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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群芳楼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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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要挨拳头了。他心中迟疑,手上却毫不停留,待到刀刃就要划到赵开身上的前一刻,这才猛然惊醒:“我这刀砍下,要是杀了他,众目睽睽,我岂不是要吃上官司?杀人偿命,我这把年纪了,难道还要流亡他乡,做个亡命之徒吗?”虽然后悔,但无论如何,眼见是来不及了。

    那群莺莺燕燕这下更急了,有的赶紧使出浑身解数留人,有的便赶紧高喊:“妈妈,妈妈!韩大爷要走啦!”

    老鸨笑道:“放眼这汴京城里,我们樊楼可是最大的一家,所挑中的姑娘,更是千中选,万中挑,别的地方最多只能拣拣我们挑剩的,韩大爷你又不是不知道,怎么这会儿还要往外跑,那不是反了过来吗?”韩胖子亦笑道:“妈妈难道不知道,最近才闹得满城风雨的‘群芳楼’吗?”

    那自由自在这一杖打向他的腰眼,杖势凶狠,满拟打得他受伤吐血,这才能够甘心。岂知在那木杖尚未着体,忽然又是一道寒光激射而至,“波”地一声打中了木杖,自由自在但觉虎口发麻,木杖几欲脱手,接着“碰”地一声,杖头击中了地板,在地板上撞出了一个大洞,与李勉的身子,相去不过半尺。

    少年点了点头,让人拿出一柱香出来,动手拗去半截后点上,在擂台的边柱上找了个醒目的地方插了,朗声说道:“不知台下哪位英雄,要先与李大爷打头阵?若是在这半柱香的时间内,都没有人上台,那便算是李大爷赢了。”

    那老鸨在另一头招呼客人,一听说财神爷要走了,心想那还得了,这一回可是韩胖子多年来,在樊楼逗留游玩最短的一次,不用说花的银子当然也就少了。当下二话不说,撇下身边的客人,立刻向前拦来,笑吟吟地道:“哎哟,韩大爷,怎么这么早就要走啦?不让牡丹多陪你一会儿?”

    老鸨可不服气了,说道:“就是几个人说说,也不见得准。再说接下来,也没听说这个姑娘有什么好评流传,说不定是名实不符,人人后悔不及。韩大爷,你既然这么向往,怎么没有先去探探虚实呢?”言词颇有酸味。

    那先前敲锣点香的少年忽然转过身来,与大家说道:“各位爷请放心,若是台上两位英雄像这样没有办法方出胜负,时刻一到,便由云姑娘裁决。”说着,指了指擂台柱边上,正燃着的半截香。

    燕虎臣目送李勉远去,一时怔怔不知所以。那一路司仪擂台赛会进行的少年,走向前来与他说道:“燕大侠,请移步,云姑娘还在等着呢!”燕虎臣回过神来,说道:“是。”跟着少年走了几步,忽然问道:“请问小兄弟贵姓大名?”那少年道:“什么贵姓?我姓左,喊我小左就行了。”

    大家才想,这下子可好了,这臭头陀有苦头吃了。没想到那人偷袭无功,身手更是平庸,竟连姓名都还来不及报,便听得“碰”地一声,身子已然高高飞起,伴随着自由自在的笑声,消失在擂台后方,接着扑通一声,与赵开一样下场,掉到了蔡河当中。

    李姓青年越发笑得苦楚,说道:“小弟体力一年不如一年,今年是不成了。”韩胖子道:“你年纪轻,又是练武之人,越练功夫只有越高深,劲力越强,哪里体力会一年不如一年?”转头跟一个青衫妓|女道:“银杏,昨晚你陪了我李贤弟一宿,怎么样?‘太行五虎’的功夫如何?名不虚传吧?哈哈哈!”说到功夫二字时,挤眉弄眼,语音强调,意在言外。那叫银杏的姑娘脸上一阵飞红,撒娇道:“哎呀,人家不来了……”说着,伸手在李姓青年的腰上偷偷捏了一把,斜看着他,眼中尽是无限温柔。那李姓青年苦笑道:“韩大哥取笑了……”

    李勉一愣,心想:“我不过是跟你客气,难道我还真的怕你不成?”说道:“大师,我们这是在切磋武艺,胜者可有资格与云姑娘春宵一度,大师是出家人,不知……”那头陀道:“我也是来逛窑子的。”

