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新血〔二〕

;   穆孔道：“这么晚了，也是急事逼迫，所以仓促了，当然需要通秉蚁后，有劳。”

    桑玉蹑展颜一笑，柔声道：“穆老年轻时必是个多情种子，真是会哄人，关心人，体谅人，字字说进奴家心里。这凄凉的地儿啊，奴家连个伴儿都没有，屈洒又终日守在蚁巢里，有话都不知道跟谁说呢。”

    “蚁后试炼花这一手棋，别出机抒，乃神来之笔，实战效用堪称惊喜。其实我也有个不情之请，具体剂量、法子，能不能予我一份？”

    黑衣人愈发压低了年轻的面孔，只应道：“不敢。”

    满簇灯火在桑玉蹑眼眸中交相辉映，有片刻的恍然，不过伊刹那间还是调整了心绪，她挥灭燃信，挑放帘幕，慵懒翻个身子却依旧支颌侧卧，只留下一个惊心动魄的优美背影，以困意绵绵的声音问道：“清理行动完结了吗？”

    桑玉蹑沉静了片刻，认真思考的面容显出几分少有的端庄淑丽，她想了一会，蛊惑的笑意又浮现在唇角，幽幽道：“谁都可以等，就他不能等。看见没，有的人明摆着搅浑进来，但没抓到把柄之前，按规矩我们还得听之任之。人多了，就有了人心所向，若要维持，人心不能失。可是这虚无飘渺的东西有什么用，我们要做满口道义的名门正派么？等下去，被动应局就是等死嘛。穆老，请你也转告声，就说蹑儿有心里话想说，不知他愿不愿听？能不能上来听？”

    穆孔想到这，拍了拍脑袋，取消了代入感。

    桑玉蹑挑灯般又起个话头，问道：“驿站那边呢？”

    此时，蚁巢密道的其中一处，悄然打开。

    “夜凉似水，陈仓烂谷，不知不觉又是一年。”老人最后只能抬头看看星，无奈的感慨一句。

    庭居大门敞开，内里布景一览无余。只见院落挂着两排灯笼，照得松柏花圃火光通明，砖石铺砌的路径直通正间，室内略微幽暗，但亦有华簇吊灯垂落床前，因时间无多，数十只灯盏才亮起了七八盏小蜡，侧卧榻上的华衣女子正一手牵着火线，悠悠然陆续挑引，彤彤烛焰里，美丽容颜慵懒迷离，难以捉摸。

    “明月府、远威镖盟等势力的动向，重点关注一下？”

    地处小镇地底的蚁巢，却是夜色也抵达不了的深邃秘境。这个地下洞窟体系庞大，屋室、试炼场、仓储室、通风通水管道、陷阱机关，应有尽有，堪称黑暗之中的宏伟宫殿。由于危机感的促使，蚁巢自蚂蚁窝兴起之际就没有停止过扩建与增筑，现在的规模已经大大超出了当初的设计。而蚁巢延伸出的密道更是四通八达，异常复杂，以迷宫来形容也不为过，即使是作为蚁王权利象征的黑蚂蚁也不能掌握其间的完整情况。蚁巢才是蚂蚁窝的立足之根本，地上的小镇与之相比，其实算不得什么。

    “王者，总是孤独的。”

    “问屈洒。”

    黑蚂蚁是专供蚁王驱使的精英，一旦加入这个队列，就分得蚁王权威，使人敬畏，却也注定与血蚁之途无缘。黑蚂蚁有几个年轻人才能卓越，潜力很大，穆孔根据特点分别赋予了不同的机遇，穆孔对这几个是一直关注的，张栩便是其一。

    “立足之地不同，想法不同。不过都是一心为了蚁窝，这个宗旨我和他都不会变，因此有时虽然看上去不那么中听中意，但我并不忌讳所执着之事。”

    “蚁后思虑的是，这是要紧事，已经去办了，不仅月亮杀手，一切和蚁窝没有干系的，都得撇清。”

    “月亮杀手的消息尽快散出去，一点一滴说清楚，没有必要替人背锅。”

    明智之举是低调克制，坐山观虎斗。

    “我说穆老啊，言家的事情我为什么要听？”

    “听不进去，我才懒得说。何况，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我何必枉费唇舌呢。”

    屈洒和桑玉蹑之间那个模糊的结，老辣如他，依稀是摸到了。

    屈洒的确十分辛苦，然而最艰难的时刻已经奇迹般撑了过去，当下不强行发力，打破努力维持的平衡，那么屈洒几乎和常人没什么两样。穆孔甚至推测屈洒状态好的时候，施展些过往的手段也并不是不可以。

    “……”

    “这个自然。呃……，王有句原话让我转达。”穆孔低眉顺目的道：“王说，其实可以等的。”

    撑不下去了？随时都可能剑伤爆发丧命？

    “哦，大浪淘沙，是这样啊，那我做的小小实验，是不是多此一举了？”

    穆孔立即道：“关键大事应该商量着办。蚁后能说上话的地方，谁也插不了嘴，您拥有的权利难以估量。不仅是我，王也对您由衷尊重。”

    黑衣人颔首，拍拍手掌，空山震响，即时远处的石阶道路就有灯火依次亮起。黑衣人伸手一引，低首道：“穆老，请。”

    那么，明明可以……

    开玩笑。

    所以啊，又有什么意思？

    穆孔呵呵两声。

    夜深人静，脚步哒哒，仿佛声声盘旋不停的自问自答。登山的老者没有掩藏行迹，不多时，就有一个蒙面黑衣人从树冠飘下。黑衣人显然已经确定了老者的身份，异常恭敬的立于石阶外侧，请示道：“穆老，可需要通秉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