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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失之交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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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左元敏心道:“你在潭边木屋时,不论是行为举止,都表现得那般落落大方,丝毫不让须眉。尤其是在发号施令时,那一言九鼎,令出如山的样子,便是九尺昂藏男子,也要起一阵鸡皮疙瘩。”又想:“那秦日刚父子,光是在外头听到你的声音,就好像是接到圣旨一样,连头也不敢抬起来。没想到你现在落了单,不但是内向矜持,而且还是忸怩多疑,简直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到像个大姑娘似的。”

    钱坤笑逐颜开,说道:“燕老弟客气了!”此时丁盼也从庙中迎出接应,钱坤主动将燕虎臣介绍给他,自是免不了又是一阵客套。

    蒋于两人眯着眼睛,裂着大嘴笑意洋溢,显然是十分满意的样子。蒋大千道:“不过说也奇怪,这些天来我们都曾碰到他们,怎么他们从来不对我们说起。”左元敏赶紧道:“那是因为再怎么说,他们也是江湖成名人物,表面上当然死要面子,不肯认输,但是在私底下,都曾经偷偷跟我透露过,他们十分懊恼比不上塞北双杰的急公好义,见义勇为的侠义心肠,以及路见不平,拔刀相助的豪情。这个……因为我是小孩子,他们在小孩子面前比较没有防备,就一不小心说溜了嘴,可以说是这个……嗯,这个……”

    左元敏还没反应过来,左边那人已经开口说道:“是我先抓到的。”右边那人道:“胡说八道,是我先抓到的。”左元敏待瞧清楚来人,居然便是蒋大千与于万象。

    钱坤道:“那你为什么不敢出来?出来!”段日华也跟着起哄,说道:“你就出来一下,一起凑个人头,事情搞定了就放你回去。”那杨承先道:“放屁,有事自己搞定。我跟你说,既然小姐不在这里,我继续追下去了,待会儿碰到柳长老,我帮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来帮你凑人数。”便在这时,另外一个声音传了过来,说道:“又在背后说我什么?”

    左元敏大窘,嚷道:“不对,不对,你们全都搞错啦!”蒋大千大笑道:“左兄弟脸红啦!左兄弟脸红啦!”于万象也笑道:“左兄弟,你别心急,交给我,一切没问题!”蒋大千阻止道:“兄弟,我弄出来的事,让我自己来搞定。”于万象道:“不不不,左兄弟的事,就是我的事,你忘了,我欠他一份情。”蒋大千道:“这回可没那么简单,要是一个不小心,左兄弟不免抱憾终身。”于万象道:“正因如此,那才非我出马不可。你可别阻止我,你再阻止我,我就跟你翻脸。”

    一夜无事。次日一早,经过一天一夜休息,张瑶光还是觉得周身乏力,一提气运劲,丹田便有如几百根细针同时攒刺。所以现在的她空有一身武艺不能使用,就连气力也不及寻常人。左元敏提了几个主意,张瑶光听了,只道:“送我回去,我哥哥可以帮我。”左元敏道:“你哥哥?”张瑶光道:“我老实跟你说了吧,我哥哥便是紫阳山门的掌门人。”

    张瑶光再三推辞,左元敏始终不依,声称自己绝对有责任送她回去,否则良心难安。张瑶光拗不过他,最后只得答应。

    过了半晌,那崔慎由忽道:“我听说东双奇一个姓荀,一个姓韩,一个年纪大,一个年纪轻,想来阁下一定便是荀叔卿了。”另一个声音道:“那便如何?”崔慎由道:“没什么,我在山上的时候,人人都说:‘东双奇没有荀叔卿,南三绝就是封俊杰。’也就是说……”另一个声音语调转为低沉,说道:“怎么不说了?”崔慎由道:“他们叫我见到韩少同时不妨脚底抹油,要是遇到老兄,便让我请老兄走一趟紫阳山,他们想看看‘没有了韩少同时的荀叔卿’,是怎么样的一个德性。”

