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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章 飞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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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一笑,说道:“常、常将军江南名将,奇计渡河,一鸣惊人,羊、羊角庄战胜强敌,士气如虹,求、求战心切,也是可以理解。”举头观望天色,见暮色深沉,将近入夜,下令说道,“即、即遣人去吴营,面见常将军,便说今夜三更,咱、咱们要有个行动,请他看好城西的鞑子营,为、为我策应。”

    土山下,步行跟在高延世马后的昆仑奴突然手指天空,呜呜乱叫。

    佟生养指着山外夜空,结结巴巴地说道:“飞、飞起来了。”

    诸人屏息观看。

    莫看高延世年少气盛,且久经沙场、杀人如麻,但是毕竟年纪小,还不到二十岁,还是有些少年人心态的,把枣当成零食,在战场上吃,遍数海东诸将也就他做得出来。黑奴,就是他之前俘获的那个昆仑奴。

    ……

    他两人在这边打哑谜,佟生养、胡忠等莫名其妙,听不懂。

    “‘驾、驾六龙,乘风而行’。这是主公最喜欢的诗句之一。诸、诸位勇士,你们今夜将要飞临敌城,何、何异御风而行!自、自古至今,两军对阵,未、未曾见有从天而降者,你们是第一个。城、城外两万余将士,万众瞩目;城、城内数万虏军,必以为神明!此行,壮、壮哉!请饮酒。”

    十架滑翔伞,顺风而行,便如一只只的大鸟,又仿似雄鹰,翱翔在夜空,转瞬之间,到了城上。几乎就在同时,城头上的守卒发现了异常,数千人齐齐仰头,张大了嘴,因为反应不过来,竟个个都好像傻了似的。

    山顶上,佟生养、胡忠,诸将、士卒,在同一时刻,也都同样是一副目瞪口呆的模样。

    佟生养撇了撇嘴,说道:“听说常遇春在吴军中自夸,有十万众可横行天下。嘿嘿,不就过了个黄河,败了次虎林赤,便就如此急不可耐了么?”

    虽然说到处都是一片繁忙的景象,然而聚集军士最多的地方,却当数由燕军负责的城东北边的一块平坦开阔地带之上。粗略算去,至少有四五千人。联军总兵力的五分之一、燕军总兵力的四分之一,都被投放到了此处。其中,骑兵五六百,步卒三千余人。这里,就是土山的堆积处。

    此外,每架滑翔伞上还配备了有十支的“火龙出水”,一边五支,引线被捻成了一股,牵引到死士的手边,只要点燃,就能十支同放。

    城中的混乱,皆被赵过等看在眼中。

    从接到赵过的军文起,吴军就很疑惑,“夜半三更将有行动”,什么行动?再追问时,却什么都问不出来。所以,为了搞清楚,常遇春在布置部队防备城西元军营地的同时,特地安排了几个探马,时刻注意燕军动静。

    也许只粮秣被焚还不太够,便就再加上一计,推波助澜。赵过下令说道:“命、命留在潭口站的营头打起泰安毕千牛、邓承志的大旗,过来与我会师;再、再按主公军令,命泰安遣军一部,打、打起益都军的大旗,也来与我会师。若、若是人马不足,可用壮丁充数!”顿了顿,又道,“并送战报去给常将军,便、便说我军设计焚了敌粮,请他做好决战的准备!”

    “正是!”

    “你们说,大人准备怎么烧敌粮?”

    “如何用之?”

    支架上还有一个杆子,可以推拉,用来小幅度的调整伞面,从而借以调整飞行的方向。不过这个东西用处不大,可供调整的范围太小,聊胜于无罢了。

    “天神下凡!”

    “要、要想焚烧敌粮,便需全得倚仗此物。”

    十来个人入城,能干什么?九成把握奔粮仓去的。

    底方二百步,顶方一百五十步,高有五六丈,超出城墙一半以上。居高临下,站在其上,可将城中看得清清楚楚。

    死士们经过训练,虽说距地已经不远,却也并不急躁,拉开间距,按照程序,先倾洒“猛火油”,接着散落火药,然后点燃引线,施放“火龙出水”。——直到此时,城中的元卒,不论是城头的,抑或巡逻的,还是戍卫粮仓的,全部都一箭未发。事实上,邓舍曾有预计,认为能有五六架滑翔伞完成任务就算不错的了,实际情况远要比他预想得更好。

    唯一不结巴的,反而成了赵过:“真的飞起来了!”

    “有、有,……”赵过挥了挥手,借助手势,结巴的话总算说出,“有可能将之烧掉!”

    ……

    探马守在燕军营外,观察了大半夜,没见赵过有出营作战的迹象,正莫名不解之际,一个探马大约累了,伸个懒腰,忽然望着天空目瞪口呆。

    步卒之外,还有骑兵。

    在益都时,邓舍已经许诺,无论此行成功与否,都会好好地照顾他们的家人:“汝妻子我自养之。”像自己的妻、子一样照顾他们的妻、子,许下的诺言不可谓不重。兼且这些人本都是从军中挑选的最为忠诚之辈,早便将命交给了邓舍,故此无不慨然从命,甘愿舍生,用一死来做报效。

    ……

    结巴的情况同样出现在了吴军探马的身上:“看、看天上,有、有东西在飞。”又问出了和高延世同样的问题,“是、是什么东西?”打马就走,“快、快去禀告将军!”

