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夜战

蛇自她们手中耀起，毫不留情地袭入下方的铁甲海洋之中。

    “这条土堤，一定花了不少时间修筑？”

    “六年，一个师团的人用了整整六年的时间，才建起了这道工事。”马蒂斯笑了笑，道：“幸好，还来得及。”

    “摩利亚的。”撒迦淡然道：“而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一个摩利亚人。”

    接二连三的火球开始于空中肆虐横行，它们带着灼|热的高温，相继在狂风中砸向空无一人的旷野，爆裂出道道四溅飞射的火舌。

    “杀！杀！杀！！！”机组成员中，绝大多数的人都在喘着粗气，眼睛已经红得如若要滴出血来。

    格瑞恩特与马蒂斯两人同时向对方发问，话音未落，都不约而同地微笑起来。

    绝大多数的士兵都在军官的指令下开始后撤，堤顶上就只有被选出的这支队伍依旧伫立着，沉默而坚定。

    当亲眼目睹着旁侧同袍被一箭掀飞了胸腔以上的小半边身体时，他当场便尿湿了裤子。面对着摩利亚人突兀且凶狠的远程攻击，想要将反攻维持下去，魔法屏障已是唯一有效的自保方式。

    高速袭来的一点火光，映红了马蒂斯的脸庞。他远远望着旷野中那道不断移动着的铜墙铁壁，无奈地露出一丝涩然笑容。周围，喷涌着炎气辉芒的躯体正在逐一爆裂开来，四射出星星点点的暗红焰火，凄艳至极。

    马蒂斯沉默了片刻，脸色苍白地道：“我以前在奇力扎的一处要塞里做小兵，那时候我的中队长总是说，只要军人能守住边界，国家就没有战乱。他一直是这样去做的，即使是在被遗忘的日子里，也是如此。”

    马蒂斯与格瑞恩特对视了一眼，俱是于对方的眸中看到了隐隐的愕然。

    电系魔法与钢铁阵列间的亲密接触，产生的是难以想象的毁灭力量。往往是一名巴帝重步兵被光蛇击中，周围整整一圈的同袍也会如叠骨牌似的被电流触倒。最为可怖的一点在于，那些白袍法师的施术速度，几乎已非人类。

    愕然转首，撒迦正平和地凝视着他，道：“杀你的人，只能是我。”

    魔法禁咒的强烈光芒骤然映亮了半边夜空，巴帝的大营中正飞射出无数箭矢，远远可见数条白色身影自空中凄然坠落。穿行于重步兵阵列中的两千余名机组成员，还未能突破这片钢铁丛林。从这个方向看去，他们燃起的炎气辉芒是如此渺小微弱，似乎随时便会被周遭无尽的暗色吞噬。

    “杀！”浓烈的煞气，已开始在夜色中弥漫开来。

    格瑞恩特指了指正在接近的数万名巴帝重步兵：“这种钢甲，你的弓箭手有没有办法穿透？”

    “杀！”两千余名机组士兵齐声怒吼。

    “就把它，当成是你们手里的强弓。”马蒂斯将弩弦拉成满月，双足已浅浅陷入地表，“这或许很难，但值得尝试。”

    马蒂斯探臂而出，一分分拉开了架筑着三支长箭的巨弩机簧。随着金黄色的炎气掌缘涌出，漫过钢索，覆满弩箭表体，汗水开始大滴大滴地自他的额头划落下来。

    “二殿下的吩咐而已，不过他并没有要求我一定得做些什么。至于你的命令，我已经办到了。塞基的最高指挥官就在你身边，连一根头发都没有少。”撒迦淡漠地道。

    不远处，独自伫立的撒迦缓缓摇头：“这不是我的战争。”

    以施放者生命为代价骤然提升了射速的这几百架机弩，并不能对此刻的战局起到多大的改变。随着摩利亚弓箭手部队的大幅撤退，巴帝国的重步兵突击阵形已开始缓缓推进，那整齐一致的沉重脚步声宛如擂鼓一样震动着大地，而高空中的魔法攻击仍在密集地纷坠袭下，固执而无情。

    “是我，长官。”马蒂斯迎了上去，注意到对方臂膀上的皇家军衔，立即行了一个标准的军礼。

    风势再起，激涌如潮。

    “那是谁的战争？”大统领怔了怔，沉声问道。

    此时此刻，适逢第一颗喷发着熊熊烈焰的硕大火球自云层中坠落，巴帝国的法师们狞笑着将原本就已经催动的风系魔法“咆哮之洋”提升到了极限。

    那些仿若长矛的可怕巨箭几乎有近半射空，但剩余的每一支都贯穿了两名以上的法师躯体。当它们挟卷着狂吼的风声于视野中现出狰狞形体时，你会绝望地发现，这根本就是一种无可沛御的强悍力量。对于防御力薄弱且毫无防备的魔法师来说，它直接意味着死亡的降临。

    “现在我们亲爱的同盟国已经撕下了面具，战争从今天起将正式展开。我不知道沿着奇力扎山脉，还有多少处边陲阵地正在面临他们的进攻。但我很清楚一点，塞基城会遭遇最为猛烈的攻势！因为只要打下这里，敌人的地面部队就可以长驱直入，直接把战火烧到摩利亚的腹地！我要机组的每一个人都知道，后方的土地上生活着我们的母亲，我们的女人，我们的孩子。就算是死，也不能让巴帝人越过这道防线！”

    格瑞恩特掠了眼退至长堤下方的塞基守军：“不错，相当不错。既然是这样，那些魔法师就交给我们，其余的你来处理。”也不待马蒂斯答话，这魁伟若神的机组大统领便已锵然抽出战刀，直指数里外巴帝大营中飘扬的军旗，厉声道：“我们的脚下，是摩利亚的土地。现在有人想要以铁蹄践踏上来，该怎么办？”

    是的，就只是旷野而已。“咆哮之洋”的威力，正在逐渐减弱。因为超过两千名巴帝法师，已于瞬间丧命。

    当五百余张丈余宽阔的巨弩机架被陆续抬上堤顶之后，所有注视着它们的摩利亚士兵眼中都现出了奇异的爱惜之色。这些以坚木机簧绞成的杀戮机器开有三道加箭槽托，每一寸部位都保养得光润如新。在成人腰身粗细的弩尾处，无一例外地系着粗犷的赤红缨穗。每次巨弩因击发而产生的强烈震颤，都会带着根根赤缨疯狂地抖动起来，宛如，在跳着一支狰狞的死亡之舞。

    “狗杂种！”下等兵低吼了一句，圆睁着双目，疯狂地念动起古老咒语。随着全身猛烈喷发出的烈焰，他手中的弩弦终于如满月般圆张而开，怒射出三道巨箭！

    “弓箭手准备！”马蒂斯霍然转身，咬破的唇角边一缕鲜血划了下来。

    黑色的狂流自塞基方向汹涌卷至，一时间人影纷闪，已是纷落于长堤顶端。

    “长官，你们怎么会来得这样及时？”

    他三两下脱去了所着的皮甲，精赤着上身握住巨弩的钢索，整个身躯向后倾斜发力，一边含混不清地咒骂着什么，一边咬牙流着眼泪。这士兵的体能早就已经消耗殆尽，此时他那双皮开肉绽的大手正不停地流出大量血液，将索身染得通红，可是这道丈余长的强力弩弦，却始终保持在半开的位置上，再难向后扩得半分。

    空间中的气流开始变得异常，大量火元素自夜色中现出初始形态，宛如一颗颗赤色流星般低啸飞掠，数以千万计地投向交战双方之间的高空，逐渐凝结成一朵庞然火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