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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国王骑士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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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费隆正想着,一个巨大的绿色巨人挡在了眼前,山洞族就是这副丑样子,狼牙棒也这么难看。费隆很奇怪自己不去砍人家却在品头论足,或许根本就来不及。那简陋如同钉头锤的巨大树干将他拦腰打得飞了出去,撞倒了很多追在后面的野蛮人。

    ※※※

    斯芬克和罗杰在马厩里望着费隆悉心地照料自己的马匹,很难想象这脾气暴躁的硬汉也有这样一面。

    几个冲到他们面前的野蛮人的身体突然爆开了,血肉夹带着一股腥臭扑鼻而来。费隆首当其冲,一声惨叫捂着眼睛跌落马下。他的一只眼睛疼痛难忍,刚刚站起来就被后面的马匹撞倒,十几个人和他同时落马,一起惨叫着在地上翻滚。

    多么辛酸的一句话。

    黑眼在地上趴下来,累得不停喘气,终于得到机会休息。

    霍华德看了他一眼,没有理他。斯芬克解释说:“霍华德从来不离开盆栽的,听说那个盆栽随他出世时一起发芽的。你说什么也没有用,就是骑士升级考试他也一样带着的。很多人还不是一样打不过他。”

    罗杰大叫:“不用咒我们吧!我会神不知鬼不觉接近,说不定我会最先拿下野蛮人之王的脑袋!”

    如果一个湖灵想去沙漠散步,那会怎么样?

    西亚夫的新娘蒙蒙睁开眼睛,笑着解释说:“祖先说当时很困,睡着时被你们吵醒,不想打招呼,而且还想旅行……”

    天亮了。

    “有怪僻的人们到死也不肯放弃吧?所以才会称为是怪癖……”

    “我不想死在这里。”费隆看到因为气味而困惑的敌人围着他欲斩又停,不禁好笑。他想趁机再杀一个,但是大斧已经脱手不见了。他惋惜地伸开四肢,等待被杀。或许会有人接近他,给他杀死的机会。

    斯芬克望着拦在眼前的四个巨人们,心脏怦怦地跳动。他放下费隆的腿,拿出小铁盒子,微笑着给他们看,当对方的视线全都集中过来的时候,就是他的催眠术发挥威力的时候。靠着这技术,他行窃从未被抓。他的眼睛迎着他们的视线,要一次迷惑四个人有些困难。

    “没错!”圣殿骑士们补充说,“若一起死了,记得抱住我们的灵魂,我们拉也要把你们拉上去。”

    在超乎预料的敌军兵力面前,传送阵失去了奇袭的意义——正好在战场中央,被敌人的营地包围着。那就意味着他们必须杀出大概五里路才能到达野蛮人之王的营帐,那是一个凶多吉少的任务,但是国王骑士们说:“我们的马好,我们的剑利!”他们的铠甲五颜六色,因为他们来自不同的很多阵营,所以他们用红色的丝巾绑在左臂上作为敢死队战友的标志。

    又是一阵哄堂大笑,列诺得力平静地说:“安静、安静……三十五岁以上的人都跟我走,我们弃城。”

    “斯芬克?”费隆怀疑自己眼花,但是他决定装死。他再次摊开四肢,舒舒服服闭上了眼。有人拖着他的一条腿把他往前拉,停了停,又继续移动。他闭着眼睛想些惨痛的事情,免得因为斯芬克的样子笑出声音来。“喔,斯芬克个子一般,力气却不小啊!”

    年特脑门冒汗:“圣河会走?对哦,现在不是圣河就在走!”年特开怀大笑,朝着河水里跳过去,一个浪头托起他,轻轻抛到了木筏上。黑眼也在,新的河神祭祀蒙蒙也在,狮子族的战士们敲起战鼓,木筏连成片,跟着圣河流向南方。当洪水流过昔日的家园,那些图腾柱子漂了起来,随着木筏一起流淌。

    “最后,”列诺得力哽咽了,“国王骑士们,祝你们成功!”

