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商路（一）

    邓舍哈哈大笑，道：“原来大人说的是高家奴、纳哈出？一个无谋之辈，一个无勇之徒，关平章拥军数十万，纤芥之疾，何足挂齿？”这么下去不成，得反击，变被动为主动。

    钱士德还要说话，姚好古阻止了他，笑道：“细柳营外，帝王且不能入。况本官民事官儿，本不该来军管重地。和士卒们无关。”

    十夫长没理他，警惕地盯着钱士德，直等他忿忿地收下马鞭，才腰刀回鞘。邓舍军中姓钱的千户一个也没，那十夫长猜到钱士德是谁，朝地上呸了口，道：“沙场鏖战出来的？问问弟兄们，老子哪一个不是沙场鏖战出来的！牛什么牛。”

    搬出了小明王，大义名分，应付不好，必得骂名。不对，被他绕糊涂了，他为什么突然提出要我出军援救辽阳？邓舍口中答道：“那依姚大人之见，该怎么办？”

    邓舍惊讶：“大人何出此言？”大叫不妙，要掉进姚好古的套儿里了。

    “一言为定！”

    邓舍一笑，问道：“姚大人来，是想看看冶炼场么？”

    双城外的道路因为经常有人走动，被踩得很瓷实。偶尔有风吹过，尘土漫天。

    “若是能得钱千户一起前去，胜算能多五成。为救主公，钱千户不会不愿去罢？”反戈一击，你调我，我也调你。你不去，都不去。你若去，没一兵一卒，看你怎么夺权。

    “哼哼，对付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能有什么难度。进退两策，足矣！”姚好古一跃而起，智多星的绰号名不虚传，转眼间胸有成竹；他斗志昂扬，当先上马，“走，再去斗斗他！先拿出个退策，瞧瞧有无作用。”

    罗国器咳嗽声，又出来打圆场，道：“将军有事不得不处理；姚大人又有急事，不如先跟……”顿了顿，他想说自己，职位不够，接着道，“不如先跟河副万户说下？”

    可姚好古在双城却依然处在被排斥的边缘，来了一个月了，官府插不上手，拉拢地方也屡被打击。他必须得尽快扭转，不然，真等到辽阳战败的那一天，可就什么都完了。

    河光秀先是随文华国出征，没立着功劳，自觉愧对邓舍栽培。最近得了屯田的差事，立志进取，没个歇息，累得不轻，憔悴许多。他闻言精神一振，先看邓舍眼色，挺胸出来，还没说话，姚好古一棒子打了他回去：“本官之事，不但紧急，而且重大。必须此时言，非邓万户不能听。”

    “将军提军出高丽，两万之众，足以威胁辽南、沈阳，保关平章后顾无忧。如此，关平章放心大胆，可进辽西。汴梁危解，将军首功。”

    “我还有些许事体需亲自处理。大人先回城，等我回去了，再谈如何？”姚好古的“它事”，除了要权不会有第二件。使出缓兵之计。

    “老样子。他手底下有实权的军官，虽多为老卒，却都是他亲手提拔，待遇也高。往日在辽阳军中，他们只是普通一卒；时到今日，少说百户，有田有地有钱。末将下到军中，听的最多的话就是没小邓将军，就没他们。一个个忠心耿耿。”

    “杀！”

    “是。”钱士德瞧了他几眼，神色如常，看不出什么；忍不住问道，“大人，有主意了？”

    “去你府上？你若是不回，我去有何用？”姚好古不上当，嘴上道：“正因回城路远，才想同将军结伴，也好能谈谈说说。踏月而行，不亦乐乎？”

    “将军什么意思？”就知道你有后手！

    哼哼，想绕着我上当，跟着你说听从关铎将令？邓舍道：“也是。不先有周密部属，没有联系而孤军妄动，的确不成。耽误了关平章事小，误了主公事大。”避实就虚，“这么着，钱将军只管去请示关平章，我回去了，也早做部署。可以么？”只说早做部署，不提何日出军，更不提要是关铎的将令真的到了，听从还是不听从。

    “看来，我得加大一点力度了。”他想道。掐着指头算，还有什么地方可做文章？拉拢女真人，失败；拉拢地方大户，失败；制造邓舍为关铎部下的舆论，成功一半；拉拢王夫人，看不出成效。

    “非也。另有它事。”

    “这是从何讲起？”邓舍愕然，注意到远处的士卒，随即明白，道，“敢是军卒们口出恶言？”

    “糊涂！”姚好古站的累了，不管地上脏不脏，一屁股坐下，摇头道，“就你千把人，不够人家填牙缝！下策。”

