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带露的美莲

院，一大群人跑前跑后帮他的忙，高年级的学长不断安慰他：“凯迪尔，你入学才一年多，输了不算什么，继续努力嘛！”

    “你——好毒！”凯迪尔浑身发抖，“我和你有什么仇？”

    “你真是个傻瓜！”美莲擦了一下眼泪，尽量笑着对着亚修说，“我只是开个玩笑！你总是让我生气，我不知道你会输的……”说道后面已经泣不成声。

    凯迪尔真不想回答这个问题，但是米蕾尼娅等着他的答案，他不说，也有人会说的。他的声音因为愤怒和屈辱而颤抖：“是幼师学院的罗斯门德·年特，一个卑鄙的小人！”

    一瞬间，火山在亚修的肩头爆发。肩膀是硬的，小腹是软的。年特站在原地捂着肚子，侧身撞肩的瞬间距离和角度都改变了。亚修的强势攻击没能起到作用，年特的攻击却无情地连带他的前冲力一起爆发在他身上。

    “是一场很好的决斗！”哈马斯站起来，谁也不知道他是不是开心。看了年特一眼后，哈马斯似乎想说什么，但终于没有说，转身离开了。教皇也是一样，人群开始四散离开。刚刚不过是早晨，有得是事情需要忙碌，不管死了一个什么人，心情如何，他们都得开始关心自己的事情。

    “圣堂的高年级来了！”年特心中一凛，退了一步转过身来，对方正在十米开外策马奔过来，为首的光辉骑士白马银鞍，高高扬起宝剑，气流轰击着空气让他的斗篷也向上飘了起来。

    “听说正好是凯迪尔学长的主人——啊，应该是领主。”

    “叮……！”长剑应手而起，曾经有过一点儿阻力，但是现在长剑在发出喜悦的嗡鸣，凯迪尔高举长剑，只觉得无比自豪。圣炎在剑尖上燃烧，凯迪尔感到了，露水还在手里，但是冰冷的剑柄渐渐温润……

    “滚！罗杰！如果你是骑士我一定把你派到最北边去和野蛮人过夜！”骑士公会主席快被他气死了，挥舞着那份签名文件，“你最好永远能拿出来这种文件！我迟早让你到公会监狱去住几天！”

    “我要死了吗？”亚修渐渐看不清了，“我的女神，我那么爱你！为什么？”太阳在他眼中映成鲜红的一片，突然变成了美莲微微的笑容。

    蔻蔻荡着双腿唱儿歌：“摇啊摇，摇啊摇，摇啊摇……”

    凯迪尔用手捂着脸，不想承认这一切：“丢人！还是靠女生才捡回一条命！”

    人群一片死寂，典礼官走上前去，用手帕蒙在亚修脸上。人们希望那手帕能够滑落，哪怕是有微小的气息，也足以让那手帕掀起一角，但是人们失望了，典礼官最终把亚修放平，宣布他已经断气。

    人群另一侧爆发出另一阵惊呼，买下了海报的收藏者用小刀一刮，上面的字就变了，“乌龟”变成了“暗金”，那人犹豫着，发现头盔的部分也稍微有点儿厚，轻轻地刮开一半，就露出了亚修英姿飒爽的脸。那露出的一只眼中充满了勃勃的朝气，谁也看得出其中的情谊。收藏家一声叹息，刮不下去了。

    年特：“我——跑——”

    “啊……”凯迪尔似乎听到钧天仙乐，他抬起头，似乎看到天使的光环，那张带着光辉的面孔已经完全剥夺了他的思考能力。

    “那当然，茜亚学姐只喜欢强者，现在说不定喜欢那个暴徒了。”

    “我没有什么歉可道。”年特的眼光渐渐凌厉，“我的领民比任何领地都富裕，对于规矩又忠诚的人，我待他们如同兄弟，但是你是狗，汪汪叫的狗。你忘了你出生的时候领过免费的牛奶，受伤的时候有免费的医疗，只要父母是规矩的人就可以读贵族学校，过年的时候肉送到你家，饥荒的时候我和我的父亲跟你们一起挨饿。我家养着二十多条狗，就是母狗也没有一条因为不满而离开，你连狗也不如。”

