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血夜刺杀·光荣牺牲

    孙武举目四望，只见城市里有好多地方正冒着白烟，显然昨晚也发生大火，甚至可能不逊于客栈袭击的那场激战。

    这样一来，刚刚还并肩作战的两个人，一下子就分道扬镳，各据一方，不知所措地凝视着对方，想确认此刻的敌友关系。

    审断情势，袁晨锋瞬间转守为攻，闪闪剑光逼开敌人，而孙武也连出重拳，硬挡数记光刀、光剑的斩击，闯入重围，与袁晨锋会合。

    而这本来只存在于长辈们口述中的情形，如今就要真实上演，知道后果严重的孙武，第一时间就想要阻止。

    「不该死，为什么？小殇做过调查，那些人每个都是黑帮出身，平常作奸犯科，为祸乡里，这次受雇当保镖，其实是觊觎丹娘她们的钱财，预备路上动手，这也是丹娘雇用他们来当牺牲品的理由。照大武王朝的律法来断，他们每个人都可以判好几个死刑，继续活下去也只是做坏事，为什么他们不该死在这里？」

    「孙兄弟，你……」

    可是再怎么担心，孙武也没法再插手这场战斗，当他被爆炸力甩飞上天的时候，一个急速由空中掠过的影子，在错身的瞬间抓住他衣领，把他上飞的力道转为横拖，化消了大半冲击力量，借势离开了现场。

    「少、少主，小心啊！刚才从官衙里撤出的那些人指认，率众突袭官衙的那个少年首领，就是你身边的这个小子啊！」

    「……对·不·起！」

    两边相距太近，五个人体炸弹几乎不分先后同时炸开，造成的连锁风暴横扫四面八方，摧枯拉朽般毁灭着暴风范围内的一切，掀地倒树，轰塌房舍，仿佛正经历一场自然灾变。

    袁晨锋见状大惊，想要闯出来帮孙武解围，但却给五名敌人缠住，一时间分不开身，而被缠在人球中心的孙武，目光所见，则是那三双各自蕴藏不同情绪的眼神，有悲愤、有无奈、有恐惧，但不约而同存在的，是对生命的强烈眷恋，这股求生的渴望，让无能为力的孙武心中一酸。

    更何况，真正该计较的是其他事。

    「哪儿的话，你是客人，我们让你受到骚扰已经很不安了，真是抱歉。」袁晨锋挥剑退敌，「这批死士来头古怪，刚刚还谣传是铁血骑团出动，一个穿着白袍的少年领袖率众攻击了官衙，身上的白袍很像白狼战甲，但这消息令人存疑，铁血骑团怎么会莫名其妙攻击官府呢？」

    《东方云梦谭》卷三完

    「我哪有变成同盟会的走狗？我只是想阻止不必要的冲突而已啊！」

    所以，孙武假装要硬往前闯，当小殇摆出阻拦架势时，他却猛力朝左后方跳跃。金钟罩修练者的身法不快，动作也不灵敏，但是全力一撞之威却非同小可，轻易穿破左后方的土墙，趁着小殇还来不及追上，迈开大步拼命飞奔，准备到袁晨锋那边援护。

    「怎么考虑？难道你让他们瞬间升天吗？」

    于公于私，孙武都希望袁晨锋能够平平安安、毫发无伤，所以他无论如何也要保住这个人。幸好运气不错，当孙武赶到袁晨锋所住的院落时，那边正是战斗最激烈的地方，袁晨锋让已经受伤的同盟会武士进入屋中，自己则一夫当关守在门口，剑光闪动，一连挡住了八名保镖的连锁攻击。

    孙武的身法速度本就不快，见这三人扑击过来，更是连一点闪躲的念头都没有。十四岁的少年体型不高，一下子就被这三个人贴靠环抱，搂颈、缠胸、抱腰，整个人被三具肢体缠得连一点空隙都不露。

    孙武呆了一下，本来想回答说哪有此事，但是姊姊平日的言语瞬间流过脑海，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凤婕对同盟会的厌恶，基本上可以说是深恶痛绝，总是与村里的人们一起大骂同盟会不仁不义，首领陆云樵更是个坏东西，孙武从小就没听姊姊说过一句同盟会的好话。