    这一番话,说得李姓青年不禁心痒起来,其它在一旁的姑娘包括老鸨,听到这里,也都急着想听听这究竟是怎么样的条件,居然这般古怪。众人都知道韩胖子定然会接着说,于是也就很有默契地无人开口询问。

    那关自齐见他直击自己的要害,手段十分毒辣,心中大为恼怒,转过刀身,便用刀柄去打他的手背。那时赵开手臂长驱直入,见关自齐手中的刀,居然还有这种用法,不觉大吃一惊,本想撤回,但是两人的距离实在太近,要躲恐怕是躲不过了,把心一横,反倒跨上一步,原本打向关自齐胸口的那一拳照旧,左手跟着抢上,双拳齐下,已是同归于尽的打法了。台下几个武功见识较高的,一看情况如此发展,都知赵开要糟,其中一个忍不住出声道:“关老手下留情……”

    那云梦瞧着燕虎臣看着自己的眼神,就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心道:“又是一个色迷心窍的人。”也不觉得他与其它男人有什么不同,笑道:“上人可别生气,这都怪我不好。这燕大侠此举虽然不合规矩,却也是出自爱护小女子的一片好意。这么吧,我来替他说说情,就当他也是一名参赛者,如此可好?不过要是上人不同意的话,我也不便勉强……”既口头答谢燕虎臣,又摸了摸自由自在的头。

    不用说,那李勉也与众人一般念头,想那自由自在木杖虽然厉害,但是自己十六年的功夫也不是白学,只要全力以赴,胜负还很难说。便抱拳道:“如此,便请大师指教!”

    “少年使酒来京华,纵步曾游小小家;看舞霓裳羽衣曲,歌听玉树后|庭花。门前杨柳垂朱箔,窗对樱桃卷碧纱;作客半惊随逝水,吾人星散落天涯。”

    那少年与李勉解释道:“李爷,这位自由自在大师,也缴银子报名角逐了,所以李爷不反对的话,这一场便与大师比试。”众人一听,都觉得这个头陀武功虽高,但是他的模样却令人不敢恭维,都希望李勉能将他击败,免得要叫这么一个白白|嫩嫩的姑娘,去陪这个丑八怪。

    转眼间,两人匆匆过了四五十招,自由自在越打越觉得心惊,一点都自在不起来,陡地杖势一变,威力劲道突增一倍,所刮起的杖风范围也逐渐增大。燕虎臣不料他竟有此能耐,微微吃惊,但随后发现原因,不禁哑然失笑。原来这个自由自在不知何时起,已将铁钵收起,双手抡杖,力量当然要比单手时多出一倍了。

    只听那人续开口道:“那可没法了,在下插手管都管了,还请上人见谅。”自由自在瞧清楚他的长相后,心中也颇为震动,“哼”地一声,转过头去,并不答话。李勉挣扎着向前,抱拳行礼道:“多谢阁下救命之恩,还请问恩公贵姓大名,来日当图报答。”韩胖子这时也已上台,搀住李勉。那人道:“恩公可不敢当,更不用李兄报答,不过姓名说与李兄知晓,倒无不可。在下姓燕名虎臣,蓟州人士。”李勉未曾听过这个名字,不过还是说道:“原来是燕恩公。”燕虎臣道:“哪里。”

    忽然间前方锣声响起,只见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敲着铜锣进来,一直走上擂台上站定,这才止锣朗声说道:“让各位爷台久候了。今天一共有七位爷报名,要来一睹云姑娘的风采……”那韩胖子听到这里,才赶紧从怀里摸出两只十两重的大元宝来,交给那伴当说道:“这一共是二十两,其中十两,你和那个台上的小哥自己分了,赶紧将我李兄弟的名字填上去,快去!”说着推了伴当一把。那伴当无奈,走上台去,却将两只元宝都交到台上的那个少年手里,附耳低语几句,这才下台。

    时候一长,台下有几个老成持重的瞧出情况不对,开口说道:“关大爷,冷静一点,我们只不过是为了一个女人,大家切磋武艺,何必搞得变成仇家寻仇似的。”另一个则说道:“赵老弟,关大爷处处留情,难道你不知道吗?再不住手,只怕你小命不保。为了一个烟花女子丧命,未免太不值得了。”

    那少年等了一会儿,见众人无话,续道:“因此云姑娘定了规矩,那就是先由当天与会的爷台们,先自行比试,输的人直接淘汰,赢的再参加下一回合,直到最后一人。”

