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魔变

黑色的锐甲锵然绷直，在那婴儿脸上轻轻划过，“如果你要说什么无辜之类的废话，最好还是去找别人，我不是信徒。”

    穿过庭院，曲折的长廊就在眼前。富兰克林匆匆地迈动步伐，花白胡须随着低促喘息而颤动不停。灯火通明的府邸虽然找不到半点暗色的影子，但此刻他的心已隐隐开始下沉，坠向那幽深而冰冷的恐惧中去，一如午夜时分无力挣脱的梦魇。

    总督府外的街区暗角处，几辆马车静静地等候在那里，坐在车辕上的遡夜侏儒无聊地挥动着长鞭，偶尔会低声闲聊上两句。

    直到这生着妖异眼眸的年轻人和另一名异族走出育婴室，富兰克林才渐渐回过神来，想起对方先前的那番话，竟是无法控制地担忧起今后的处境来。

    “以前不是。”裁决三人沉默地对视着，爱莉西娅轻叹了一声，作出不愿承认的回答。

    “别拘束，总督大人，这是您的家。”撒迦舒适地倚在一张高背靠椅上，身边的摇篮之中，裹着襁褓的婴儿睡得正香。

    富兰克林深知下人们的畏惧心理，也正是因此才会觉得异样——他吩咐过的任何事情从来就不会出现磨蹭的状况，即使是让那些女仆去和马交媾。

    然而随着酒会的进行，女孩们却渐渐发现事情并不如想象中那般顺利。冷峻而沉默的异国军官似极了一根根不解风情的木头，就连在应付各种各样的搭讪时，也仅仅是保持着淡漠的客套。在他们眼中，身边环拥的妙龄女郎仿佛和战场上的骸骨没有任何区别。

    从室内|射出的数十枚炎气光体虽然不过鸽蛋大小，但却在一瞬间爆开了所有侍卫的脑袋。从颅内喷出的白色浆汁混杂着黑红血液，热腾腾地溅满了总督全身。随即跨出育婴室的半兽人根本连看都没看他一眼，探出黑毛丛生的长臂，拎起具具尸身扔进房内，动作轻松地像是屠夫在清理着宰杀的鸡雏。

    富兰克林觉得眼前阵阵发黑，口中茫然道：“我会听你们的，无论是什么事情……”

    “我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但军方的事情我真的无能为力。”总督低声呻|吟着，刚才的那脚几乎让他折断了脊椎骨。

    “是血族。”那侏儒回答得极快，“另外还有一批精灵也是去找麻烦的，不过没能起到多大的作用，都被关了起来。”

    “如果你再继续这样毫无意义的举动，我会很遗憾地结束这次会面。”撒迦缓慢地道。

    在见到撒迦和雷鬼的身影远远行来后，其中一人跳下车迎了上去，恭谨地欠身道：“主人，跟去巴洛克城的部族已经传回了消息，戈牙图他们全体失手，被扣在了一家赌场里。”

    巴帝是绝大多数人梦寐以求的去处，在家与国之间，他们早已有所选择且彼此心照不宣。

    善于伪装是每一头老狐狸的必备要素，对于富兰克林来说，时刻摆出一副忠国忠民的架势实在是件再简单不过的事情了。

    老来得子的喜悦是总督此次大宴宾客的真正原因，可是对于所有受到邀请的贵族姑娘而言，这里已成了她们俘获情郎的猎场。

    撒迦索然无趣地站起身，走向门外：“先从小鬼开始，把这里所有人都杀了，包括外面的那些来客。”

    “顺便说一句，如果我是你，就不会蠢到去相信巴帝人的承诺。这只不过是一张纸而已，随时都可以撕烂的。”撒迦沙哑地低笑着，转身举步，“爱莉西娅，把这些尸体都烧掉，尽量别留什么痕迹。过一会儿，你们就要陪着总督大人去会客了，玩得开心点。”

    “他是魔鬼吗？”被布兰登扶起的总督喃喃地道。

    雷鬼刚想说些什么，银芒已经完全没入了撒迦体内，竟如被吸收般无迹可寻。良久之后，后者长长地吐了口气，扔掉手中的剑体残骸：“走罢！”

    许多恨不得能够插上翅膀飞出国界的贵族因此而羞愧不已，可他们并不知道历来清廉刚正的总督大人早在私底下拜访过巴帝三军统帅，并已顺利达成了某种微妙的协议。

    “我这就带他们出去介绍给军部的高层，就说是自家的远亲……”富兰克林已在低声哭泣，苍白的老脸上写满了绝望，“你们的口音不像是斯坦穆国民，要是有人生疑的话一定会害死我，这等于是在叛国。”

    路上遇见的一队侍卫被总督唤住随行，但是在推开育婴室的房门之后，他绝望地发现应当带上更多人，而不该心存侥幸。

    为了庆祝来之不易的国战大捷，类似于此的各种庆祝活动在希斯坦布尔行省已经持续了很久，但由富兰克林总督亲自发起的还是第一次。酒会的盛大程度是空前的，几近千人的宾客中大部分是战后陆续返乡的名门望族，那些从帝都不远千里赶来捧场的内阁官员虽然数量不多，却俨然是最令人瞩目的一个群体。

    “口音不是问题，我会让他们去学着改变。说到叛国，你和巴帝人签订的这些条款倒是很有意思。”撒迦从怀中掏出一张盖着火印的羊皮纸，望向立时变色的总督，“你脚边这个女人在死前告诉了我们一些事情，还去书房找来了这份合约，为的就是让她的孩子可以不用送命。到目前为止我还没有食言，将来也未必会。等到巴帝发动战争的时候，你仍然可以像约定好的那样大开边关，然后滚出这个国家，没有人会去泄密。不过在此之前我的人要是出了任何岔子，你就会真的因为叛国罪被吊死，这一点我可以保证。”

    “砰”的一声大响从高空震起，绚烂的礼花旋即在夜色中绽出千百道迷魅光影，纷纷扬扬的瑰丽焰火宛如星雨曳空，映亮了露天草坪的每个角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