    那另一个声音嘻嘻哈哈地道:“没想到我段日华也有人认得,哎呀,老头子眼力不错,请问阁下高姓大名啊?”钱坤道:“老夫钱坤。”那段日华道:“哎哟,原来是南三绝在此,失敬失敬。”钱坤“哼”地一声,说道:“好说,好说。”那段日华续道:“不过在下有一件事情老是弄不明白,既然钱老在此,正好请教一二。”

    一谈起这个,张瑶光仿佛健谈起来,不论左元敏东拉西扯,她都能随口回答。只是这日落的速度越来越快,不一会儿,四周便逐渐暗了下来。那左元敏得趁着还看得见,先将柴火准备好,不得不打断话头。这一夜,张瑶光已不再那般拘谨,只是左元敏还是尊重她没架上门板,睡觉的时候,也还是跟她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张瑶光在陌生人面前,感到手足无措。尤其自己身受伤,行动不易,而对方还是个少年男子的时候。

    他这一下专心至志,别无旁鹜,外界的色音再无可扰,待到张瑶光的情况逐渐稳定下来,一回神,居然天已大亮。左元敏想那张瑶光的状况还不错,便小心翼翼地让她平躺下来,自己则偷偷地绕到庙前去察探。

    只听得蒋大千说道:“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你自己都说她体内经络阴阳失调,火水未济。我的‘摧心掌’掌力已经练到了极阳反阴的境界,用此心法,绝对可以去邪扶正,泄实补虚……”于万象哈哈大笑,说道:“所谓物极必反,你将至阳至刚的摧心掌练到反偏阴柔,那又有什么了不起,我的‘浑沌两极掌’阴中有阳,柔中有刚,吞吐闪烁,变化多端,对于张姑娘目前的状况,那才叫是对症下药……”蒋大千当然不以为然,直道:“不不不,此言差矣,此言差矣。阴中有阳与阴阳相济,中间还差那么一大截……”

    燕虎臣大喜,谢道:“多谢指点。”又与在场每一个人一一道谢告辞,最后说道:“云姑娘,我们走吧!”

    左元敏道:“两位前辈,请你们别吵了,还是想想办法,看要怎么救救张姑娘要紧。”于万象道:“若不是他插手,张姑娘此刻已经是活蹦乱跳的了。”蒋大千道:“废话,要不是你多事,她现在也不会这样,成为一个半死不活的废人了。”左元敏一颗心顿时凉了半截,颤声道:“什么……什么废人?”

    一言未了,左元敏只听得在“霹啪”几声中,掺杂着惊恐与愤怒的呼喝声。左元敏知道他们一言不合,立刻动上了手,而且居然已经有人着了道儿了。心想:“我以为钱坤的武功已经很厉害了,没想到紫阳山的两个长老,以二敌三,居然这么快就得手了。”

    于万象道:“嘴上说不清,我马上试给你看,你就知道到底谁的手段高招。”蒋大千道:“那是当然,到时候你自然就会对我佩服得五体投地,惭愧地跟我道歉,要求我原谅你的无知。”于万象嘿嘿两声,说道:“我让你占点便宜,你不用要求跟我道歉,我现在就原谅你的无礼。”

    蒋大千道:“我说我梦见,你也说你梦见,你不要老是学我说话好吗?”于万象道:“这可真稀奇了,你到底讲不讲道理啊?就准你梦见小左,我就不能梦见小左,真是岂有此理!”蒋大千道:“我蒋大千名字取得好,大千世界什么都讲,岂会不讲道理?”一时之间,争执个没完。

    这一觉不知睡了多久,醒来的时候,左元敏但觉肚子又饿了,拿出早上一起在山下村落中准备的干粮果腹时,才发觉日影西斜,一天居然又要过去了。想起张瑶光不知好了一些没有,便转身去瞧她。

    燕虎臣喜道:“前辈认识?”钱坤道:“我不认识,不过我已经见识过他们两个人的‘功力’了。”荀叔卿听了,也不禁莞尔。那燕虎臣也是微微一笑,说道:“请问荀前辈刚刚与封前辈分开的时候,可有见到他们两个?”荀叔卿道:“没错,他们两个还是一直跟着封俊杰,也不晓得要干什么?”钱坤问道:“封俊杰跟他们熟吗?他怎么会跟他们搞在一起?”