    果听得那韩胖子顿了一顿,接着慢条斯理地开口说道:“原来这位姑娘会武功,所有想要跟他共度一宿的人,必须要在任何一样拳脚兵器上胜过她,才有那个资格。还有,在上床温存之前,除了要百两银子的夜渡资外,还必须将胜过她的那一招式传授给她。哈哈哈,老弟,你哥哥我做生意虽然通吃黑白两道,但是这场子外的事情,一向都是你帮我打理的,我就那两下子,如何打得过人家?所以这个心愿,还是得落在兄弟肩上,咱们兄弟同心,其利断金。哥哥有钱出钱,弟弟有力出力。顶多事成之后,你将那夜晚的情形,详细地给哥哥分说分说。想那练武的女子身手敏捷,说不定花招百出,兄弟武功不凡,若能整治得她开口求饶,岂不是韵事一桩?”说着眉开眼笑,伸肘撞了李姓青年一下。那众姑娘听他说得露骨,都掩着小嘴,嗤嗤笑了起来。

    台下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纷纷鼓噪,矛头都指向自由自在卑鄙无耻的行径。更何况他刚刚的偷袭,虽有云梦帮忙挡着,却还是划破了燕虎臣领上的汗巾,擦出一条细细地血痕。燕虎臣颈上微痛,虽无大碍,却也不由得大怒,随手扯下领巾一扔,手中长剑虚指,说道:“燕某不才,想要再次领教领教上人的高招。”

    两人一路上说着疯话,天黑之前,已来到了群芳楼外。那群芳楼原本只是家中小型的妓馆,但自从那位扬州姑娘来后,名声大噪,生意也好了很多,虽然还是比不上汴京城中,像樊楼那般大规模的酒楼瓦肆,但也算是有了自己的特色。

    台下众人听他们两个罗噪不休,都不耐烦起来,纷纷说道:“上啊!上啊!嘴上说不清,打架定输赢!”“你们是上去抬杠的,还是比武的?”“不敢打的就下来,别在上头丢人现眼了!”

    那赵开不知是无知还是装迷糊,见关自齐下台离去,竟与李勉道:“还好李兄及时出手,小弟才不致伤了那关老头,这样能分出胜负,又不伤和气是最好不过了。来来来,下一场是由李兄与小弟较量吗?”

    ※※※

    那燕虎臣击败众人,得到与云梦对招的机会,不禁喜形于色,迫不及待地道:“云姑娘,咱们这就过招了吗?”云梦眯着眼睛睇视着他,似笑非笑地道:“燕大侠何必心急呢?”绕着他的身子,盯着瞧了一圈,这才又道:“燕大侠追风剑厉害,小女子破不了啦,不知这闻名天下的追风剑法,共有几招几式呢?”

    自由自在道:“你空手要跟我打,不是我的对手,去拿兵器来。”李勉道:“那也不必。”右掌一探,已抓向自由自在的杖头。自由自在鼻子“哼”了一声,五指活动,那杖头杖尾旋转起来,像水车一样,呼呼作响。

    原来这燕虎臣,外号“追风剑”,不但是形容他剑法疾如劲风,难以捉摸之外,而“追”这个字,更是说他轻功卓越,堪称武林一绝。如此手快脚也快,两项绝技互相加乘的结果,奠定了他在武林当中,名列一流高手的基础。近年来,武林甚至将他与成名十余年的夏侯仪“雨花剑”相提并论,并称“南夏侯,北追风”,于是人人都以为他的名字就叫燕追风,真正的名字倒无人知晓了。

    关赵二人各有顾忌,都在等待对方先松手,结果期待落空之余,战况只有更加激烈。那关自齐毕竟年纪大了些,忽然间一刀使老,给赵开瞧出便宜,他也老实不客气,二话不说,一拳便直往他的胸口打去。

    虽是刚才入夜,但是樊楼中却早已经有人喝得醉醺醺,迷迷糊湖地神智不清。却是靠近东窗边上,有一桌酒客,已从正午喝到现在,依旧意犹未尽。然而说是一桌酒客,倒是与事实有些出入,因为真正饮酒作乐的就只有两个男客,其余五六个女子,都是陪酒劝酒的歌舞妓。

    那李姓青年尴尬无比,他既想跟这些千娇百媚的姑娘保持好关系,又想跟着韩胖子去瞧瞧他所说的新地方,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那韩胖子是为了招待李姓青年,主随客便,见他颇为心动,更加明白自己所猜不差,拉着李姓青年,说道:“走走走,算帐,算帐!”

