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俘将

是城中守将是个良将，能及时地猜出敌人的意图，提早采取种种的手段来重新振奋士气，那么人又是群体性的，有从众的本能，士卒也许很快就又能从消沉中振作起来。

    又给了傅友德一天的休整时间。

    可一来，这城中的守将并非太“良”；二来，庆千兴用计也太快，这边傅友德才撤，不到两三个时辰，“援军”就来了，确实也就根本没有给敌将留出反应、应对的机会。由此，济州城的下场不言可知了。

    随着逃入城中的败卒越来越多，城中居民人心惶惶，以为燕军真的战败了王保保，畏惧城破后会被屠杀，阴相勾连，聚集了有数百人，以市井强豪为首，潜至城门内，出其不备，将城门夺下，打开来，迎燕军入城。

    经此一事，潘贤二再看庆千兴，认识又与之前不同了。

    矢石如雨，攻方在两员主将的带头下，气势如虹、势不可挡。

    “是何两弊？”

    庆千兴悚然而惊，行礼，谢潘贤二，说道：“先生高见，是本将思虑不周。多谢先生的提醒，要不然俺必将犯下大错。”收起笑容，不再去管那守将，命令左右，说道，“鞑虏逆我王师，拒城不降，斩！悬首示众。”

    左右得令，推了那守将走开几步，让其跪下，手起刀落，将之头颅砍下，随之悬挂城头，示众警示。可怜这守将，适才见庆千兴笑脸相迎，还以为能有一线活命的生机，却只因潘贤二的几句话，糊里糊涂就送了性命。

    威名之下，谁不惊惧？围攻傅友德的守卒无不面现惊惶，纷纷顾视。傅友德抓住时机，又再高声叫道：“老傅在此，还不速降！”弃弓就刀，引亲随向前。守卒虽众，没有一合之将；城头逐渐失陷，为燕军士卒占据。

    等此类诸事安排妥当，再次日，潘、傅两人同行出城，引军护粮，迤逦前往巨野而去。

    庆千兴想的是“以待后来者”，潘贤二想的是“以儆后来者”。两个人“见仁见智”，看问题的观点与角度不同，得出来的结论因此也是迥然不同。只不过，从目下的情况来看，很显然，潘贤二的观点似乎是更为正确的。

    城内已经不是惊疑，随着渐渐而起的喧闹声，已变成了震骇，竟至有人控制不住，不由自主地骇然高呼：“哎呀，是红贼的援军来了！”

    夜入二更，“赵过”军先从西边至，远在二十里外，人手执两个火把，绑柴草在马尾之上，火光彻明，烟尘弥漫，虽只数百骑，奔腾如数千骑状。城中守卒望之，都是面面相觑，从对方的脸上发现了惊疑的神色。

    庆千兴一边说，一边往前迎，走了没几步，披风被人拽住。他扭头去看，见是潘贤二，不由微微奇怪，说道：“先生？”

    潘贤二见这里已经平定，不会再有什么战事了，而且济州一下，去巨野的道路也就贯通了，因此在次日便就向庆千兴提出告辞，想要去见赵过。

    所以抵抗至今者，不外乎两个原因：一个就是如潘贤二所分析的，其守将有待援之想，故此负隅顽抗；另一个却是与燕军有关。庆、傅两人攻势不绝，日夜相继，一方面固然是给守军造成了压力，但同时另一方面这压力却也使得守军没有工夫去想别的，因而只是死战而已。

    潘贤二拉住庆千兴，走到旁边，低声道：“如今破城未久，诸项安抚事宜尚未布置，将军却因为见到俘虏的到来而欢喜，乃至放下军务、移步相迎。在下斗胆，敢问将军意欲何为？”

    无论是不是这个原因，反正总而言之，他的这个喜好是越来越表现得强烈。此番也不例外。他本来正在安排善后事宜，见了守将被人押过来，忙放下手上军务，满面笑容地走上前去，打算亲自为其松绑，口中说道：“相持半月，与将军多有对战。对将军的能耐，本将也是十分佩服。”

    也许是因为本为高丽将，后来却降了海东的缘故，庆千兴有个慢慢养成的喜好，就是特别中意招降敌人。有识者评价，这应该是他潜意识中想要借此来消除曾经投降的羞耻。不错，他是投降过；可别人也投降了啊。投降的人越多，他的羞耻感就越减少，就越能得到心中的安宁。

    他暗中想道：“思路敏捷，可谓有智；临敌亲战，可谓有勇。庆千兴固然智勇兼备，不愧良将之名。但是人都有弱点，他这喜好收降敌将的脾气如果不改，却怕是早晚都会出现问题。”

    守将大惊失色，他也还是有些本事的，否则也不会能对抗庆千兴、傅友德到此时，顿时知道不妙，急忙手提短剑，带甲士，绕城头而行，欲整肃军纪。连斩数人，可喧哗声却越来越大。正束手无措之际，猛听一声炮响，急转头去，见城外燕军重又出营列阵，火把通明，鼓角齐鸣，在一员黑将军的率领下，千余精锐披盔贯甲，俱手执短刃，复又汹汹来战。

    早先泰安传发下的军令中，针对庆千兴这一块儿还有一条，就是等攻下济州后，命庆、傅两人分兵。由庆千兴坐镇兖州、济州，看住此一枢纽要道，教傅友德引两千步卒前去助阵赵过。刚好，潘贤二可与同路。

    “保保屯驻单州、成武，临汾的鞑子援军不日即至，是济宁之战的决战尚在以后。今得敌之大将，素闻其在察罕军中颇有威名，若能降之，定可示主公威德，亦可借此待后来者。本将欲用言语说动此人，促其降我。”

    三日内攻克济州，庆千兴按期功成。

    城中守卒不能支，战至五更，死伤甚众，有弃守逃遁入城内者。

    “当决战之时，我军若胜，因而释敌之俘，收敌之良将为己用，的确能显示出来主公的威德。但现下，却并非决战的时候。济州守将抗我王师至半月之久，对垒阵前，不思投降，将军历经千辛万苦，终将城池打破，为此而伤亡的士卒何止千数！若不杀此人，反收降之，在下以为有两弊。”

    想那自从庆千兴、傅友德围城以来，济州的城内与城外已是有多日不曾有联系，中外断绝累日，守军其实早已就有些士气不稳。

    被他射死的敌人中，有好几个都是守军中有名的猛士。这么多人围攻他一个，竟然不能前进半步。有认识傅友德的，惊恐叫道：“是霹雳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