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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四章 又见美莲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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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衍生在密林的外缘,似乎是狐狼族有意保留一般,这个季节已经有些花|蕾。黑眼摘下一个红红的东西,高兴地吃了,“呜呜”叫两声,竟然还丢给了年特一个。

    “她就是黑眼?”年特真是不知道怎么评价西亚夫,“谁说野蛮人傻,这种事一清二楚嘛。”在他印象里,黑眼是个非常漂亮的少女,而且很独特,行为诡异,会咬死人的危险,眼睛却永远是那么明亮,有一张无邪的面孔。或者说,像是一头野兽的纯真。

    年特明白过来的时候已经晚了,狂叫着把黑眼从肩膀上扔下去,站在原地浑身发抖,做梦也想不到会遇到这种事。光辉的骑士,骄傲的贵族领主,人类中的男人,竟然脸上被……

    年特早就憋着一口气,暗骂:“死丫头!有你的好看!”

    黑眼似乎有些气恼,低叫着轻轻拉铁链,想让他扭过头来,年特只是不理。黑眼似乎知道他有些脾气,也不勉强,无可奈何地抱怨了两声,突然吐出一句人话让年特吃了一惊:“南蛮!”

    西亚夫“嗯”了一声,似乎觉得这是一种“恩将仇报”,但是从人类的角度和战士的尊严上都可以理解。狮子族生来高傲,这一点和人类的自尊心倒是比较相通。大概狮子族与狐狼族不和,看不惯他们的这种下贱习俗也是原因之一。

    米蕾尼娅惊呆了,她望着年特几乎崩溃的神情,那真情流露嘶哑的声音,黯然失色。一个声音在她的心底响起:“我又怎能和她争……”

    最让年特耻辱的是,刚被抓住的时候,那少女一声叫就有一大群狐狼族的妇女冲上来将他好一通舔,直到脸上的油彩都不见了。那少女围着他来回转,兴奋地低声叫,蹭来蹭去,那副样子不像是狼,倒像是狗,不知道是不是在闹春。

    “主人?”年特愕然,他还以为黑眼已经自认是他的主人,听上去,像是黑眼又想把他送给什么人。

    黑眼见他不理解,又解释说:“就是你的……母亲,创造你的人!将你……画出来的人!”

    米蕾尼娅很害怕,如果一大群狐狼族男子一拥而上将她舔一遍,她倒是宁愿死了,可是那少女对她的脸似乎一点儿也不感兴趣,只是为年特的样子兴奋。

    年特闭着眼睛,周围的万物都像是在对他微笑,自然界因为德而洋溢着和睦的能量,道无穷,德自生生不息,年特此刻靠着自己的悟性瞥见了道家的玄妙之门。

    这句话对年特刺|激太大了,年特眼前发黑,知道自己一时疏忽了米蕾尼娅,对她压力很大,铸成了大错。

    年特突然想起绿洲时所听说被掳走的姑娘,猜不透怎么会扯上自己,心中有些纳闷。黑眼使了个眼色,年特朝前小心地走过去,用手指轻轻拨开挡在脸上的头发,那一瞬间,如同五雷轰顶,年特用厚实手掌抚摸着那姑娘的脸庞,眼泪大颗地往外冒。

    “我要忍耐!”为了报仇眼下必须忍下这口气,也许这是个好机会……年特只能这样劝告自己,这是他能找到的惟一不发作的借口,而且很有效。

    狐狼族的队伍鸦雀无声,驼马偶然跺跺蹄子,声音就显得格外清晰。黑眼跃上驼背站起来,昂首发出了一声非常悠长的嚎叫,远远传进密林深处,而密林深处也回音一般传回一声狼嗥,队伍便继续往前走。

    那少女根本不理西亚夫,好像对年特特别感兴趣,一路上天天用链子拴着脖子,牵着走,还时不时高兴地叫上两声。

    西亚夫十分敏锐,猛地抬起头看着年特,却见他说不出的轻松,眼中神光湛湛,就连脸色也发起光来。

    年特终于有机会在白天看她的时候,却发现其实她也是黑眼睛,只是在晚上才发绿。非常漂亮的黑眼睛,如果你突然望见她,便一定会先被那双眼睛所吸引,怪不得起名叫黑眼。她乌黑的头发藏在白狼皮里,她用手整理头发时候,实际上也是在整理那张白狼皮。她的皮肤比那白狼皮还要白,所以她的眼睛就显得格外乌黑,而且又大又深邃,就像深深的湖,让人看不到底,就想再看。

    人是不是永远这么多疑?永远想要回头看一看?

