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铃背着重伤昏迷的杨仪,尽量走的快速而不颠簸。
郑翠娥唇边鲜血淌溢不止,妃子剑的反噬几乎触动了业道根基,成了今夜最重的伤势。本来她精善轻功,但是经脉间真气运行不畅,导致仅能发挥平日的六七成实力,短时间竟是无法追及。
无意间少女的手刮上郑翠娥的胸口,柔软感触让她顿生羞矜,不过意外的湿滑则让骆铃心头惊悸,定睛细看郑翠娥胸口竟有一条长约两寸的伤口,似乎连简单的包扎都没做。
卓立尸首分家,郑翠娥则顿住身形,面上没有一分喜色,她手护心头,冷眼看着出刀的楚项舞。
楚项舞皱眉道:“你跟谁交过手了?蚂蚁么?”
还是当初的那个渡口位置。
杨仪被仿制的雷子炸伤,神智昏沉,失血严重,身上尽是骆铃给做的简单包扎。不过其中两个极为重要的伤口,大腿和右上臂处,早在骆铃发现杨仪之前就做了处理。
岸边的些微善意究竟能不能转化为实际的帮助,这个问题坠进骆铃心底就不再挣扎,一路下沉。
骆铃无奈摇头,咬牙道:“杨叔伤了,我一个人带着杨叔过不去的。”
就是再不清楚状况的人也明白生机已经远离了杨仪。
这番彻底交代的话语真出乎了楚项舞的意料,一个毫无战意的女人再也放不进眼里,他收刀入鞘,看着步步退却的郑翠娥,冷笑道:“郑世家?算是领教了。”
是否有人泄密已经不是第一等要务,问题是此间究竟怎么个情况!?
骆铃眼角已泛几分泪光,她咽了咽,道:“姐姐,杨叔我带不过河,要不早走了,这地儿实在是一丝一点也不想待了。”
前五的位次才拥有竞争未来家主的资格,郑翠娥赫然在列。纯论武力高低,世家中或许还有胜过郑翠娥的年轻人,但是郑翠娥的性灵鉴定却是仅次于剑仙子郑潭心,被公认为年轻一辈中第二人。剑妃子的绰号便是出自郑老太之口。
按理说只要有一息尚存,仗着链血振魂术的加持护佑,杨叔怎么也能撑过今夜。
“姐姐?”骆铃再问。
为何急转直下,天塌地裂,竟如噩梦一般……
再也无话,对岸一片漆黑,人应是去远了。
两姝轻轻相拥,暗香温旎,耳鬓交磨,虽是悲情,但也无限美好。
“蚂蚁不想杀你。”忽然间,那句话就从几乎空白的脑袋里蹦出来,在骆铃倾弱无助的时刻,这句话就像是在心海之底突然涌现的毒素,猛烈扩散,骤然颠覆了少女的认知。
郑世家认为人自出生的那一刻起,精神、性格、情感、知性等天赋已由天定。这些东西或许通过后天的修炼可能有所扭曲,但是其根性无法改变。性灵决定了一个人能达到的高度。郑家子弟从小就会由族中长老为其鉴定天分,涵护性灵。确定有特长灵性的,才会被重点培养。不知道是不是冥冥之中另有规律,郑世家历代女性天才的出现率远超男性。现今郑世家的实际掌权人,号称观想自在神君的郑老太便是女性,而年轻一辈最出色的五人里面,女性更是占了四席。
被发现之敌潜藏于右侧方位的芦苇丛中,长剑第一时间的确指向了那个方向,长剑剑尖飞刺暗夜芦苇,瞬间连续震颤偏闪,这还在郑翠娥掌握之中,不过初次示敌之后,飞剑起码又指出数个不同的方向。
骆铃昂起泪脸,以满满的哭腔诉道:“姐姐,我该如何是好啊?”
剑早已出鞘,少女的目光却稍稍有些迟疑,浮于心中的真相似乎又变得模糊而不真实。
这个时候却是根本来不及细想了,计议快如电击火燃,郑翠娥娇咤道:“狗贼,什么手段!休逃!”娇躯再次弹起,手提残剑,风般冲进了芦苇丛中。
那边的人闻言貌似一怔,然后立刻喊道:“在下卓立,对面的是骆大小姐吧?有事尽管吩咐就是!”
郑世家的武学提纲挈领两个字,性灵。
这时忽然一颗石子由对面河岸的方向跳跃着过来,随着还有一句喊话:“嘿,对面的是谁!”
第一个方向指向地面!
对面沉默小会儿,然后送过来一句:“江湖道上,岂有见难不救之理,骆大小姐你先别急,我这就去找找附近有没有藏着的舟筏,稍等片刻。”
骆铃咬唇站在一旁,看着郑翠娥横抱起杨仪。
那人一出来,其实两人的距离就极近了。
郑翠娥拔剑出鞘,深长吐纳,下一刻人剑合一,剑吟异啸,竟是娇小人儿附剑飞纵,直刺河岸芦苇丛。
鲜血喷洒的声音霎时间盖过了刀声。
这才是剑妃子的妃子剑。
郑翠娥无言相对,唯有张开怀抱。
反复数次投石问路,二十余丈的平遥距离被几片礁石分成五六段的样子,她单人飞渡已是极限,还要尝试背着杨仪过河?骆铃怎么都没有信心。但是如果放过这个渡口,进入茫茫芦苇丛中找寻,鬼知道下个合适的渡口在那里。便是那样无头去找,她倒是能撑,可杨仪能撑多久?倘使杨仪真有个闪失,这对远威镖盟是何等的打击?
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迟了片刻,郑翠娥才转过来一张沉肃的脸庞,语音更是冷冽,一反常态,她道:“铃儿妹妹,你来。”
便在此时,一股尖锐的刺痛从腹下传来,瞬间她握剑的手就把持不住,疼痛像是一个无止尽的魔窟抽吸了所有气力,骆铃整个人虚软的靠在郑翠娥身上。
“……,骆大小姐,这里有几处与水面齐高的大块礁石,你们摸索记下,一会当做借力点,大致便能过来了。”
无人应答,适才骚动的芦苇丛瞬间无声无息。
郑翠娥盯着楚项舞,好一会儿才移开目光,她于芦苇丛中仰头看天,天色依旧黑漆,郑翠娥有些木然道:“现在的我,没有赢你的机会。”
“卓,卓立。”骆铃猛然间才把这个人给记起,脱口而出道:“卓兄,你那里能不能找到什么渡河的东西?我要带个人过河。”
杨仪的头颅无声歪侧,双目紧阖的颜貌让她心揪,待郑翠娥站起时,那略微一滞的娇弱身形也让她心愧。再想起心中那个人,那双轻轻点过来的手指,她整颗心已经彻底冰冷,且在缓缓的封闭。
第二个方向指向河溪!
不过,骆铃绕过郑翠娥肩头的右手小袖里,正缓缓滑出一柄小巧短剑。
承了谁人的情呢?
脚步淌水,夺路奔逃之人向前方投出手锏,问路的兵器打折一路芦苇,咚的一声沉入了夕照溪。那人推测了一下距离,心头有数,纵身便跃。
剑妃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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