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章 南下

说道：“纵然察罕帖木儿有此意，孛罗、张良弼等怕也会不愿意。”

    鞠胜插嘴说道：“以卑职看来，怕是不止这三条。”

    “不错。可是，如果吴国公对河南其实并无太多的兴趣呢？”

    邓舍抬头，看了看厅外，见不知不觉间，天色已亮，又想了一回，说道：“……，这样吧，快到朝会的时辰了，这件事情，便就放在今天上午的朝会上，让群臣都议议。一人计短，两人计长。到底有什么利，有什么弊，可以再好好讨论一下。”

    “伺机南下”，说是“不下江南”，只“下淮泗”，实际上，下淮泗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正是为了江南么？淮泗只是一个跳板。如果下淮泗，下一步肯定就是攻略浙西。

    “然也！既然如此，又何必西进，与其相持呢？‘缓之而后争心生’。又如臣适才所言，只要主公不向西进，并且不但不西进，反而南下，放过晋、冀，调转枪头，与张士诚开战。就以察罕、孛罗之仇，以及张良弼、蒙元关中平章的有所图谋，则臣敢断言，他们‘必反斗其间’！”

    “哈哈。反正现在单州战事还没有结束，也不必着急。况且，即使南下，也不可能一下子就下到浙西，中间还有一个淮泗嘛。对不对？先生不必急躁。”邓舍的这个态度其实不错，牵涉到有关海东前途的大事，正该老成持重。

    “正是此意。”

    “也罢，主公所言也甚有道理。便依主公。”

    “正如先生言，孛罗新败，实力大损，纵对察罕有不服，又能如何？”

    “‘急之则相持，缓之而后争心生’。孛罗、张良弼受察罕的压制亦久矣，早有不服之心，奈何力不如人，不得已，暂时偃伏罢了。而今，我单州大胜，察罕数万的精锐尽数被葬送在了济宁。试问，孛罗、张良弼会肯放过这个机会么？特别是孛罗，他刚打了一场败仗，被察罕都打到家门口了，他会不奋起反击么？要知道，他可是一向看不起察罕的。败在一个自己看不起之人的手下，这是何等的屈辱！也许，要是换了察罕，他还可以忍受；孛罗帖木儿，是绝对忍受不了的。”

    “主公！世间人多‘因人成事’！真正的军国大事，从来都是两三人议论，一言便可决定的，何需人多？”洪继勋的这点自视甚高，总是改不了的。

    细雨朦朦，凉风习习。厅外院中，花红叶翠。

    洪继勋一心急于求成，邓舍老成持重。离朝会的召开还有半个时辰，他们却都不知道，朱元璋早就做出了北取徐州的决定，常遇春已蓄势待发。

    “我军若是南下作战，察罕帖木儿会不会趁机反攻益都？”

    “若是南下淮泗，对咱们海东当然有利。浙西，乃鱼米之乡。半省之地，一年的收成甚至就能比得上咱们整个海东。‘上有天堂，下有苏杭’，实在是个当之无愧的粮仓。若是能被我军拿下，必将会使我如虎添翼！”

    “先生接着说。”

    “还有什么？”

    洪继勋提出的第一条，“休养生息”，不必多说。可是第二条“伺机南下”不免就令人诧异了，邓舍问道：“伺机南下？”

    “鞠大人也算博学，难道就没有听说过一句话么？”

    “不错，正是！别的不说，就说这个松江沈家。臣闻言，只这一个松江府里，三分地里便有两分都是他家的！田宅跨予各邑，堪称富可敌国！乃至张士诚犒军，都来找他出钱。主公试想，这都富到什么程度了？除此之外，更又有吴江莫氏、常熟曹家，以及丁溪刘、乍浦钟，泖湖谢、上海钱等等豪门巨姓，无一不是家财万贯，富比王侯。”

    邓舍思忖许久，先不回答，说道：“先生刚才说，你一个考虑了单州战后，一个考虑了辽西与棣州。休养生息与下淮泗、浙西，这都是单州战后才可以做的事情。至于辽西与棣州，先生有何计较？”

    松江沈家，即沈万三。吴江莫氏，与沈家联姻；常熟曹家，富甲中洲。丁溪刘、乍浦钟，泖湖谢、上海钱等等这些，都是江浙巨姓，换而言之，非常有势力的地方豪绅。

    “怎么说？”

    “不重要？”

    “暂且不考虑南下的不利，只说南下对咱们海东有利的一面。一方面，察罕、孛罗与关中群雄争斗不休；另一方面，咱们海东却多得了一片鱼米之乡，占住了全天下最富饶的地方。臣请问主公，等到那个时候，北地，……，不，不只北地，乃至整个的天下，又还有谁，会是您的对手？”

    “不利之第二。浙西多水，而我军以北人居多，贸然南下，恐会战不利。这就牵涉到作战的问题了。不错，我海东军中精锐、主力多是北人，在宽广的平原上打惯了，也许会不适应浙西的地形。但是，臣再又想请问主公，咱们是怎么打下南韩的？”

    邓舍在厅门口立住，背着手，观了会儿雨。听着沙沙的雨声，他沉思多时，转过身，对洪继勋说道：“先生请接着说。”

    “自然记得，松江沈家的人嘛。咱们还通过他搭桥引线，与沈家做了几笔买卖。就当时来说，对我海东帮助甚大啊。”

    “不利之第一，若南下，便要与张士诚翻脸，我海东就要少一盟友，多一敌人。可是，浙西，天下之膏腴，主公早晚都是要取的。与其晚，何不早呢？……，臣观吴国公也是一个有志向的人，远非常人可比，而且麾下人才济济，能得将士死力。这样的人，是人杰啊！断非甘居人下之辈，绝对不可小觑。现在，他是处在张士诚与陈友谅之间，且主要的大敌是陈友谅，故而，暂时没有功夫去收拾张士诚。然而，一旦等他腾出手来，却肯定不会看着浙西膏腴之地，却不去占据。……，主公，你又何必一定要等到这个时候呢？岂不闻俗语云：‘先下手为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