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早安早安大家好

艺，为了表示这是英雄好汉聚义隐居之所，先人们将此地取了一个传说之名。

    做好准备，少年深深吸了一口气，下一刻，他整个身体被耀眼金光所笼罩，一层奇异的金属色泽由体内深处往表面浮现。远远看去，在强烈的金芒当中，少年的身体像是一尊铜人铸像，个头不高，但却威风凛凛、声势慑人。

    为何小小年纪会有这样子的眼神与表情？村子里头从没有人想过问。不问个人隐私，这早已是村里的默契，但女孩无疑有一个很适合她的名字：小殇。

    「嘿，能用这么正经的表情，对朋友说这种话，你也实在是很不简单啊！」

    「不要用我姊姊的声音说话！虽然她样子肥肥的，与声音一点都不配，但是看你用这种脸、这种声音来说话，还是很可怕！」

    『金钟罩·第五关！』

    「你、你们两个小畜生……我是招谁惹谁了……早知道就不来投奔这个人间地狱了……」

    「就算姊姊醉过头了，你也不能随便帮她代班，还把吕大叔这样子捆绑起来，这么做是不对的。」

    小殇的年纪虽然小，但却是法宝器械上的制作天才，诸如广播塔的建立、系统的铺设，全都出自她之手，村人们每次碰到任何关于维修的问题，都得找她，因此谁也不敢得罪这个刚刚才过完十二岁生日的小女孩。只不过，由于个性上的关系，找她帮忙的代价往往极为惨痛，让她小小年纪就成了生人勿近的煞星。

    「啊！一定是她！是小殇。」

    震耳欲聋的叫鸣声中，少年揉揉惺忪睡眼，看见一只在眼前飞舞的「早安鸟」。这种鸟类体如鹰鹫，尾似孔雀，毛分五彩，顶上还有一个肉冠，说不出的斑斓好看，发声系统与人类相似，但来来去去就只会喊「起床啦」、「快起床」这几句，每天早上见到阳光，就会开始狂鸣不休，早已成了村人们的闹铃工具。

    不！前言撤回！里面的人一定知道自己要来，而且也是针对自己设的机关，以她的恶劣个性，这种事情是非常有可能的！

    「我知道，我扔的时候有瞄准过，而且我有说对不起，是你要我说的喔！」

    「虽然可能会惊动到别人，但还是要加紧进度才行，如果不在老爹回来之前挖好地道，往下接通云路天梯，今年就没有机会离开村子了……」

    「唷喔喔，小武，你早啊，小凤姐的早安广播是不是让你……」

    少年急着赶去广播塔，而一路上所遇见的村人们，都很和气地对他挥手说早安，整个早晨气氛是那么地协调，不过，在孙武快步跑过之后，还是有些阴恻恻的耳语，悄声流转。

    「就是听了很不舒服嘛！」

    孙武与小殇都是在梁山泊长大，虽然不是出生在这里，但打从有记忆开始，他们就不曾离开这座隔世小村。环顾左右，整间学堂只有十多个学生，彼此年纪有相当的差距，却都是同班同学，在同一间教室里上课，念着同样的教材。

    孙武听到这个声音，顿时也觉得困惑，因为自己一声不响地见门就推，不小心误中机关，这点也很难说是人家的错。再怎么讲，里面的人也不可能知道自己要来，故意在这里装机关准备吧？

    「小、小殇，你那把刀扔出来的时候，钉穿了吕大叔的大腿。」

    地洞弯曲深邃，无法从外头直接透视内部，完全是靠人工一手挖掘而成，而亲手挖出这条地道的十四岁少年，昨晚在地洞挖了一夜，现在身体各处无不酸痛。

    柔媚娇美的诱人嗓音，是孙武极度熟悉的语调，但却更使人极度不解，为何当主持人在家中醉到不醒人事，应该要开天窗的广播节目仍可以准时播出，说话的语气还完全一如平时，仿佛分身有术。

    个头高大、相貌堂堂的那个中年男人，当年在江湖上人称「巨灵神」，现在则是负责打理广播塔的职工，素以孔武有力而闻名，但他此刻却被五花大绑、滚倒在地，而嘴里被塞上袜子的哀嚎模样，看来实在与什么巨灵、威武都扯不上关系。

    「英雄好汉跟识不识字没什么关系，当年的第一任村长，一定是个不识字的莽夫，随便题一题字，就叫做『梁山伯』了。或许也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村里才会设立学堂，避免后代子孙再写出这么悲壮的石碑来。」

    （吹动旗子的风，也是从外头吹来的吧？如果能跟着风一起飘到外头去看看，那感觉应该会不错吧？）

    「起床啦！起床啦！起～～～床～～～啦！」

    可能真的是自己太贪心了吧，但是这样的生活，越来越让人有种窒息的感觉，每次从梦中醒来都会有短暂的困惑，到底梦中的世界是真？或者自己所过的仙境生活才是真？两者之间的界线，对自己来说已经越来越模糊了。

    「梁山泊」在外界人们的眼中，是个传说中的仙境，这点孙武是知道的。村人们和善开朗，相互扶持，从来没有什么尔虞我诈的险恶，所有人都安于这样的平和，携手把村子建设得更好，每一天都笼罩在阳光底下，这样的人间仙境，应该就是人们梦寐以求的地方吧？