    张瑶光脸上惊疑不定。左元敏道:“张姑娘,没关系,两位前辈并无恶意。”蒋大千道:“没错,小姑娘不用害怕,只要有我在,包准没问题。”于万象也安慰道:“来来来,让我看看,不管是什么疑难杂症,我都可以调治。”两人嘴上说话,一左一右,同时出手抓住张瑶光的手腕,伸指去搭她的脉搏。

    又过了一会儿,段日华已然来到,笑嘻嘻地道:“原来多了个客人啊?真热闹……咦?这个人的剑快得很呐,难怪你抽不出手来。”话才说完,一个苍老的声音接着响起:“姓段的,你不逃了吗?”却是钱坤追着他,绕了一大段路又回到原地。

    左元敏见她不答,又问了一声。张瑶光气若游丝,此时就是要开口,只怕也有所不能,略一迟疑,终于点了点头。

    那张瑶光忽地转醒,虚弱地问道:“这里……这里是哪里?”左元敏道:“天黑了,我先找了地方让你休息。”张瑶光眼神涣散,续道:“小……小茶呢?”左元敏道:“她说她在水帘洞那里等你。”张瑶光身子一动,道:“带……带我过去……”左元敏道:“我不晓得水帘洞在哪里?怎么去?你得告诉我。”张瑶光道:“我……我……”

    左元敏看着他们的神情,知道坚持不透露几个人的名字让他们知道,也许他们两个马上就会翻脸,于是便道:“很多啊,像是这个……这个东双奇的韩少同、荀叔卿啦,还有那个钱坤父子啦,还有燕追风燕大侠,他们就曾经在我面前提起过。”

    左元敏听了简直要火冒三丈,两人犹不自知,兀自续道:“左兄弟,你放心,我还有一套‘阴阳五行拳’,它的心法颇合此间要义,不如……”尚未说完,另一个已经开口说道:“我也还有一路‘明夷地火拳’,只要我用……”左元敏插嘴道:“停停停!等一下,两位前辈,你们是不是很想帮忙?”蒋于两人异口同声道:“那是当然的啦!”

    张瑶光不知何时已经醒了,只是周身乏力,精神萎靡,左元敏去看她的时候,她正怔怔地瞧着屋梁出神。

    左元敏大惊,叫道:“两位前辈,这是怎么一回事啊?张姑娘她怎么了?”于万象道:“左兄弟,你先别插嘴,我今天一定要跟他说个清楚,好让他知道,到底谁是大哥。”蒋大千冷笑道:“左兄弟,他当然不愿让你插嘴了,因为他把张姑娘给整治死了。”左元敏惊叫道:“什么?”连忙伸手去探她的呼吸与脉搏。

    于万象大叫道:“死胖子!什么我把她整治死了?第一,她死了吗?第二,她要是死了,也是被你弄死的。”蒋大千道:“哎呀,你居然敢叫我死胖子,这么多年来,我嫌弃过你的样貌身材吗?敢叫我死胖子,你这个臭竹竿!”

    蒋大千气得七窍生烟,说道:“那你也欺骗她呀,你不是也对她说:‘让我看看,不管是什么疑难杂症,我都可以调治。’的吗?好呀,你来呀!让你调治呀!请呀!”

    当下便由张瑶光指点路径,左元敏开路而行。路上经过一处农村,停下来歇脚用饭的同时,左元敏便去向农家买了一辆载运农具的板车,让张瑶光坐在车上,自己则充当牛马驴骡,在前面拉车。张瑶光觉得不好意思,坚持要他去买一只驴子来拉车。左元敏道:“接下来农忙,本来他们是连车子都不肯卖的,我好说歹说,加上出的价钱不错,他们才勉为其难地卖给我,你想要连牲口都买过来,那不是叫他们接下来的下半年不用做了吗?”