    这句话一语戳中孙武的痛处，他不相信小殇会真心想要主持正义，为社会与百姓着想，但自己确实也找不到道理还口，迟疑了一会儿，他选择直接说出自己的感觉。

    「不用太担心，你新交的朋友没有死掉，今天一早他就和其余的同盟会残渣撤退跑掉了。还能够自己骑独角兽跑路，伤势再重也有限，不过故意逞强唬人的可能性也很大。」

    坦白说，孙武真的觉得不会，姊姊是一个非常任性而且不讲大局的女人，但现在似乎不是思考这种问题的时候，就在这短暂耽搁中，火势越烧越大，而且已经开始有保镖出现反噬效果，持用法宝的手臂，血肉慢慢干瘪下去，再不动手救人，就真的来不及了。

    「这就是一句老话，黑狗偷食，白狗当灾，反正小武最喜欢扛起责任，这种事情你一定扛得很过瘾。」

    孙武惊讶道：「你……你还设定了自爆？小殇，你这样子做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把人命这样给……」

    小殇道：「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巧妇难为无米炊？」

    「一样一样，你觉得凤姐会同意你这个说法吗？」

    「为什么明明事情是你干的，结果却要我来扛呢？」

    但袁晨锋应该已经知道敌人自爆的风险，脸上一派谨慎，小心与敌人拉开距离，出剑伤敌后并不追击，只是稳若泰山地守在门口，不让敌人进逼靠近。

    蕴含精气的血肉被法宝吸耗干后，会变得异常脆弱，犹如晒干水分的枯叶，稍一触碰就会碎裂，但若能就此死去，那还算幸运，有些被吸干血肉元气却未遭逢碰撞的士兵，一时之间死不掉，神智清楚，承受着那非人的刮骨绷筋之痛，喊也喊不出来，那真是有如身坠地狱，思之令人毛骨悚然。

    所以，只有尽快弄清楚小殇为什么要阻拦自己才是上策。过去她玩得再过分，也不会拿人命来开玩笑的。

    望向香菱，孙武用眼神做出疑问，香菱点了点头，表示她确实亲眼目睹小殇的调查，跟着，香菱对主人摇摇头，示意他小殇说得没错，他确实不必为了这些人的死而烦恼。

    ※※※

    这个说法丝毫不能让孙武感到安心，不过知道袁晨锋没有生命之险，没有受残疾重伤，孙武还是松了一口气。

    小殇袭击同盟会，看来不单单是为了救人，主要的理由，恐怕还是因为姊姊对同盟会的恶感。现在回忆起来，姊姊确实是一副与同盟会有深仇大恨的样子，说不定已故的父母过去也是极恶罪犯，被同盟会所剿灭，那自己的身分可得千万保密，因为即使自己从没想过要复仇，人家也不见得就会放过自己。

    袁晨锋冒出这个想法，但却有点高估了孙武。承受这猛烈爆炸之后，孙武虽然全身而退，却并非毫发无伤，剧烈震荡之下，他胸中隐约作痛，已经暗受内伤，一口气硬撑下来，表面上虽行若无事，内里却极不好受。

    这一幕看在香菱眼中，就感到非常地讶异与错愕，因为少年这种守法、自制的想法，几乎就已经在这时代绝种，如此乱世，这种纯真与善良不晓得还可以维持多久。

    轻轻的一声道歉，还有满心歉疚的难过，全被掩埋在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中，三具人体的连锁爆炸，威力加乘，刹时间真是有天崩地裂之威，不但所立地面迸炸碎裂，尘沙血雨四处溅洒，就连周围房舍都被席卷暴风吹击，炽烈火舌瞬间熄灭，甚至还有一间屋子被掀掉半边屋顶。