    那房门一关,房中云梦的娇笑声音立刻响起。小左站在门口,两只脚好似钉在地上一般,一时不知动弹。未久,房中又传出云梦的声音,说道:“小左,你还不去?”小左答道:“是,这就去了。”那云梦续道:“还有,可别再偷看了!”小左像是挨了一记耳光,猛地惊觉,说道:“是,是,以后不敢了。”匆匆下楼去了。

    言谈间,小左领着燕虎臣来到廊末最后一间厢房,轻敲房门,说道:“云姑娘,燕大侠来了。”顿了顿,门里云梦说道:“小左,去让人烧盆热水来,我与燕大侠学完招后,想先洗个澡。”燕虎臣一听,脑子里许多旖旎遐想油然而生,不禁脸红心跳。小左应了声:“是。”推开房门,让燕虎臣进去,接着拉回房门。

    擂台前早有十几二十个人站着等候,看样子也都是来向这位姑娘挑战的。

    这会儿众人见他终于拔剑在手,都想看他如何教训自由自在,立时叫好之声连连,不绝于耳。就是才要求不要扩大事端的云梦,也颇想知道此人拳脚不俗,不知在剑术上,是否也有相同的造诣,一时竟忘了出言阻止。那自由自在这一下子骑虎难下,又触了众怒,不禁感到万分尴尬,忽然眼睛一亮,瞧见那燕虎臣脖子上原本围着领巾的地方,刺了一头大雁,想起一个人来。指着他的鼻子道:“你,你是……燕……燕……”连说了两声“燕”,就是无法接着说下去,声音竟不自觉地颤了。

    自由自在“哦”地一声,望向窗台,果然那位云姑娘已经不在那儿了。同时身后一个轻轻柔柔的声音响起,说道:“上人,小女子在这儿呢!”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直瞧得台下众人挢舌不下,不知该不该喝采叫好。这头陀的武功怎么样,现下还不清楚,可是被丢出去的那个赵开,他的身手,却是大家刚才所亲见的。他在关自齐的鬼头刀狂砍之下,左闪右避,灵活得跟猴子一样,想抓住他都不容易。而这个邋遢头陀居然只用一根木杖,在两招之间,便将他扔了出去,这可比用手扔人,不知难上了几百倍。

    话一说完,台下有人便道:“这可不太公平,大家先打了一阵,早已疲累不堪,云姑娘以逸代劳,岂不有那么一点占人便宜。”少年道:“各位爷台都是英雄人物,今日风云际会,群聚于此,可以说是难得一见的场面。但是今日之后,要是有一些阿猫阿狗,学了两年功夫也想上来一亲芳泽,云姑娘一一接待,那才是占了大家的便宜。再说云姑娘是位娇滴滴的大姑娘,男子汉大丈夫,与姑娘家动拳脚亮兵刃比武,让个几招也是应该的吧?”那少年都这么说了,众人也不能直言说他不对。再说这游戏规则便是如此,要是不愿意的话,大可立时退出。众人窃窃私语一阵,声音渐歇,没有多大的意见提出。

    那燕虎臣岂是易与之辈?自由自在偷袭他的那一刺,他的反应原亦不该如此慢半拍,但人家说温柔乡是英雄冢,燕虎臣一招得胜,整个心思马上便飞到云梦的身上去了,所以才差一点着了自由自在的道。不过他也不是赶尽杀绝之人,在云梦面前,更想表现出一派大侠的模样。只见他长剑一指,欺上前去,说道:“上人慢走,让在下送你一程。”自由自在大骇,只想“送你一程”的意思,是指要送他上黄泉路的一程,对方剑称“追风”,如何跑得过他?当下二话不说,回身一杖,便往燕虎臣头顶挥去。

    李勉见争议已平息,与韩胖子说道:“大哥,前后出场没什么区别,小弟还是打头阵吧!”韩胖子道:“也好,起码在自信的气势上,你胜过在场其它。”李勉道:“正是。”说罢快步飞身上台,抱拳与那少年道:“李勉上台。”

