混乱了，有些惊慌的骑士们后退着，不知所措。

    “哦……我记起来了，”契夫沉吟道，“雷斯·道玛，我们见过面的，在亚非拉荒原……”

    雷斯慢慢将契夫放下，眼睛中几乎要喷出火来。

    “没什么……”雷斯说道，放松了缰绳，让马继续向前小跑，马蹄敲击着地面，发出了好听的声音。

    雷斯的身体在颤抖着。

    很快，两股力量混战在了一起，杀声震天！

    “正义啊……骑士的力量之光，正义之光显现吧……”

    “奇怪的人，”契夫笑了笑，“你可以相信一个强盗的承诺，却不愿意接受一个贵族的誓言。”

    “雷斯，你带朋友来了……”

    “那么看在钱的份上。”雷斯说道。

    “索拉亚！是你！”契夫吃惊地喊道，脑子中一片糊涂，不知道为什么会被索拉亚骑士察觉到了。

    “快……”契夫一反常态，急急地将玛尔往门外推，年轻人让开了一步。这个时候，招待进来了。

    “我能相信一个贵族的誓言吗？”雷斯嘲笑道。

    “他真是抬举我了……”契夫擦擦脑袋上的汗水，喃喃说道。

    “契夫叔叔，你果然在这里！”

    “我很佩服你的勇气，年轻人，”契夫说道，“楼下有一整队的骑士，整个马里夫到处都是在追捕格兰特的人。这个名字只要从某个嘴巴中轻轻地说出，立刻就会引起多么可怕的风暴。”

    “当心！”契夫情不自禁地喊道，“那是索拉亚的神威！当心啊！”

    “慢着！”突然，光头喝道，突然扬起了手中的匕首，契夫吓得后退了一步。

    “格兰特！”契夫用手捂住了胸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喃喃地说道。

    “请问……您的姓名？”契夫抬起了头，问道。

    雷斯打了一个呼哨。不一会，草丛开始摇动起来，发出了沙沙的声音，就像有野兽在穿行一样，契夫不自觉地向雷斯靠近了一步。扑啦一声，许多人头从草丛中冒了出来，就像是地底下钻出来的一样诡秘。为首的是一个光头，穿着破烂的衣服，嘴角上总是带着一丝冷冷的微笑。

    为首的一匹马突然停了下来，屹立在被乳白的雾覆盖的大地上。马背上的人回过了头，向四处张望着，显得心神不安。

    他们走了很久。契夫被绕的头晕脑涨，早已经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了，踏过了无数的小径，跨过了无数的河流，穿过了无数的森林，仿佛雷斯正拉着他满世界的乱转，直到他彻底分辨不出来路为止。契夫甚至开始怀疑，雷斯是否真的要带他去见格兰特，或者，只是把他弄到一个僻静的角落，然后，拔出剑抵在他的喉咙上，威胁他，让契夫吐出真相，最后，再一剑了结了他的生命，让兀鹫完成剩下的事情。他完全可以这样做的，契夫有些后悔，不应该轻易相信一个陌生人，特别是游荡在臭名昭著的亚非拉荒原的人。

    “记住，愤怒只是表面，不要让愤怒控制你，你要控制住他！雷斯，不要害怕，让力量爆发吧，你的心灵是缰绳，控制住他，我可以帮助你，雷斯，不要犹豫，把力量集中在剑上，而不是在你的体内。”

    在神的禁域，契夫等待了很久时间，就像往常一样，同样没有改变的，是神·兰斯出现后的第一句话。

    格兰特伤的很重，雷斯想了一会，把他弄到了一个安全的地方。那是一个隐藏在亚非拉荒原的小山谷，只有一条狭小的通道可以进去，地势险峻，人迹罕至。通常，一般人会远离这个地方，因为传说有鬼怪在那里出没，砍柴的樵夫发誓赌咒说在那里看见过骇人的鬼魂。但是，雷斯知道那是他唯一可以去的地方。

    “我看您也不会，否则我们就不用关起门来说话了，您大可以高声呼叫，知道那些骑士如同蝗虫一样的出现。”

    光头看了看马背上的格兰特，又看了看雷斯。“笑话，我们只做杀人的生意，不做救人的事情。”

    “我不会跑的，”雷斯说道，“放心吧，雷斯的信誉比生命稍微值钱一些。”说着，他向手掌中吐了口吐沫，伸了出来。

    光头慢慢跪在了地上。

    “契夫·可兰，”兰斯的神情十分漠然，“已经结束了，请不要再继续探索下去，以一个神的忠告。”

    旅馆的门外响起了一阵敲门声，契夫以为是招待，于是喊道：“进来吧，门没有锁。”