    “是鸟么?”

    东西放好,死士就位。赵过亲自上前检查,确定无误,没有少带、遗漏之后,命亲兵端上好酒,一一给众死士敬酒。

    赛因赤答忽、王保保在街道间立了不少的敌楼。守卒站在上边,可以俯瞰全城,能够时刻监视居民们有无异动。并且,四个坊区驻扎的都有军队,察罕军的纪律还算严明,倒是不见有士卒乱出扰民的情况。

    以常遇春看来,赛因赤答忽、王保保不过如此。巨野大败,如丧家犬,南逃单州;援军虽来,兵力优势却闭城坚守,委实胆小如鼠!而且羊角庄外一战,只用了弱势的骑兵居然就把虎林赤打得抱头鼠窜,而且阵斩了其勇将陈明,更加令人失望之极。本以为察罕帖木儿赫赫的威名,此次过河前来助战,也许会有一场硬仗可打。如今看来,实在是期望过高。

    ……

    他又看了片刻,说道:“鞑、鞑子占的民房,有砖房,但、但是你们看,六成以上却还都是木、茅房。而、而且在房与房之间,鞑子搭建的还有棚子,下、下边应该也是粮食。只要火候够大,还、还是有可能,……”

    佟生养忍不住插口说道:“难度?什么难度?老潘,难不成你还想劫了鞑子的粮仓?……,这叫什么?以牙还牙,以眼还眼?城都没打下,便去想粮仓?”他连连摇头,“你这想得有点多了吧?”

    ……

    “真是,真是,……”高延世横着马槊,跨坐骑上,摇头晃脑地想了半晌,想不出来个合适的词儿来形容他的难以理解,忽然记起了已经战死的王士诚幕僚田家烈的一句口头禅,脱口而出,“狗日的,却也蹊跷!”

    长生天,是蒙古人的信仰。凡是说话,几乎开口必称“长生天”。乃至蒙元皇帝的圣旨,开头的格式也按照惯例都是:“长生天气力里,大福荫护助里,皇帝圣旨。”受了蒙元将校的影响,蒙元士卒也纷纷高叫:“……长生天在上!”有丢下武器伏地的,有举起枪戈抱天的,乱嚷嚷到极点。

    想想都不可能!

    三更已到。

    这个时候已经无需多言,生死都已置之度外,又何必用豪言表示壮志呢?正如易水寒时,荆轲远去,不过一歌。千言万语,皆在一碗酒中。连饮三碗,时辰已到。赵过转目城中,见除城墙上火把点点,城内漆黑一团,退后两步,让出道路,拱手说道:“请!诸、诸君,为壮士送行。”

    ……

    ——不过话说回来,滑翔伞就像地雷一样,科技含量不高,主要是个想象力,只要出现在战场上,迟早都会被别人学去。最多也就是早晚而已。

    他的反应算是迅捷。可惜,为时已晚。

    联军划分了警戒区域,在各自的区域内,成百上千的骑兵或者组成方阵,人皆下马,有的停在建筑工事的步卒附近,有的远远驻在城西敌营的外边,防备元军偷袭,——元军士卒众多,城中驻扎不下,因此在城西扎了一个大营,驻扎有两千多的步卒,并有一个粮仓也在其中;或者分成小队,三五一组、十人一列,散在外围,一边监视城中,一边守在要道。

    一日无话。

    数百人的亲兵队,护送着十架滑翔伞,前呼后拥,登上了山顶。早到的佟生养、胡忠诸将躬身行礼,为了保密,吴军的使者没有被邀请在列。

    土山建成时,已是薄暮。赵过、潘贤二、佟生养、胡忠等皆登山看城。

    又,在伞面和支架上都细细地浇了一层油,当快坠地、抑或士卒被弓矢射中自知将死之时,可点燃火折,把整个滑翔伞焚之一炬。这个设计,还是为了保密,不让敌人知道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是怎么做成的。

    粮秣被焚大半,元军困守孤城,会做出怎样反应?

    如果从高处望去,可以看到,在城北、东、南三面,以绵延的营寨为核心,十几里的方圆里到处都是两军的士卒。人若上万,无边无沿。就像蚂蚁似的,密密麻麻,数之不尽。其间,旗帜如林,鼓角阵阵。

    ——他却忘了想,燕军固然无往不利,吴军又何尝不是战无不胜?他佟生养是骄兵悍将,那常遇春又何尝不也是骄兵悍将呢?肯服从朱元璋的命令,此战听赵过为首,以客军的身份前来助战,对常遇春来说已是不易了!还指望他能如海东诸将一样,对赵过伏首贴耳,言听令从?

    自围城日起,常遇春就不断地遣使来问何时攻城,刚开始还算讲些礼貌,从昨天晚上起,耐性就变得越来越差,从“请问”,到“建议”,到“约期”,又到如今的“催促”。按照赵过的吩咐,潘贤二一概婉言推拒,只说预备工作尚未做好,请“稍安勿躁”。

    ……

    夜幕降临,斗转星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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