    那众人见这人虽然先开口示威,后发暗器伤人,但行径其实已与偷袭无异,不过自由自在先放话挑衅所有的人,要大家一起上是事实,所以这人突然上阵,是想占现成的便宜,却也不能说是错了,再说大家对这个邋遢头陀没什么好感,都想:“云姑娘今晚陪谁都可以,就是不能陪这个邋遢头陀。”所以无人提出异议。

    那燕虎臣便是要他回杖相击,剑尖一转一搭,恰恰压在木杖之上。自由自在但觉燕虎臣这一剑似有股强大的黏力,硬要将自己的木杖拉去,大惊之下,急忙用劲回夺。没想到自己才发劲,对方的那股黏力,霎时消失得无影无踪,这一回夺之力,全部落到自己身上,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后跌。

    正所谓见猎心喜,云梦毫不放松,更挨向前,几乎要将整个身子贴在燕虎臣的臂上,朱唇微张,在他耳边轻轻说道:“我就不信,你到时候会舍……得……我……”说到最后已经变成细声呢喃,有如在他耳边轻轻吐气,端得无比风骚。说完这几个字,忽地身子一弹,退开五六尺远,衽襟一福,转身便径往群芳楼而去。

    李姓青年唯唯称是,一颗心却早已飞到群芳楼去了。两人结帐会完钞出来,韩胖子先让下人先回去,自己领了李姓青年前去。路上韩胖子与李姓青年说道:“有关于银子的事情,我来替你发落,不必操心。你只要全力以赴,上了那婊子,就算是给我出气了,哈哈。”语意淫秽。李姓青年笑道:“大哥放心,小弟定当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可是赵开还只是个二十出头的小伙子,关自齐大了他几十岁,也多练了几十年功夫,没有在一百招之内将他打下台去,已经让他颜面无光了,更何况自己有兵刃在手,对方两手空空,可说早已略胜一筹。他一念及此,心中越急,下手也就越来越重。赵开首当其冲,倍感压力,出拳也跟着一分分加上狠劲,到了后来,却是自己下手若稍有容情,只怕就是当场开肠破肚之祸,不得已只得跟着性命相搏,无法自拔。

    那少年接了元宝,便直接揣进怀中,也无特别表情,只接着说道:“现在人数刚好有八个了,正好两两捉对,时间也不早了,不如便请最后加入的李爷先上台来。看有哪一位要先赐教的?”

    那少年道:“看样子各位爷都是头一次来,小可便将这规则再给大家说说。”顿了一顿,说道:“各位爷请想想,云姑娘每天都有像今天这样,大概十个左右的英雄前来挑战,若是一个一个比将过去,三岁孩童也知道,最后一个上场的占了最大便宜,那么还有谁肯打头阵?大家伙儿你让我,我让你,三天三夜也比不完,那这生意还要不要做?”

    那韩胖子瞧着有趣,欢笑声中举起了一杯酒,方才就口,却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将原本喝到嘴里的酒给洒了出来,口中同时说道:“对了,对了,我想到了……”两旁的姑娘连忙掏出手绢,在韩胖子胸口来回抹拭。

    关自齐大吃一惊,便在此时,赵开双拳同时到达。关自齐霎时万念俱灰,心中大叫:“糟糕!”百忙中只来得及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耳里却接着听到有人说道:“两人切磋武艺,点到为止,要是为此伤了人命,惊动官府,岂不有伤风雅?”胸口未如预期受到拳力,睁眼一瞧,却是最先上台的那个李勉,右手抓着自己的鬼头刀,左手架住赵开的双拳,化解了两人僵持不下,即将两败俱伤的尴尬场面。

    韩胖子道:“我李兄弟老觉得不能尽兴,反正你这里我们常来,我带他出去尝尝新鲜。”老鸨赶忙道:“要尝鲜干嘛不早跟我说呢?我们上个月才又来了几个新的姑娘,还没见过客呢,你再坐会儿,我这就叫她们出来。”韩胖子赶紧阻止道:“妈妈,你知道我从不爱来这一套,弄几个来哭哭啼啼的,扫兴又没味道,哪里还有什么兴致?我说的新鲜,是要去别的地方。”

    眼见自由自在所向披靡,众人的心情,也跟着沉重起来,没过多久,只听得自由自在高喊一声:“着!”又是一道人影应声而起,一阵哇哇乱叫后,掉入河中。如今台上,就又只剩李勉跟他单打独斗了。只是李勉有人帮他的时候,尚不能取胜,如今只剩他一个人,被扔入蔡河,恐怕也是早晚的事。但话虽如此,那李勉越挫越勇,毫不退缩,韩胖子除了在台下为他呐喊助威,也爱莫能助。

    关自齐转喜为怒,喝道:“臭小子,毛都还没长齐,就想来妓院嫖妓,来这里之前,回家问过娘没有?”赵开不甘示弱,亦道:“糟老头年纪一大把了,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也不撒泡尿自己照照,长得跟猴儿一个模样,背就跟你的刀一样驼,云姑娘若是陪了你,在场的众位英雄,恐怕就要一个一个当场吐血而亡!当真气死我了!”

