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梦烬〔上〕

bsp;  陆无归的剑已经出了，高行天的刀亦不会藏私。

    眨眼交锋，一刀一剑脱离了掌控者策划的轨迹，险些脱手。

    刀剑斩刺肉掌，本该挑筋断骨，但是回应的力道却是柔韧性的排斥。这感觉好比撇出的石子虽然侵进了河流，但转眼便被莫测的潜流托飞，打起了水漂。

    谢谢你。

    屈洒岂能轻易放过擒拿的先机，一爪落空，顺势越过茶桌，合身扑击。

    桑玉蹑倚着古树，香肩处一块血污迅速的晕染开来，但是伊人嘴角含笑，周身花叶如雨，蛊绒萦罩不休。

    惊疑间，两只血蚁正对上一双幽沉的眸子，刹那的天地漆黑，视界被夺，后继的杀招都化作了自保的手段。

    桑玉蹑倚身树后，掌按树干。突然之间，古树摇晃，无边落木萧萧而下。

    就在话语间，桑玉蹑小指勾动，一线状物体自地面浑浊茶汤里跃起，竟于半空中选了个方向，兀地朝屈洒射去。

    屈洒避开古树，径直掠向院墙。

    绷带的古怪？

    高行天与陆无归从未真正搭档过，但是每次的联合出手都默契无比，互补性更是妙到毫巅。

    蚁王的视界中，两只血蚁几乎同时行动，兜截而来。然而他格外留意的却是桑玉蹑的情形。

    适才轻松剖开古木的掌锋只在墙怪的脖颈留下了十字型白痕。

    “……，其实这话蹑儿也想说，但却怎么也出不了口呢。你既然替我起了头，千言万语那我只挑真心实意的讲了。”桑玉蹑美目尽是深情，伊痴痴看着屈洒绷带之中隐透的几抹血色，万般柔情的道：“屈洒，谢谢你。”

    异变突发，屈洒去的又疾，双方骤然就接触了。

    桑玉蹑的作用实在是太特殊微妙了。

    剑光直行，刀光斜斩。

    杀手出于天性，抓着微小的瑕疵不放，却也没有压抑更主观情绪的意思。

    只嗅了一点，屈洒就闭了呼吸，镇定如他也险些幽眼变色，他知道这是什么。

    武陵山庄一刺之后，他绝少在正式场合出手，更不用说孤身入险境。此地虽在蚁窝，但半山庭居绝不是蚁王的主场。除非以雷霆不及掩耳之势控制桑玉蹑，否则两只血蚁必然联合发难。

    屈洒沉默摇头，人已从原地消失。

    屈洒冷笑着身形转折，忽地甩开两个杀手的阻截，挑着花圃冲了进去。

    怪物表皮防御惊人，可谓刀枪不入，再有那诡异的试炼香渗进体肤，竟成了一件香甲。

    桑玉蹑倚树旁观，一动不动，神情淡定。

    恩断义绝。

    屈洒忽道：“霍离生去的恐怕不是南疆吧。”

    “准备到如此地步，这是一定要留下我了？”屈洒莫可奈何的嘀咕一句，沉声问道：“高行天？”

    他相信桑别离若在，看到蚁窝现状，也一定会同意他的做法。但是那个人已经不在世间，正确和错误再也无人够资格评判。

    蚁窝前两代并无蚁后，只是执律厅专门分出一个评议血蚁行为的审查组，这是为了防止血蚁铤而走险，犯上乱下。但是审查组的不足之处很明显，它缺乏足够的权威，照章独立运作难以服众，血蚁大多阴奉阳违，导致审查组的结论一旦少了蚁王背书，就形同虚设。

    丹唇轻启。

    桑玉蹑莞尔一笑，大方言道：“是呢。”

    屈洒踩着墙怪的背脊，双手交错斩过，准确命中墙怪可以称之为脖颈的部位。

    剑光切个透实，却是断碎了椅子。

    “别放他下山。”桑玉蹑手掌翻转，掌心多出了一串银色的小巧铃铛，她眉眼低看一线，打量着屈洒胸膛以下的部位，清声补上一句：“不要对视，小心他的瞳术幽魔眼。”

    “不是不愿，而是不敢。你那双眼睛本是我相信的筹码，可是如今也做不得数了。”

    今朝，伊人想见证的却是一场失败吗？

    茶汤浸入泥土，桑玉蹑看着右手缠着白纱的小尾指，道：“可惜了。”

    言家独特的蛊术发挥了神奇的作用，牢牢锁缚了一个又一个桀骜不逊的血蚁。不知从何时起，血蚁的第一效忠目标悄然变成了蚁后桑玉蹑。

    屈洒明白与桑玉蹑之间永远横亘着一面名为“向北”的石碑。

    听着冷冰冰的驳辞，屈洒笑了。因为伤势，悦耳的嗓音也笑不自然，他取过桌心的杯盏，眼波随着暗红色的茶汤荡漾，落寞的道：“这茶，我不能喝，还是敬别离吧。”

    “咔擦”。

    以往的岁月，那个女人不止一次两次的站在远处旁观。

    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