    “你是我杀的第一个人，但是我竟然不恨你就把你杀了。”

    如果拔不出，我会去死……他想起年特恐怖的吼叫，想起米蕾尼娅的足踝，想起茜亚的嘲弄，想起校长和神官的期望。

    “兄弟，原谅我，我们都已经知道年轻的错，再也不曾更加深刻。你我都知道缺乏一点儿耐心错过了什么，只是我还不道德地活着。现在我让他们安静下来，明天我拿花来看你。”

    “那个暴徒好恐怖，不过又很帅，好像是很有地位的人。”

    “凯迪尔，”米蕾尼娅说话的时候，凯迪尔简直想亲吻她的脚面，“凯迪尔，我是想知道为什么你的铠甲被打坏了，那上面不是有祝福吗？魔法应该是不能造成这种伤害的。难道空手就可以造成这么大破坏？”

    “我发誓，不论是否得到神的承认，我永不泄漏今天的一切。”

    校长缓缓地说：“你听说过勇气之剑吗？”

    第二天一早，中央广场人山人海，几乎以诺所有的闲人都来了，国王哈马斯和教皇都搭起了观战台，中央留出了擂台，而本次比赛的罪魁祸首美莲却没有出现。

    年特一惊，站稳用手一挡，一股阴劲转着圈拧来，虽然挡住了，但是肌肉明显地感到被扭的力量，小臂的袖子瞬间破裂，惊讶的时候另一拳已经到了小腹。

    卫兵打算把亚修的尸体抬走，但是年特推开他们，沉声说：“让我来吧！”阿滋和斯芬克带着大伙想要帮助他，但是年特拒绝了，一个人用那幅画把亚修卷了起来，放到马背上走了。

    “难道你有更好的办法？你们校长也不希望自己的宝贝学生去坐牢嘛！”罗杰大笑，“那好吧，下次你准备好文件我补签名……”

    “茜亚！”米蕾尼娅拉了她一下，“别笑了，我们会在比武大会遇到很多幼狮的高等骑士，你不觉得很恐怖吗？”

    “我赢了你，但是这不是我想要的胜利，因为没有人因为快乐才欢呼，我不想听见这种欢呼。”

    “混账！”茜亚一脚踹在他胸口，用剑顶着他的喉咙，“米蕾尼娅小姐在问你问题！你是不是想死？”

    几个人只好把凯迪尔又放回地上，女战士们站成一排挡在他们前面，手按着剑柄，似乎拿他们当敌人。

    “不要站起来了。”年特这样说，“如果要决斗，我都希望是用刀剑再来一次。”

    年特的铁拳狠狠砸在他的脸上，他的脖子在带着身体旋转。一拳，一拳，又是一拳，他的血从口鼻中甩出来，他听到周围的人不断惊叫，他不愿意听到的惊叫。他还清醒，所以他的剑没有脱手，他要反击，但是他趴在地上，那只拿剑的手已经抬不起来。

    “那你一定偷了东西。”年特死死盯着他的眼睛，“我每年要杀三百多个贼，不会记得每一个。”

    “既然醒了，就叫人把他抬走！”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茜亚用眼角扫了他一眼，加重声音的力度，“我们这里不允许有男生停留。”

    “我不打算叫你粉身碎骨！”校长回过身来，言词犀利，让凯迪尔深深地敬畏。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骑士公会的主席瓦尔多望着平坦的墓园和烧焦的杜鹃花，气得七窍生烟，“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七十多人受伤！还有人残废！”

    “住口！我是凯迪尔！你不记得我？那咪|咪呢？”凯迪尔因为愤怒而激动，“为了夺爱之仇我忍受一切，这里不是玫瑰郡了，我也已经不是从前的我。现在我又站在你面前了，我看着你的眼睛，对你而言咪|咪难道只是一个玩具？还是你已经把她丢弃了。”

    米蕾尼娅拉住茜亚的胳膊：“不要这样，茜亚。”