    过不了多时,忽听得燕虎臣道:“既然如此,那晚辈就先告辞了。”荀叔卿道:“我记得不错的话,他们是顺着山路,一直往西偏西北前进。你如遇到岔路,不知如何决定,可以找找看地上有无马蹄痕迹,因为他们是追一匹马去了。现在他们又多了一个人,追踪起来,应该更为容易才是。”

    张瑶光一双妙目紧盯着左元敏,片刻也不敢离开,只见左元敏走到庙门口,将他刚刚才放好的门板移开,然后一言不发地走了出去。张瑶光内心不安,说道:“你要去哪里?”却见左元敏闪过门边,迳自走了。

    左元敏连忙喊道:“张姑娘,张姑娘!”不见回答,便一手拉着张瑶光,一边下马,先让张瑶光慢慢地趴在马背上,果见她不知何时已昏了过去。他心中虽急,但还是先进破庙中四下察探了一下,整理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这才去抱张瑶光下马。

    张瑶光道:“那你……你为什么要救我?”左元敏讪然一笑,说道:“救人就救人,有什么原因好讲的?”见她脸色一直不见好转,续道:“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我帮你?”张瑶光虚弱地道:“没想到那个死胖子的掌力如此……如此浑厚,不过也还好,还死不了……”

    于是乎,当左元敏打算将庙门用门板封起来时,她的紧张也就能让人理解了。左元敏不清楚这一点,到觉得她人前威风,人后畏缩,实在有点好笑。低头在她耳边说道:“张姑娘,你的脉息紊乱,可能是内伤发作,你如果信得过在下的话,在下学过一点疗伤方法,可以帮助姑娘,打通经脉。”

    他这话虽是说笑的成分多,但是句句都说到钱坤的心坎儿里。左元敏但觉四周沉寂半晌,那段日华忽道:“这就对了,聪明!聪明!”想是钱坤终于同意了交易。

    这问题问得突兀,众人一脸尴尬。燕虎臣则讪讪说道:“不瞒前辈说,晚辈是一路打探各位前辈的消息,然后一路跟上来的。所以这一切并不是巧合。”钱坤道:“哦,原来如此。不知燕老弟到处打探我们的消息,这般披星戴月,不辞辛劳地追来,是有什么要紧的事情吗?”

    左元敏见她脸上忽然潮|红,还以为她运气岔了气,连忙在她耳边说道:“还没,还没,你得听我的号令,才能开始搬运内息。”张瑶光勉强收慑心神,这才逐渐定下心来。

    庙堂里一阵寂静,忽地有人说道:“反正眼下无事,在封前辈来到之前,我四处晃一晃。”左元敏听这声音耳生,倒一时想不出是谁,但听得丁盼说道:“千万小心,要是碰到樊乐天那个家伙,不能硬拼。”那声音道:“无过知道。”左元敏心想:“嗯,原来是夏侯无过。”脚步声响,往门外而去,接着左元敏隐隐约约听到庙前庙后,屋梁顶上,都有细细碎碎的声音,心想:“这个夏侯无过处世谨慎,与前面这几个人大不相同,若不是大家都说我和张姑娘已经骑着绝影跑了,说不定他会到后堂来搜查。”

    左元敏直到此时方才恍然大悟,回想自从扶她下马起,张瑶光的神色就一直很紧张,明明身受内伤,身体不舒服到了极点,还是装着没事的样子,一直拒绝他的好意。刚才一见他要将门口封起,更是紧张得好像要跳起来了。左元敏心里是觉得好气又好笑,心想:“我伺候云姊三餐生活起居,打点料理一切,就是沐浴更衣,她也未必会刻意要我回避。嘿嘿,想我左元敏是什么人,竟会趁人之危吗?你张瑶光在紫阳山门,地位虽然尊贵,可是比得上我云姊吗?当真好笑……”

    蒋大千微微吃惊,与蒋大千道:“兄弟,小左好像不太高兴了。你就老实说吧。”于万象颇为不安地道:“小左,小左兄弟,你现在生气也没用了,最重要的是,我们要赶快想办法,看怎么可以把张姑娘给弄醒过来。”现在变成他开始一本正经了。

    暗道侥幸之余,忽然觉得身畔的张瑶光全身发颤,左元敏一握她的手,只觉得触手冰凉。左元敏大吃一惊,却微微感觉到张瑶光似乎正用力要将手抽回来。

    蒋于两人面面相觑,一会儿之后说道:“左兄弟有种!好,那么我们兄弟两个也豁出去了,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油锅,绝对奉陪到底!”左元敏见他们两个说话又开始夸张起来,只得扳着脸道:“我们现在就走,路上可别再胡闹了!”