    少年向前问清楚两人姓名。那一老一小,一个姓关,一个姓赵。少年高声唱道:“第一回合由通臂神拳赵开,对鬼头大刀关自齐。”说着往上看了云姑娘一眼。众人顺着他的目光,又转回头去瞧了那云姑娘一眼,只见那云姑娘好似轻轻地点了点头,少年才接着道:“两位,请开始!”退到擂台下。

    那姓韩的胖子笑咪|咪地道:“既是如此,那还跟我客气什么?遮莫是这些姑娘不合你的意?我叫人通通换下去了。”此言一出,两人身旁的莺莺燕燕,有的立刻发起娇嗔,佯怒撒娇,有的马上软语央求,投怀告饶,是各有各的风情,各有各的媚态,绝不相同。那姓李的青年看上去虽然颇有威猛之意,但是面对女色似乎一愁莫展,见这群风骚娘儿们柔柔软软地挨擦过来,也只有任凭宰割的份,当中便有女子满满地斟上一杯酒,让这位姓李的青年喝了下去。

    自由自在大怒,说道:“那可是你说的。”呼地一声,木杖出手,将燕虎臣的上半身全笼罩住了。燕虎臣大喝一声:“好!”一对肉掌在一团杖影中穿来穿去,见招拆招,非旦丝毫不露败象,甚至显得游刃有余。

    那关自齐外号“鬼头大刀”,当初给起这个绰号的人,说的倒不是他使用的兵器,而是说他人长得像鬼,背驼得像刀。由于起得有趣,不多时便在他朋友间传开了。关自齐引为耻辱,又不能杀了所有的朋友,于是才改使鬼头刀,最少可以掩别人的耳目。没想到这个叫赵开的,今天才第一天见面,却一口道出了他的痛处,关自齐不由勃然大怒,喝道:“你……你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赵开嘻皮笑脸地道:“就是再说十遍也成……”

    小左答道:“我是云姑娘的人。”燕虎臣道:“原来如此。”过了一会儿,小左又道:“云姑娘是我姊姊。”燕虎臣道:“这么说云姑娘其实是左姑娘罗。”小左道:“我不知道,我这条小命是她救的,她要我喊她姊姊。”燕虎臣笑道:“那是。”

    这个念头在自由自在的心里一转即过,不过自己不清楚这位云梦的底细,就是有计划也是白搭,只好随机应变,再做打算了。便笑嘻嘻地道:“此刻人多,当然叫你云姑娘了,待会儿到了你房里,再喊你梦儿不迟。”心想:“能跟你同床共枕,就是美梦,也成真了。”

    赵开一惊,指着大刀大喊:“喂,这不公平!你手里拿着兵刃,我却空手,那怎么打?”台下众人一听,顿时哄堂大笑起来。那关自齐咧着嘴笑道:“你趁早投降,我不就不打你了。”赵开道:“投降个屁!你拿着大刀上场,胜了我之后,难道也拿着刀去砍云姑娘?糟老头唐突佳人,简直胡涂透顶!既蠢又老,还敢上台!”众人听他这么一说,倒也觉得有理,只是当时群芳楼订下的规矩当中,明明白白地写着可以用“刀剑拳脚”任何一种上阵,拿着兵刃上场,也不能说错了。

    在场的男人,除了那名少年,人人听到这里,但觉全身骨头立刻酥掉一半。自由自在早已忘了鼻梁上的疼痛,更想:“如此娇滴滴的大姑娘,我如何用木杖跟她过招?要是一不小心伤了她,岂不令人心疼?想那历来挑战的人,武功也许未必会输给她,不过是手下容情,怜香惜玉过了头,否则凭她一个弱小女子,能有多大本事在这里挑战武林英雄?”他这么想也是一半实情,另一半却是他只以为,天底下的男人,应该都跟他一样好色如命,殊不知有许多成名英雄,爱惜名声,根本不屑到妓院寻乐,其中当然也有更钟情名利追求的人,认为女人只是战利的附属品。