    沙漠里时常会有风暴,那老狐狸仍然坚持要这样做,那种谨慎让年特暗骂:“真是一只老狐狸!”

    “是什么人能在食人部落享受这种待遇?”在年特的想法中,都是该杀的人,和狐狼族同流合污的人,人类的叛徒,但是又为什么会和自己扯上关系?年特无论如何也不明白。

    他一生下来就学会克制,似乎文明的意义就在于克制,但是现在他要咆哮,他大声咆哮,就好像他才是一只真正的野兽,冲过去伸手捏住一个狐狼族女子的脖子“喀嚓”一声便扭断了,周围的人一面哀嚎一面四散奔逃,却不敢反抗,甚至不敢用武器对着他。

    “这……这是诅咒!陷阱……”但是不能放弃,到了这个时候,米蕾尼娅不能半途而废,就算想放弃也是不能,“啊,那就先随你们的愿吧,年特……”她知道解除诅咒需要什么,终于连自己的命也要赔进去了。

    年特突然有一个想法:“只要跟着她,就一定可以见到白牙,那时就有机会动手!”这个念头成了他们暂时不肯逃走的原因,实际上,狐狼族既不想杀他们,也不担心他们逃走。否则,当天夜里抓他们的时候就不会费力生擒,按照西亚夫的解释,狐狼族生擒敌人的大多目的是为了尝点新鲜的肉,现吃现杀。

    黑眼不理他们,只是往前走,对着一个迎来的女子“嗷嗷”叫了几声,又含含糊糊地说了几句怪话,声音较长,似乎就是正经的狐狼族语言,恐怕只有比较复杂的事情才会用到,年特这么长的时间也只听见过几回。

    那哭泣声毫无保留地展露着人的内心世界,他和美莲,从一开始便很奇怪的感情纠葛,到这时终于可以明明白白。他知道是什么让美莲跑到这里来,他又怎么能不爱她!

    到了晚上,米蕾尼娅当然对年特大发脾气,不许他靠近。年特用沙子在脸上涂抹,用仅有的一点儿净水擦来擦去,也没有什么效果。脸上还好说,头发和衣服上都是黑眼的尿骚味儿,已经干了,真是一点儿办法也没有。

    “好什么!”年特恨恨地说,“拿我当一条狗!早晚报这个愁!”

    他记得西亚夫说过,黑眼的亲哥哥,也就是他一心想要杀死的白牙曾经狂妄地说过已经把黑眼献给野蛮人之王,根据他对西亚夫的了解,在狮子族女人似乎也是没有什么地位可言,但是眼前的这种景象来判断,所有的人都对黑眼毕恭毕敬,几乎是恭顺得丝毫不敢忤逆,黑眼就俨然像是他们的王。

    也许他从来都是在敷衍着,他以为除了米蕾尼娅,他不会真心喜爱任何女人。对咪|咪,他可以说是遗憾,但是他可以补偿或是包容;对安卓美,他可以说是遗憾,并且打算逃避;对美莲,他一直都在因为义务而敷衍,他其实觉得有些麻烦。

    “我怎么会落到这个地步,竟然有女人在我脸上撒尿来升级!”年特实在不知道该不该生气,他望着黑眼的背影,很想不顾一切把她从驼背上揪下来暴捶一番,但是又觉得黑眼实力不俗,说不定打不过她。

    西亚夫倒是挺高兴,解释说这是看得起他,尤其是尿在脸上,简直是恩宠,是独占的表示。

    那女子立刻带路往村里面走,到处都是木头搭成的屋子,竟然有一些还是比较别致的。他们来到一个很大的木屋前,那屋子明显比周围的屋子都好,不但外墙全部是漂亮的红色树干精巧地搭建,屋顶甚至还装饰了一些特意栽种的野花,伸出来的木料端顶都刻意削成整齐的尖形,高高的,好几间连在一起,门口钉着老大一张熊皮。