    左元敏细声问道:“张姑娘,你好些了吗?”张瑶光将目光从屋梁上移下来,见着左元敏一眼,说道:“左公子你好,我觉得好多了。”说着,又将视线投向别处。她似乎是找到了自己能够接受的,如何与陌生男子独处的方式,此时表情神态,已不似刚开始那般拘谨慌张。

    左元敏放手让他们自由发挥一阵,先替自己圆了谎,然后才接着开口说道:“前辈,那位受伤的姑娘在此,可否请你帮忙看看。”蒋于两人异口同声道:“那当然,还有什么问题?”

    段日华道:“你来得正好,这事情因你而起,你来帮忙凑人数,是在恰当不过的了。”那人道:“放你的狗臭屁!这件事情为什么是因我而起的?”左元敏厅这声音耳熟,想起这个姓柳的,应当便是那天追杀秦北辰的那个柳辉烈了。

    钱坤恨恨地道:“你们这群邪魔外道,会有这么好心?”段日华道:“钱老,刚刚不给你解药,你追着我要,我现在要给你了,你却反而不敢要了,真是奇也怪哉!不如让我提醒你一下吧,你儿子中的是我个人精心炼制,仅此一家,别无分号的独门毒药,叫做:‘卯酉追心针’,中毒者卯不过酉,酉不过卯。现在酉时早过了,你大概还有四个时辰送你儿子回去家里,等着寿终正寝,这就快去吧,不送了……”

    寒喧过后,众人将不慎中毒的钱道明与夏侯无过安排到庙中休息。庙中狭窄,余人便聚集在庙口。那荀叔卿道:“不知燕老弟要往哪里去?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山中散步?”

    双方达成协议,崔慎由、段日华与柳辉烈三人随即离开,钱坤扶起儿子,与众人返回山神庙中。路上钱坤问道:“秉聪,封俊杰怎么没有过来?”吴秉聪正要回答,那荀叔卿已经说道:“封老弟知道又让这个妖女走脱了,他思女心切,不愿多做停留,继续追踪下去了。我韩兄弟怕他乱中有失,也跟了下去。”钱坤扼腕道:“唉,若不是他们两个自作主张,今天岂能让这些魔教妖人在我们面前这般嚣张?”顿了顿,续道:“不过话说回来,今天若不是这位壮士拔刀相助,说不定我们就要全军覆没了。对了,还没请教壮士大名?”那个不速之客笑道:“在下燕虎臣。”

    折腾了一夜,他早已感到饥肠辘辘。山神庙是昨夜最热闹也最危险的地方,既然如此,现在也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了。左元敏又回头看了张瑶光一眼,整理一下四周的环境,便连忙下山,寻到一处小村落,向居民百姓们买了些吃的东西,便又匆匆地返回山上。他想自己既然饿了,那张瑶光也一定饿了,于是便先喂她吃东西。

    如此胡思乱想许久,现实世界逐渐将他从思绪当中拉了回来。心想:“张姑娘现在这个样子,全都是我害的,我得想个办法救救他才行。”又想:“只可惜我太阴心经学不到家,要不然的话,就可以为她疗伤了,唉,谷中人说得对,我是后悔了。像我这样半调子的上不上,下不下,反而令人难过,说不定只有死得更快些。”

    那于万象则说道:“不对,她阴阳未济,自不能从十二经下手,应当由奇经八脉的督脉着力,方是正解。”说着伸出掌心,贴在张瑶光的头顶,将内力源源不绝地输入她的百会穴中。

    想到这里,不知不觉地叹了一口气。张瑶光见他脸上忽地不屑,忽地凝重,又忽地转为忧郁,神情数变,阴晴不定。不知他的脑海中在这转瞬间,居然转过这么多念头,还以为他有什么怪毛病。张瑶光心中忐忑,七上八下地卧立难安,想要早些凝聚内息,多多少少挤出一点力气出来,可是刚刚受到蒋大千那一掌的震荡,使得她现在一运气,丹田就有如几百把小刀同时剜割,别说是运气了,就是呼吸都不能特别用力。