    这下子四人混战一起,木造擂台颇有些招架不住,开始摇摇晃晃起来。那少年站在台下,似乎这种场面见得多了,脸上还是一派平和镇静,表现在外在上给人的感觉,与他的年纪颇不相符。只不过可以时时见他望向窗台,等候云姑娘给他进一步的指示,除此之外,他一概显得事不关己。

    云梦大喜,燕虎臣亦喜道:“如此便请上人赐教。”自由自在冷冷地道:“好说,好说。”拉开架势,心想:“这可是你自找的,我今天就算打得你跪地求饶,也绝不歇手。”潜运起内劲,一点一滴地积蓄起来,准备一开始就让对方措手不及。台上众人纷纷走避,那李勉更替燕虎臣缴足了前金,算是完成了该有的手续。

    燕虎臣这还是第一回踏进妓院,讪讪地笑了笑,不知如何应对。少年小左接口道:“妈妈,等我安置好燕大侠,再来跟你结银两。”那老鸨笑逐颜开,嘻嘻笑道:“不急,不急!”小左不再理她,径自带着燕虎臣上楼。燕虎臣见他与老鸨说话的神气,好似不是这群芳楼雇请的小厮,便问道:“小兄弟不是群芳楼的人?”

    他心思驽钝,事情向来都是做了再说,急切之中根本也无法可想,暗道一声:“也罢!”耳里但听得台下众人惊呼一声,眼前忽然人影一晃,手上跟着一轻,手中那柄鬼头刀居然脱手而出,却是让那道人影给夺走了。

    自由自在笑声未歇,直道:“来呀,再来呀!通通把你们扔到河里喂王八!”李勉得此一招喘息,复猱身上前,在此同时,擂台左右分别有人跃上,其中一人说道:“把这个浑身发臭,狂妄自大的邋遢头陀扔出去,也让他尝尝蔡河的滋味。”一拳便往自由自在身上招呼。自由自在不知对方斤两,未敢过于托大,木杖横过,“碰”地一声,杖拳相交,那人退出一步,喝道:“好家伙!”

    伴当领着两人找了个空地站着,随即问道:“不知两位爷是哪一位要上台?还是两个都要上?”韩胖子道:“就我这位兄弟上台。”伴当道:“是。”转向李姓青年问道:“请问这位爷高姓大名?小的好报上去。”李姓青年道:“我叫李勉。”伴当道:“原来是李大爷。非常抱歉,小的得先跟李大爷收十两银子。”李勉一愣,看着韩胖子。

    那自由自在穴道被封之时,万念俱灰,想那“大椎穴”乃是人身大穴,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不知接下来燕虎臣会如何对付他,尚自自惴惴难安之际,没想到燕虎臣居然随即解开了他的穴道。他大厄得解,却不想是对方手下留情,只觉得自己如此狼狈,全拜对方所赐,恼羞成怒之余,顿起杀机。趁着燕虎臣陶醉在群众喝采,沉溺于胜利滋味之时,转身瞧着云梦,放松戒备之际,旋开杖尾,露出一截半尺短刃,木杖顿时变成了短枪,无声无息地刺向他的后颈。

    少年续道:“这位爷台虽说他愿意,但不知其它共同的胜出者,愿不愿意?还是刚刚笑出声的英雄,都赞同这样的做法?”少年说话时面无表情,瞧不出他的喜怒哀乐。众人当中便有人想:“刚才这番言语,说不定已经惹得云姑娘不快了,我若是出言附和,想要见她,可更加难了。”不过绝大多数的人都想:“这小哥说得不错,谁要跟旁的男人与云姑娘共寝,就是前后轮番上阵,可又有谁要排在后面?”于是众人虽觉得有趣,却无人接话。

    四人混战一会儿,只听得一声惊呼,台上又是一道人影飞出,直往蔡河而去。待众人定眼瞧清楚台上三人,那个自由自在依然在列,不禁令所有在场人士感到气沮。只得任由他哈哈大笑,嚣张道:“不是还有一个吗?再不上来,就没机会罗!”台下众人你瞧着我,我瞧着你,都找不到今天的第八名参赛者。也许是瞧着那自由自在功夫厉害,早有先见之明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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