    “凯迪尔，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请一定准备大麦茶，您慢走。”罗杰彬彬有礼地送客，私下拉着圣堂学院的学生会主席，“很有罪恶感吗？你签的还是很像的，经常帮校长的忙吧？比上任主席签得好。”

    “我要回去祈祷！”对方骑马跑了，罗杰兀自挥手：“再见……”

    米蕾尼娅觉得难以置信，周围的人议论纷纷，茜亚哈哈大笑：“有什么奇怪？靴子是铁的嘛！幼师骑士的体格难道你今天才知道？”

    “校长！”泪水滑落脸庞，凯迪尔心中燃起一丝火焰，他嘶喊着，“我要战斗！我要战斗！校长！我一定要洗刷今天的耻辱！请您给我一个机会！”

    雷是迅雷，快如闪电。亚修的拳头结结实实击打在年特腹部，但是同时肩部也受到了年特的撞击，这是力量与速度的对决，却不是硬碰硬。

    “大概是在家点钱吧！”那副海报听说卖到了八万金币，简直是天价。不过事实证明收藏家的眼光是正确的，因为后来这副海报随着年特的成名成了国宝，价值在百万以上。

    年特往旁边一看，有一个巨大的赌局，不少贵族都参加了豪赌，大概典礼官也兼任赌局荷官。

    年特不禁多看了他两眼，突然想起来了。

    不知道亚修听到了没有，他仍然拼死拉住看台的边缘，想要爬起来。国王骑士的力量就是坚强，在打到敌人之前，他怎么都要爬起来。他的腿不听使唤了，但是他对自己说还不是放弃的时候。他能看到自己的血从嘴角流出来，沾满了胸襟后滴在地面上。他想呼吸，可是鼻子里粘糊糊的，血随着呼吸不停往外冒。

    “凶手……！”叫喊声传来，人群顿时安静下来。

    ※※※

    人群惊呼，亚修像断线的风筝在地上翻滚，口中鲜血狂喷，拦腰撞在十米外的看台台阶上。骨断声清晰可闻，折断的铁旗杆那么凑巧，正好顶在他的软肋上，深深插了进去。所有的人一起惊呼，太意外了！

    “我恨你……！”美莲直指着年特的鼻子，“请你以后不要在我面前出现！”说完之后扬长而去。

    “茜亚……！”米蕾尼娅皱眉头，“不要这样，让他说话……”

    美莲出现在场中，望着亚修的尸体泪流满面：“你们高兴什么？你们在欢呼什么？”当着哈马斯和教皇的面，美莲毫不在乎地大声斥责。人群都呆住了，很多人惭愧得低下了头。

    对方铁青着脸挣脱：“为什么每次我都得听你的！”

    “米蕾尼娅小姐！”凯迪尔鼓起勇气，想要留住那背影，“我会在比武大会洗刷自己的耻辱，请您一定看着！”

    “别担心，别担心，”茜亚一点儿也不在乎，“那都是些蛮牛，很笨的，一定会倒在小姐的魔法杖下。我们走吧！走吧……！我饿死了！”

    年特本已住手，突然一排风刃卷了过来，躲也躲不开，年特一声惨叫，身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下，衣服碎片溅着雪花飞散，上半身皮开肉绽。

    利诺老板奇妙地出现在后面，怀里抱着那卷画，此刻悄悄对美莲说：“小姐，现在的场合……”

    年特缓缓回过头，一大群圣堂学院的学生站在身后，还有不少圣女学院的小姑娘在凑热闹。为首的挑衅者身穿银白色圣光铠甲骑在马上，人马都是笼罩着一层圣光，说明他已经拿到圣堂见习骑士的资格，好像是叫做光辉骑士，除了使用教会配给的铠甲外，身上还有神官的祝福保护。

    有人喊：“快叫人来帮忙！”