    “辽南、沈阳不稳，关平章如何能够安心出军辽西？不能出军辽西、进逼腹里，如何能调走察罕帖木儿欲围汴梁之军？调不走察罕帖木儿欲围汴梁之军，汴梁如何能安？汴梁不安，主公危在旦夕！”

    伸手不打笑脸人，他态度好，道了歉，再则怎么说也有官身，十夫长哼了声，道：“将军没在冶炼场，上山去看矿了。你们等会儿罢。”留了两个士卒看守，丢下姚好古两人，自去了。

    城门口进出的多是务农的丁壮，站岗的士卒一队汉卒，一队丽卒。为防备高丽细作混入，进出的人都得经过他们的检查，拿不出新发的大宋户籍证的就地处决。

    两万之众？我总共才两万人，他想要我倾巢而出。邓舍明白了，这是调虎离山，说来道去，为的仍是双城。霍然起身，道：“不是大人提醒，我实在没想到此处。事不宜迟，这就回城召集诸将，商议军事。”

    “小儿狡猾！”姚好古面有得色，“到底吃了老娘的洗脚水。”

    “喜从何来？”

    钱士德是关铎嫡系，在军中只有人让他，没有他让人。平白受个小小十夫长的轻视，怒火冲天，牙缝里挤出来四个字：“骄横跋扈！”转了头，对姚好古道，“大人，是可忍孰不可忍。”

    想到这儿，他不由骂了声：“他妈的洪继勋那小白脸，吴鹤年那老乌龟，惹毛了老子，给你个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出口发觉说错了话，哈哈一笑，拍马加鞭。

    “双城管军万户府，不日即将升为双城翼统军元帅府。将军从上万户升为元帅，包括诸将，凡有功勋者，一律从千户而升至万户。关平章并将各有厚赏。升官发财，人生大喜。”

    辽阳形势一天逼似一天，邓舍不在城中的大半个月本是个极好的机会，到头来却一无所获。吴鹤年倒也罢了，洪继勋牙尖嘴利，还叫他遭了不少奚落。

    其实上午时候，他就去过邓舍府上，却被守门的亲兵以将军正在议事为名拒之门外。他很不爽。

    按照洪继勋的计划，府军逐渐地向全部由丽卒组成转变，由本族人管理本族人，不会激起太大的矛盾。只不过眼下实行不了，需得等地盘进一步稳固了才可以着手。

    看看随在身边的钱士德，他问道：“军中情形如何？”

    邓舍一筹莫展，笑道：“既如此，不能耽误了大人的急事。我就先听大人说话。”先退让一步。

    他扯住左车儿，打圆场，道：“将军息怒，丘八们的脾性，将军又不是不知，往往有口无心。不值得为此大动肝火。”朝姚好古一拱手，接着道，“不怕姚大人笑话，末将的部下，也常常当着末将的面，直呼狗日的。”又对邓舍道，“事分两头想，军卒们出言不逊是有不对，话说回来，不知者不罪，他们也未必知道姚大人的身份。”

    “是。”钱士德犹豫片刻，忍不住问道，“邓小儿不肯放权，大人有何对策？”

    他道：“走一步，看一步罢。总之一句话，尽早解决，不能拖。”

    “对关平章来讲，自然是纤芥之疾。对汴梁来讲，却是心腹大患。”

    姚好古也很头疼，他再能干，没筹码，空手套不了白狼。唯一可借的是辽阳关铎的势；辽阳被围，估计邓舍早晚会知，这势怕也借不成了。

    冶炼场在山下，离双城不近，跑马得半个多时辰。近处看山峦郁郁葱葱，盛夏季节的树木十分旺盛茂密。狭窄的山道弯弯曲曲直通山上，山上有矿场，人声隐约传出林木间。

    姚好古睁开了眼：“邓将军下来了么？”

    “将军莫装糊涂。数日前，将军商队从辽阳回，岂会不知辽阳形势？”步步紧逼。

    “无妨，将军自去处理，本官在此等候就是。”姚好古不吃这套，轻松化解，道。

    邓舍就势下台，装着怒气，道：“姚大人既如此说，暂且饶了他等。”郑重道歉，“姚大人你是不知，我军中泥腿子多，没见过大人物，眼界窄，难免不知尊卑。总之一句话，我管教不严，代他等向大人道歉。”

    姚好古笑道：“泥腿子忍苦耐劳，自古精卒出农间，将军何需过谦？一入高丽，捷报连连，不正是他们的功劳？”

    刚道了歉，再让姚好古荒凉地里接着等，有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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