    评估一下地洞目前的深度，少年露出了懊恼的表情，十四岁的面孔还说不上英俊，但五官至少清秀端正，大大的黑眼睛里闪过些许迟疑，不过很快就被冒险的决心所取代。

    「不过，小殇，每次学堂长说到这一段，我都觉得很奇怪，如果是为了表示英雄豪杰，这里应该叫做『梁山泊』才对啊，为什么村口石碑上刻的字，会是『梁山伯』呢？」

    孙武与小殇是青梅竹马，这点是他最无奈的事，但是单从字面意义上解释，他们两人确实是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村子里并不是没有其他年纪相近的玩伴，但姊姊凤婕从小就要自己与小殇好好相处、做好朋友，而被小殇缠上后，其他人根本就不敢靠近，结果小殇就变成自己「最要好」的青梅竹马。

    提到那个禁忌之名，大笑中的村人立刻神情肃然，谨慎地左右窥望，生怕村里头号棘手人物突然出现。

    一手拍拍青梅竹马的肩膀，女孩天使般的表情，突然变得有如艺术家般的哀愁。

    听见孙武这样碎碎念，小殇露出一副快要翻白眼的厌烦神情，从怀里取出一把匕首，很没诚意地往地上一扔。

    （但……整天活在仙境里头，像是做梦一样，什么东西都美得像假的啊！）

    『早安您好，村子里的各位起床了吗？今天又是阳光灿烂的一天，我们的早安节目《香蕉新乐园》马上就要播放了，请您赶快刷牙洗脸，和我们一起……开朗迎向新的一天！』

    「小殇，为什么一早就要给人添麻烦啊？给大家一个平和的早晨不好吗？」

    「也不要故意装可爱！还有不要故意用这种表情混过去！我从小看到大，已经没有感觉了。」

    一想到这点，少年的勇气立刻得到支持，他放下手中十字镐，望向前方的石壁，昨晚就是因为这块岩盘太过坚硬，挖掘工作才受到拖延，但其实自己已经把这条地道挖得颇深，弄出什么声响，应该不会有人听到吧？

    「小凤姐听到门外有响声，有人不小心中了防盗机关，是谁呢？很难猜耶，村子里头的小偷那么多，好多人都有可能。」

    特别是随着年纪渐长，小殇从「棘手人物」变成了「辣手人物」，村人们呼天抢地之余，更是刻意藉着自己去牵制这个极为难惹的小煞星，无论做什么，两人都会被推送在一起，久而久之，孙武已经什么都不想说了。

    对方表现得太过理所当然，孙武根本不知道该怎么把话接下去，当钟声再一次敲响起来，他拉着同伴白皙的小手，飞也似的冲出门去，赶往学堂，留下那名痛得正满地乱滚、嘴巴像螃蟹般不停喷出白沫的可怜牺牲者。

    「故老相传呢……本村是在数百年前，当时的先人为了躲避战祸、江湖恩怨，举家搬迁时意外发现了这块宝地，于是就在此开垦落户，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后来外头逐渐有人搬入，村里户数日多，终于有了今日的规模。」

    「小武，怎么一早就全身脏兮兮的，这么狼狈，又被小殇给恶整了吗？哈哈哈哈，呃……小殇她应该不在附近吧？」

    「主持费可以用其他东西来代替嘛，做人不该把乐趣建筑在别人的不愉快上啊！还有你说话的内容……难道你不知道有些事情不可以到处去说吗？」

    自从懂事开始，自己就一直有种想要到外头的世界去看看的渴望，哪怕险恶、哪怕污浊不堪，还是想要亲自去感受一次，体验所谓的「真实」。每逢飞鸟掠空、强风动旗，心中的这份渴望就更为炽盛，催促着自己付诸实际行动。

    「时至今日，外头的世界还是纷扰不断，一直有新的同胞长途跋涉来到本村，发誓放下外头的恩怨，在本村找到新生，携手将这里建设为世外桃源，远离外界的罪恶与喧扰……」

    「是早安鸟……外头天亮了吗？可恶，昨晚只是稍微闭眼睡一下，就一觉到天亮了，这样子下去，进度会来不及的。」

    少年孙武很正经地抗议着，但邻人所关心的重点却不是这个。

    而在疑惑之余，海螺中传出的广播持续播出，那个令人困惑的甜美嗓音飞快地把话说下去。

    造成这一切的祸首元凶，自然就是现在坐在广播椅上的人，只不过从门口的角度看去，除了大大的椅子外，什么背影也看不到，仿佛整个人被皮椅完全吞噬了。

    据孙武所知，目前村子里的主要人口，都是当初参与太平军国叛乱的老兵，因为兵败逃亡，无处容身，只好躲来梁山泊避居。近十年中陆续还有新移民，其中许多听说还是外界的悍匪巨寇，曾经雄霸一方，但来到梁山泊后最多三天，就被这边的气氛所同化，放下昔日荣华，拿起锄头，甘于做一个耕田种菜的平凡农夫，甚至好像很厌恶外界生活般，绝口不提从前往事。

    「其实你可以不用这么做，因为我觉得……你的心理早就已经是变态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