    「流氓死里逃生以后，还是流氓，还是继续作流氓的事，伤害周围的人。你只因为一面之缘，就希望他们每个人都好好活着，这对流氓周围的人一点都不公平，更是一种乡愿。」

    「不行，这样你会妨碍救人行动。」

    孙武踏出一步，预备冲奔出去，先撂倒最靠近的几个人，让他们放下武器休息，事后一场大病难免，可能还会出现残疾，但怎样都好过在这里死得奇惨无比，白白送了性命。

    从暗处大步奔出，孙武的行动立刻引起注意，三名围攻袁晨锋的保镖掉转目标，改朝他这边分三面夹击而来。

    事情变成这样子，就已经没有孙武可以介入的地方了，但他仍不至于站在一旁当观众，因为他想到了另外一点。

    （唉，小殇太不懂事了，袁兄是同盟会的少主人，又是陆云樵的徒弟，如果他有什么闪失，整个同盟会将对我们发动复仇，那等于是与全天下的武者为敌，到时候我们成了过街老鼠，只有躲回梁山泊去，哪还能在外头找佛血舍利呢？）

    小殇说得轻描淡写，但孙武却突然想到了一个严重问题。这不是去借几块钱，也不是去借几斤米，大武王朝不允许百姓私自持有法宝军械，小殇是去哪里借来的？事实上，昨晚保镖持用的光刀与光剑，看起来还真像是那些官兵所用同一型号。

    这个晚上的骚动，花了不少的力气来收拾，被小殇带离现场的孙武，在睡眠中体内真气自动疗伤，待得圆功清醒，已经是隔日下午。

    「借？你确定这只是借而已？」

    「都说过这样子救人不行啦！而且雯雯她们可能已经被移交到这里的官衙，你不弄清楚就袭击这里，根本就没意义啊！」

    孙武曾在学堂中看过一些纪录图片，也听村里的长辈提起过此事，说到那些被当作弃子而死在战场上的士兵，许多人都是不胜唏嘘，因为被法宝吸干精血的士兵们，几乎都是化成一具肢体不全的干尸，四分五裂地死在战场上。

    本来孙武认为，这群三流保镖的水准有限，威胁不了同盟会的武士群，更不可能伤到武功高强的袁晨锋。然而，拆去安全装置，不顾性命催发法宝性能的保镖护卫，形同敢死队的拼命攻击，杀伤力远远超过孙武的估计，若是再加上最后这奋不顾身的绝命自爆，孙武实在很担心袁晨锋的安危。

    「为什么不懂？我们约好过，你做什么事都不会牵连无辜的，可是你现在就在伤害无辜的人啊！」

    「……我不想扛不是我的责任。」

    替小殇背黑锅，孙武不认为这是什么问题，从小到大，这种事情已经很习惯了，可是一旦牵连到旁人，孙武就不能接受，因为这破坏了他与小殇之间的无言协定。

    接着，就是一声惊天动地的巨爆，猛烈热流席卷四方，附近战斗中的人们立刻遭到波及，或是被震得离地抛甩出去，有些晕倒在地上，就连身在数十尺外的孙武都微微一晃。

    被法宝开发出全身潜能的保镖，速度虽然快，却仍快不过袁晨锋的迅捷剑光，才一靠近就被刺个洞穿，力量也完全被袁晨锋压下，其中几人的兵器都已经炸碎，连手腕都少了半截，显示刚刚在纯力量比拼上的败阵。

    只是，一步才跨出，小殇就拦在他身前。这次不是像往常那样出手奇袭，重击孙武的太阳穴或小腹，而是一闪身就阻住孙武的去路，两臂平举，不让孙武通过。

    眼看胜利已大半握在手中，避在屋内的同盟会武士听见窗外战斗有异，便有人推窗观看，想瞧瞧少主是如何奋起神威，打退这些来历古怪的敌人，哪想到一开窗看见孙武，登时大叫出声。

    被法宝增速之后的动作本已迅捷，这一扑，速度更是陡增数倍，迅雷不及掩耳地扑靠到敌人身上，丝毫无惧敌人的防御斩击，任敌人的光斧拦腰斩过，半个身体从腰部分离，但上半身仍紧紧贴靠住敌人，取得超近距离的完美位置。

    一句话脱口而出，孙武突然警觉到自己可能说中了答案，而事实也的确如此，不远处一名身遭法宝反噬作用的保镖，恐怖的血筋在脖子、头脸浮现，即将要枯血而亡，却突然做出诡异举动，好像身不由主似的朝敌人扑去。

    「什么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