    年特已经非常愤怒，他辛辛苦苦找了一块好地方希望用安宁来补偿亚修，现在不但像个低级的剧院，而且戏中的丑角毫不留情地套在了他身上。

    年特呆呆地站在那里，不能相信，本来他以为两个倒霉的被玩弄的男人都鼻青脸肿之后就可以去喝酒消愁。人群渐渐从战败者的哀悼中解脱出来了，他们开始为胜利者欢呼。典礼官要年特上前，但是年特不想动。

    “凯迪尔！你没事了？我们一直等在外面！”终于有人出现了。

    “让我试试吧！校长！”凯迪尔的声音听上去像是在祈求，勇气之剑是他惟一的希望，可以让他重获信心，捡起他的人生，赐给他光芒万丈的力量，“我已经——无所谓了！”

    “好啊！”年特一声怒吼，赤手空拳向他冲去，凯迪尔一怔，突然想起自己骑着马全副武装打一个刚刚跟人决斗完的人十分不光彩，扬起剑的时候不免犹豫。只是一个失神，年特已经惊雷一般撞在他的坐骑正面。

    但是今天好像老天和他作对，那个冷酷的声音再次出现：“不许走。”茜亚带着几个女战士一起出现，“米蕾妮娅小姐有事问你！”

    “啊，你喜欢这种型，快去吧！说不定能替凯迪尔学长报仇呢！”

    人为什么要研究战斗的技能？是为了接近神吗？

    “小心！校长已经连续传唤了十几个人！现在靠你自己了。”同伴留在大门外。

    “死……！”一声咆哮如同狮吼，烟尘中马蹄声有节奏地敲打着地面，战鼓声让大地颤抖，幼狮大旗迎风飞扬，魁梧的身躯个个如同山脉。粗壮的胳膊挥舞着开山斧和大锤，黑色的重骑士铠甲配着长枪，长长的帽樱飘摆起伏，年特差点儿流下热泪，“原来我的人缘这么好！”

    “哈哈……！其实……”罗杰的话让年特大吃一惊，“他们校长就是我老爸，所以不会有事。看他暴跳如雷的样子是我的乐趣之一……”

    典礼官站上高台，向国王和教皇行了礼，大声宣布：“买定离手！不得反悔！”

    “给我！”美莲把画取过来，当众打开，盖到亚修的尸体上。人们吃惊地看到，那幅画的头像变了，并不是年特，而是亚修。

    茜亚轻笑着：“战败的男人还不如死，这一点我倒是比较欣赏幼狮骑士，生命开出鲜花。”旁边的女战士纷纷称是，根本没有人顾忌凯迪尔的感受。

    “窗外的九月菊，树上的鸟，你们是在嘲笑我吗？”

    米蕾尼娅不禁一愣，回头说：“你还不能去比赛，你的牙齿都没长结实，肋骨再次被打就会轻易断掉的。”

    “真可怜，茜亚学姐已经不喜欢凯迪尔学长了。”

    “哼，你以为我会占你的便宜？”年特一样脱下铠甲，将盾牌扔在地上。人群纷纷叫好，亚修面无表情，显然并不领情。

    没有光，只能听到脚步声，渐渐地，那紧张的频率变得和心跳一致。眼前出现了一丝星光，穿过长长的隧道，进入了一个密室。天光从上面的窗里透过，照耀着一柄插在巨大的石头上的剑。

    但是凯迪尔陷入了深深的绝望中，直到校长传他过去。

    校长打了个响指，屋子后面的墙壁开了，校长默默地思考着，注视着他年轻时所穿的魔法铠甲，最后终于下定了决心一般，用手在上面抚摸着，对凯迪尔说：“去吧，去试试，失败了也不要在意。”

    凯迪尔终于醒来了，发现自己躺在圣女学院的圣女像前，一群小姑娘蹲在那里看着他。

    “年特！我一定要杀了你！”

    “哼，你这个小人，你以为那样对方就能安息？”一个充满敌意的声音从背后传来，打扰了墓地的安宁，再次搅动年特本已安分的心。

    “有获胜的感觉吗？有高兴的感觉吗？有人为了这个开心吗？”

    “没有啊！我只是说公道话！哈哈！”茜亚成心想让他吐血，笑得很不良，还是米蕾尼娅阻止了她的下一轮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