    那最后一个沙丘,就好像在呼唤着他,向他告别。脚下已经是坚实的土壤,从密林深处飘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落下的枯叶,随着风一直飘到广阔的沙丘那一边去了。风吹动着,沙丘上的沙子便缓缓流动,年特突然有一种冲动想要跑回去,看看那沙丘后面的样子。明明自己就是从那边来的,但是永远在变换着形状的沙丘就是有那种魅力。

    年特的脖子一紧,黑眼在拉他。颓然叹息,年特回身跟了上去,竟然已是身不由己。沙漠虽然残酷,却是一个无比自由的世界。此刻满眼青翠,年特的心却飞到了那黄沙漫天的世界,流连在宝石湖边的绿洲。

    黑眼突然停了停,年特注意到她的耳朵稍微有些尖,而且非常灵活地转动着。前面的树林里冲出很多狐狼族的妇女来,队伍便热闹起来,到处是呜呜的说话声。妇女们拥着黑眼,帮忙拉骆驼、递水和湿布,很多人急着看驼队带回来的东西。有人看到年特尖叫了两声,闻到他身上的气味又很惊奇。

    黑眼得意洋洋,神色间似乎在不住夸耀。妇女们对狐狼的年轻男子似乎不是太尊重,帮助的对象都是老狐狼和女子,最后才轮到年轻男子。这使年特多了一个疑问——难道狐狼族是母权至上?

    米蕾尼娅看了年特一眼,轻轻地说:“放开她的手!”说话的时候已经有气无力,她自己也是大病初愈,治愈魔法又相当耗费魔力。美莲的生命力枯竭,和别的治愈不同,她已经是个空壳,魔力反吸很严重。米蕾尼娅不肯放弃,她努力想要保住美莲的命,然而,在美莲的灵魂深处,她找到了一些黑色的意志。

    一个老巫医穿着豹子皮正在往她额头上洒水,见到黑眼进来“嗷嗷”叫了几声,黑眼努了一下嘴他就连滚带爬地出去了。年特从那床上人的背影里看到一只纤弱无力的胳膊垂下来,头发散乱地长长垂下来,根部是那么漆黑,发梢却已经发黄,黯淡没有光泽。就像是所有受尽磨难的人,那姑娘只剩下一口气了。

    后面传来米蕾尼娅的哭声,年特一惊,一把从黑眼手里扯过铁链,抢回缰绳往后跑。黑眼和女人们都是一惊,但是黑眼没有表示,也就没有任何人阻拦。年特远远地望见几个狐狼女人长长的指甲捏着米蕾尼娅的胳膊和下巴,就像是在肉铺挑肉。

    他们骑着骆驼,只是被人看着,其实比年特还要轻松。食水都被拿走,狐狼族根本不怕他们逃走,只是不许他们任意行动。年特就惨了,黑眼骑着骆驼走在队伍前面,高高兴兴牵着他,还总是嫌他走得慢。

    年特听她的意思,似乎是去见一个人类,和米蕾尼娅相视一眼,无可奈何地跟着走了。米蕾尼娅和西亚夫都小心地跟着,也没有人阻拦。不少妇女嚎叫着提醒黑眼小心,黑眼只是不理。年特见她这副样子,倒真的有些好奇了。

    米蕾尼娅的身体发出白光,她的手放在美莲的小腹上,白光就像水一样渗透进去,渐渐产生了吸力,美莲呻|吟着,身体中央微微向上浮起,脸色急剧变红,渐渐变得浑身都是红潮,冒出大量的汗水来。

    他曾经发誓,除了米蕾尼娅,他谁也不爱。但是现在,那感情强烈地冲击着他,就连站在一边的米蕾尼娅,他也几乎忘记。他是个有感情的男人,这样,才对得起那努力出现在这里的姑娘。

    “我干了什么!”年特突然想起学道的时候,老子曾经说过,不管是何种道理,能补偿生命的只有生命。光神魔法是没有掠夺生命的能力的,所以祭祀才会身份高贵,生命魔法远比一般魔法深奥。

    西亚夫和几个狮子族的人冲她们怒吼,将她们推开了。周围的狐狼人不住鼓噪,越叫越凶。米蕾尼娅似乎受了委屈,加上害怕,已经忍无可忍,周身的气流开始凝结,想要为自己添加魔法防御,但是一个狐狼族的战士用长矛顶着她的后心,她只好又放弃了。