    那于万象也跟着心花怒放了一会儿,终于还是有点不好意思地问道:“左兄弟,你说有人佩服我们,这个……不是说我爱慕虚荣,只是……这个实在很想知道,佩服我们兄弟俩的,都有哪些人……”蒋大千附议道:“是啊,是啊,我也很想知道呢。”

    左元敏心想:“除非先把她留在这里,我上去让小茶与封姑娘前来接应,否则今天肯定又要睡在荒郊野外了。”正要询问此去路径方位远近,忽听的张瑶光说了一声:“是谁?”两道黑影同时从两旁窜了出来,一个抓住自己的右臂,一个抓住自己的左臂,速度既快,方位又准,左元敏及待惊觉,已经给人牢牢拿住。

    燕虎臣笑道:“其实也不是我的事情,我乃是受朋友所托。”丁盼插嘴道:“受朋友所托?是屋顶上的那位朋友吗?”燕虎臣道:“是的,由于他并非武林中人,所以没有给各位前辈见礼,尚祈原谅!”丁盼道:“哪里,不过这么高的屋顶他能一跃而上,武功倒也不弱,想不到却不是武林中人,那也真是怪事一件。”

    那张瑶光认出蒋大千便是当天一掌伤了她的那个神秘人,见左元敏忽然落入敌手,居然跟他们有说有笑,连忙问道:“左……左公子,你……你没事吧?”那左元敏尚未回答,于万象已经一把将他抓来,询问道:“怎么?你遇上了什么事情吗?还是受伤了?伤在哪儿?”蒋大千道:“左兄弟受伤了啊?什么时候的事情?要不要紧?”

    段日华道:“崔长老,今天讨不了好去啦,我看算了,停停手吧……喂,这位兄台,也请你停手好吗?”两人旗鼓相当,一时之间谁也占不到便宜,于是便渐渐歇手。段日华续道:“既然你们也没能拦住我们家小姐,倒是我们高估你们了,再缠着你们简直是浪费时间。这样吧,我把解药给你们,你们把路让一让。想跟我们较量的,可以上紫阳山来,我一定会善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们的。”

    人群中忽然有人嘿嘿几声冷笑,说道:“我早说过别去惹那匹马,这下好了吧,打草惊蛇不说,现在人家骑着千里马,你们追得上吗?”语多讥讽,而听说话的声音,却是丁盼。

    因此,张瑶光的外表威权,其实是整个紫阳山门门派势力的延伸,她只要做做样子,就能维持正常运作,所以久而久之,张瑶光便有了一个固定的行为模式,纵使与她的个性捍格不入,也能游刃有余。但是房门一关,她立刻就恢复为“女儿身”,闲暇时就是读书写字,咏月吟风,颇有点与世隔绝,不食人间烟火的味道。

    两人细查她的脉象。过了一会儿,于万象首先打破沉默,皱着眉头说道:“你的伤势不轻啊,对付一个姑娘,居然也使了那么大的劲儿,真是……”蒋大千道:“这都要怪封俊杰,谁叫他叫得那么急,害我还以为有紧急状况,就这么一掌推去……”左元敏急道:“怎么样?能不能治得好?”

    左元敏心道:“钱前辈,别追啊,这是调虎离山之计……”心中才这么想,那夏侯无过已经喊道:“前辈,别去啊!我一个人护不了道明兄!”接着叮叮当当数声急响,夏侯无过已然和崔慎由动上了手。

    左元敏心烦意乱,说道:“我骂你们两个有什么用?”蒋于两人大喜,异口同声道:“这么说,你是原谅我们了?”左元敏忽然想到:“这两个人平时目中无人,胆大妄为,若不趁这个时候制住他们,以后不知道还会生出什么样的事情来。”于是便道:“你们将张姑娘害成这个样子,我哪有那么简单就原谅你们。你们总是得先告诉我,张姑娘究竟怎么了?我听过之后,再决定要不要饶过你们。”