    “那么，既然我们像绅士一样做了一笔交易，”索拉亚恢复了优雅的腔调，“尽管我讨厌强盗，不过，把格兰特交给我们，今天，我就放了你们，以一个骑士的名义。现在，放下武器，把人交过来！”

    “明天早上，在马里夫城外，我等着你。”

    雷斯摇摇头，“我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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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雷斯面对着索拉亚，立起了长剑，突然，长剑的光芒四射，强烈的气流向四周鼓荡，形成了一个风暴！

    正在契夫胡思乱想的时候，雷斯勒住了马缰绳。

    “五个银币？”索拉亚听到了，愣了一下，然后哈哈大笑起来，得意非凡，“才五个银币？”然后，他从怀里掏出了一个鼓囊囊的小钱袋，在手中晃了一下。

    格兰特默默看着这一切，轻轻叹了口气，闭上眼睛，刚才的吟唱已经耗费掉了他最后的力量。

    “我没有！”契夫挣扎着，面孔因为恐惧而扭曲，窒息的面孔通红。

    “是我。”雷斯说道，“又见面了。”原来不是别人，正是曾经差点要了雷斯命的那群强盗。

    门开了，进来的居然也不是招待。

    雷斯沉默了，但是眼光中的含义却很复杂。

    光头显得垂头丧气，掂了掂手中的金币。

    “是的，有何贵干？”

    “格兰特在昏迷前，只交代了我一句话，就是要我设法找到阁下您，因为您知道一个重要的事情，日蚀的时间。这也是您在奥玛里竞技场想要告诉格兰特而没有来得及做的事情。”雷斯对着契夫说道。

    “都结束了？谁说的？”玛尔瞪着疑惑的眼睛，仿佛有些不认识契夫一样。

    神·兰斯盯着契夫看了一会，“当然是谋杀神的事件，主神已经看到了期限。”

    “是奥玛里的骑士工会？”契夫从他盔甲上的花纹判断着，问道。

    契夫听完了雷斯简单的述说，低下头沉思了一会。

    “对不起，契夫叔叔……”玛尔的眼神正在渐渐涣散，“我偷听到了你们的谈话，所以……对不起，契夫叔叔，我知道偷听是很可耻的事情，是一个骑士不应该做的行为，我背叛了您……可是……”玛尔没有说完，失去了呼吸，呆滞的目光看着天空。

    光头一挥手，草丛分开了，两个强盗架着一个人慢慢走了出来。他的头低垂着，似乎脖颈无法承受头颅的重量似的。契夫瞪大了眼睛，情不自禁地走上前了一步。那人抬起了头。

    弥漫的尘土渐渐消散开来，显出了半跪在地上的雷斯，双手紧握长剑，剑尖抵在地上，头低垂着，额头触碰着剑柄，脸上充满了悲哀，神圣的如同雕像一般。

    “如果你不相信我，我可以发一个毒誓，”契夫说道，“以主神的名义，如果我泄露了格兰特的行踪，让最可怕的雷霆落到我的头上。”

    “杀了他，杀了他！”周围的强盗嚷嚷道，充满了嗜血的渴望。

    “我作为强盗首领的最后一个命令，我命令你们……”他的手在空中划了一个弧线。

    “保护一个人，他快死了。”

    雷斯笑了笑，“你还是不要知道的好。”说着，他夹了一下马肚子，飞快的离开了。

    光头又看了看格兰特，沉默了一会。“够朋友……好吧。不过你的命不能算上，因为我们还有一笔帐还要算。”雷斯点了点头，黑暗中，他能看见一双恶毒的眼睛一直在盯着自己，正是那个被雷斯割掉耳朵和鼻子的家伙。

    白光消失了。

    “雷斯。”

    “他在哪里？”雷斯问道。

    雷斯等待了一会，但是，契夫并没有高声呼叫。

    雷斯大喝一声，长剑的光芒瞬间收敛，全部集中到了剑尖，尖端放射出的光芒如同太阳一般耀眼，如同主神的翼一样华丽夺目。索拉亚的神威突然黯淡了，在雷斯周围形成的一层透明束缚碎裂开来，能够看见空气中的景物剧烈的扭曲着，又马上恢复了常态。

    话音未落，一队重装骑士出现了，在他们紧密的队形后面，是长弓手组成的人墙，箭在弦上，对准了强盗。

    “你出卖我们！”雷斯愤怒地大吼着，一把抓住了契夫的衣领。

    “一切都结束了……”契夫模仿着神·兰斯的口气说道，弯下腰，继续整理着自己的衣服，一件件叠好，放进行李箱中。

    那声音开始在雷斯的内心中吟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