    黑眼回过身来招手,有人跑过来捡起铁链把他往前面带,神态上又很小心,生怕年特发火到他头上,不住焦急地暗示着,神色当真已经像狗一样可怜,直到年特上了骆驼,才敢拉着骆驼的缰绳往前面去,将铁链交还给黑眼。

    黑眼不住娇叫,兴奋到了极点,在骆驼背上跳了两下,凌空翻了个筋斗,拿着手里的链子轻轻甩动,追逐着抽年特的屁股。

    床上传来轻轻的哼声,年特睁开眼,米蕾尼娅扶着美莲的腿,正抬起头来,美莲坐起半身,用手摸着头,犹自有些犯晕。被斩得面目全非的木床腿竟然发出了嫩芽,美莲“啊呀”一声,搂住年特的脖子,从床上慌慌张张往下跳。

    “让我来。”米蕾尼娅用手抹了一下眼角,一滴泪珠凉丝丝沾在手背上,让她的情绪更加稳定。她努力微笑,“放心吧,我有把握。”她曾经医治过疲惫倒下的旅人,美莲的情况严重,但是她想,她有足够的魔力转化成生命的源泉帮她渡过难关,之后,就靠她自己了。

    那青年半站在那里犹豫着,突然躺下去在湿掉的沙地上打起滚来,将脸在年特腿上蹭了蹭。年特诧异地向后退了一步,看到很多尿液从他身上淌下来。黑眼这一次解决很充分,水量相当充足,那青年便是想沾些光。

    “年特……我是不是要死了?”美莲的声音断断续续,她的眼窝深深地陷了下去,皮肤不再富有活力,曾经是水一样美丽的人,现在几乎要凋谢了。

    “轮流?道之始终……”年特想起来了,“道生德蓄,是以万物尊道而贵德。生而弗有,为而弗恃,长而弗宰,是为玄德。”

    “西亚夫,帮个忙,安静呆着,出了什么事也千万不要碰我!不要说话!不要跺脚!不要出声!不要砸墙!”年特不急着做什么,却清理闲杂人等,胸有成竹一般微笑。

    黑眼的人话显然并不怎么样,年特听懂了,只是不明白。米蕾尼娅也是愣愣的,西亚夫更是莫名其妙。他们本来已经打算再次反抗,拼个鱼死网破,说不定能抓几个人当人质,就像是最初商量好的脱身方案,这下再次犹豫起来。

    年特顿时明白气味对狐狼族来说是很重要的阶级划分,那青年这种举动无疑是在投机,顿时惹来了很多人的怒吼。一群人冲过来对他又抽又打,那青年被打得不住哀叫,一群老狐狼跑过来踩在他身上撒尿,骚得不得了,将那青年辛苦沾上的气味完全覆盖了才罢休。

    屈辱。

    年特气急,米蕾尼娅受到委屈比他自己受到侮辱更加难以忍受,那种感觉就像是一股红色的火焰直冲到脑门,烧得眼前血红一片。

    到了晚上,他才有机会回到米蕾尼娅和西亚夫那里。米蕾尼娅受到了很不礼遇的待遇,委屈得要命,不过没有被吃掉就算好,只是扎在年特怀里掉“金豆”。

    黑眼在不打架的时候也是把腰挺得直直的,这一点和人类一致,其他的狐狼族则是随时都弓着腰,好像是脊椎天生如此。

    “我?怎么会!”年特真是无法自辩,“我还不是一样和你们……”

    曾经想要使用道法时招来了蚊子,一次便杀生无数,年特对自己的道法实在是没有什么信心可言。他还记得曾经让老子观前的老树枯死的事情,记得老子的教诲不可妄用。但是现在,他必须想清楚了,那挥手之间便使枯死的老树恢复生机的奥妙,那奥妙是什么?

    “我们出去就是了。”西亚夫暗叫,“好家伙,莫不是死了女人急疯了!总之是不要烦他就是。”带着几个人都走出去,一出门就碰到黑眼,便顺手拦住了,用通行的语言交流:“在闹人命,暂时不要进去!也不要打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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