    两人互不相让,开始便各自用自己的方法,在张瑶光身上运起内功来了。那张瑶光坐在大石头上,连反抗的意念都还没有,就让两个人给同时抓住。只见蒋大千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嘴上说道:“既然心脉之伤,是最根本的地方,所以我要从手少阴心经下手。”说罢,将内力送入神门穴中。

    左元敏虽然不认识夏侯无过,但他是夏侯如意的二哥,自然而然地便把他当成了自己这一边的。钱道明一动上手就中招,可见无论比明的比暗的,这两位紫阳山门的长老都技高一筹,夏侯无过单独应付崔慎由一人,只怕输多胜少。左元敏心有旁鹜,逐渐影响到张瑶光,不知不觉间心跳加速,脉息也紊乱起来。左元敏一惊,庙外的情况就听不到了。

    所以昨天没有见到云梦,到底是利多于弊,还是弊多于利,左元敏也搞不清楚,不过现在云梦和燕虎臣在一起,总还是比待在青楼妓院里面强得多了,再说燕虎臣雄壮威猛,侠名在外,正是云梦心中的典型,足堪匹配,自己再突然冒出来,未免太煞风景了。

    张瑶光坐在溪边石上,喝了左元敏带上来的一口溪水,说道:“接下来,我们顺着溪流往上游走,不用半天,就能到了。”左元敏抬头往上游看去,但见水势虽不算湍急,可两岸水边却也是怪石嶙峋,两人若身体无恙,自是不必放在眼里,只是这时的张瑶光连走路都有问题了,还能说是身体无恙吗?

    蒋大千眼睛一亮,补充道:“你是要说真情流露!”左元敏抚掌道:“没错,就是真情流露。”

    张瑶光摇头道:“是我自己不好。”想那自己原本只是受到掌力的震荡,按一般情况处理绝无大碍,若不是自己发现敌人大举进到庙里,一时紧张地提气运劲,也不会惹来左元敏的插手相助。所以归根究底,张瑶光倒觉得自己要为自己负绝大多数的责任。

    他心思甫定,立刻又想起云梦来了。两个月以来的朝思暮想,昨天晚上是两个人最接近的时候,结果却失之交臂,怎么能不令他不扼腕叹息呢?可是话又说回来,就算两个人见到了面又怎么样呢?云梦找自己,恐怕不过是基于关心罢了,自己又能留在云梦身边多久?一年?还是两年?所有的主客观情势根本就没有丝毫改变,到最后,自己还是得离开云梦。

    于万象道:“左兄弟,我知道你急,可是我比你更急。你想想看,我要是治不好她,我兄弟就要担一个杀害小姑娘的罪名了。”蒋大千道:“喂喂喂,这话可不能乱说,我又不是有意的,我若是真的要杀她,一掌还怕打不死她吗?你会比我急?我当然比你还急。”左元敏道:“所以呢?”蒋大千道:“什么所以?”左元敏道:“然后呢?”于万象道:“什么然后?”左元敏完全被搞糊涂,一时愣在原地。

    左元敏骑着绝影,既不敢太快,也不敢太慢。太快了,怕封俊杰等人追不上,就会回头去对付樊乐天,而要是太慢了,真让封俊杰给追上,那张瑶光的处境便十分堪虑。他边骑边回头,也不知过了多久,左元敏但觉背后的张瑶光不断摇头晃脑,而且越来越厉害,猜想她的情况可能不妙,顾不得后方追兵,两腿一夹,策马疾行。

    荀叔卿心想:“奇怪了,你们并称南三绝,平时多有联系,他的事情怎么问起我来了?”说道:“我不清楚。”钱坤转向燕虎臣道:“这两个老怪物做了什么事情,要惹得燕老弟这般追赶?”心想:若是找封俊杰的,多半是有求于他,而要是找这两个人,那多半是他们闯了什么祸,要找他们兴师问罪的。

    于万象颇为兴奋地道:“你说的是真的吗?当真有很多人佩服我们兄弟俩?”左元敏道:“前辈们的义举,不论是谁听到了,都要竖起大拇指来说一声:‘好样的,有种!’至于佩不佩服,他们好强嘴上不说,其实心里还不是佩服得五体投地。尤其是两位前辈为善不欲人知,从来不主动说嘴,像这样的气度胸怀,更是世间罕有。”怕他们两个想要听到从旁人口中说出“佩服”的话语,真的到处去夸耀功绩,所以干脆把话说在前头,以防万一。

    钱坤不置可否,钱道明已抢着说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爷儿们没空在这听你们罗噪。”

    说到“受伤”两字,那左元敏忽然想起张瑶光的事情,于是便道:“蒋前辈,你还记不记得前几天,你和一个姑娘对了一掌……”蒋大千愣了一下,道:“是又怎么样?”左元敏道:“不瞒前辈说,前辈掌力浑厚,那位姑娘抵受不住,伤了经络,现在气息奄奄。俗话说得好,解铃还须系铃人,还请前辈高抬贵手,救她一救。”

    张瑶光不知他想要做什么,心中栗六,分寸大乱。也不知过了多久,忽又见得左元敏转回来,张瑶光既喜且忧,不敢再多说话。

    两个人话匣子一打开,立时说个没完,那蒋大千忽然说道:“当年你师父赶你下山,说只要见到你,就是太上老君、如来佛祖,也要大叫倒楣,原来却是一句反话,目的是为了让你早日行走江湖,济危扶倾。”于万象眉开眼笑,说道:“我师父他老人家高瞻远瞩,用心良苦,令人好生敬佩。”话锋一转,续道:“你小时候,你兄嫂赶你出门,说你是怪物,是扫把星,现在看来,她原来也是为了你好,怕你待在家里,妨碍你的发展,用这么恶毒的话刺|激你奋发向上呢!”蒋大千点头道:“没错,她当时骂得越恶毒,对我的期望就越高,唉,我后来实在不应该那样子对她……”于万象奇道:“咦?这一段你不曾跟我提过,后来你把她怎么样了?”蒋大千瞪了他一眼,说道:“既然我都后悔了,你就别问了,行吗?”

    左元敏顺水推舟,续道:“所以前辈现在伸出援手,帮帮这位姑娘,也不过是本着侠义心肠,世俗的眼光,那就不必理会了。”蒋于两人点头称是。于万象更道:“左兄弟见识不凡,除了我们两个之外,在江湖上也算是一号人物了。”左元敏道:“晚辈不过是出一张嘴,论本事,又怎比得上两位前辈呢?”蒋大千笑得合不拢嘴,直道:“那倒是实情。”

    荀叔卿道:“你想得倒美,我们这么多人围住你们,立时就可以把你们杀了,同样可以拿到解药。”段日华笑道:“是吗?我身上的药物种类,没有二三十种,也有个十来种。什么是解药,什么是毒药,你分辨得出来吗?”荀叔卿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拿住你们,每一种都在你们身上试一点,哪一种整死了你们,哪一种就是毒药。”

    左元敏侧耳倾听,想这群人约有四五个人,而且都是有武功的人。那群人一进门,便有人说道:“咦?这里有生火的痕迹。”接着又有人道:“这些柴火还是热的,人才刚走不久。”左元敏听这些声音都相当耳熟,知道第一个说话的是钱道明,而第二个说话的是吴秉聪。心想:“没想到他们的脚程这么快,才这么一会儿,就追上来了。”

    便在此时,庙顶上脚步声响,当是有人跃上屋顶。庙厅里的丁盼站起身来,暗暗戒备。

    左元敏怀着歉意笑了笑,猛然发现自己手上拿着干粮。笑道:“姑娘饿了吧?我这里有一些面饼……”张瑶光挣扎着要起身,左元敏连忙将手上的东西一放,伸手去扶,张瑶光先是一愣,后来明显地可以瞧出她尝试着放松心情,接受左元敏的搀扶。

    夏侯无过尚未回答,那从远方赶来的人已经应道:“老兄运气太差,再不回头,只怕想走也走不了了。”不到片刻,忽然“啪”地一声,四周忽然安静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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