    “很遗憾我们没有机会参加这次任务,我们负责断后,但是生还的可能性还是比你们高一些。”

    “怎么跟小孩子一样?”年特摇摇头,这么彪悍的人,偶尔也会和小孩子一样天真,也许这就是野蛮人纯真的地方吧?年特焦急地望着前方,景物在飞速地倒退,西亚夫的母亲河发挥了它的神奇力量,筏子像骏马一样在草原上驰骋,而年特的心比筏子更快,早已飞到巨马城的伙伴身边。

    野蛮人疯狂了。他们不习惯过分依赖视力,但是他们仍然很强壮。他们确实为那四溢的领导人气味所困惑,但是当利刃划破他们的胸膛肚腹,他们仍然会吼叫着杀过来。

    列诺得力又发了第二道令:“守备部队不可以松懈,尸体堆在城下已经形成了垫脚梯,野蛮人越来越容易爬高。不过尸体已经被风吹干了,明天撤退的时候,把油全浇下去,烧死他们!这样我们就有更多的时间从容撤退。”

    “霍华德!你干什么?”罗杰忍不住了,“那个盆栽你就舍了吧。”

    木筏的大队浩浩荡荡乘着圣河的水在陆地上驰骋,在沙漠里差点儿淹死一队骆驼。当西亚夫大喊“让道”的时候,狗族的野蛮商人们怪叫着被冲倒在一边,难以置信地吐出水来。年特和西亚夫哈哈大笑着朝他们招手,那些狗族商人恍如在梦中,骆驼也露出要疯的表情。一条大河犹如白驹过隙,背着无数木筏,狮子族男女老幼向他们敲打胸膛……

    ※※※

    如果一个湖想去沙漠散步,那会怎么样?

    年特抓着木筏的前端,他们日夜不停地赶路,年特已经习惯了这种飞一样的速度,有时不免担心。

    利诺得力披上斗篷,走下了楼梯。城墙下的干尸和油料比什么魔法都管用,那火墙会一直燃烧到他们从容撤退。城门就要被攻破了,野蛮人会从那里鱼贯而入,圣殿骑士和断后的士兵们在等着他们。他们会进行整天的巷战,直到人类失去优势。然后,人类就剩下最后的防线反扑……

    “搞什么啊?”年特回过头望着,突然觉得有什么比婚礼更庄严的事情要发生了。西亚夫妈妈伸开双臂,有人为她披上一条长长的白纱。年特起初以为他们把新娘搞错了,继而心中一动:“难道,难道西亚夫妈妈要跳河了?”

    “那可是够绝情的。”年特说,“那天晚上差点儿把我们淹死,而且也不说护送我们一段,后来好缺水啊。”

    “前进!”西亚夫立起一面大旗,“现在是西亚夫的母亲河了,我们等黑暗溃败再回来。”

    “到了!”费隆知道他们已经来到目的地了,那种欣喜让他从狂乱中恢复了理智,“没错,就是这里,带着铁盒子的基本上都是那些家伙的样子,野蛮人的王就在这里!”

    利诺得力在半个小时里部署了一切:“这里城堡战线太长,但是巨马城只有前墙,没有后墙。城墙的豁口会帮我们放慢敌人的进城速度,使他们的军队稀疏,我们尽力厮杀,然后就在境内拉开战线形成包围。从明天开始,改为我们开始攻巨马城——没有城墙的巨马城。现在就把投石车和火炮全都从城头搬走,挪到合适的地方去。”

    罗杰犹豫了,他长这么大很少犹豫,但是现在犹豫了。他已经扔掉了九个箭壶,如果再将这一壶射完的话……突然间,他看见一排野蛮人巫祭一起举起手杖,他没办法多想,狂叫着将一把箭连珠撒出,依旧晚了一步。

    三千重甲骑兵整整齐齐地站在紧急突袭的传送魔法阵上,那是城里惟一的广场,建设的时候就已经富有深意。它的砖用不同花色巧妙地堆砌成了光神普休斯光芒万丈的图案,使魔法师的消耗可以降低很多。在城外三里有一个和它完全相同的传送阵,深深埋在土里,在这之前除了城主没有人知道位置。

    用刷子梳理爱马的鬃毛,为它盖上御寒的毯子,也许是最后一夜了。天亮的时候,最残酷的一天就要来临,也许年轻的将官们一去不回,陪着他们的还是胯|下的战马。

    魔法师们念些什么没有人去注意,骑士们戴好头盔,拉紧带子,拿好武器,等待着眼前的景物变成可以砍杀的目标。他们一再叮嘱自己:“往前冲!千万不要停!”他们看看自己的手心是不是会有汗水影响握紧武器,因此紧张地最后一次在衣服上最后擦抹,有皮手套的则摩擦剑柄顺便活动着关节,生怕晨露也会使铁关节生锈。

    有人问:“死了灵魂也能伴随着骑士星座吗?”

    那四个人穿着与众不同的华贵虎皮背心,高大的巨型身躯不知道要牺牲多少狮虎的性命。斯芬克的出现使他们有些警觉,但是随即迎上斯芬克的视线便松懈了。他们的目光渐渐柔和,斯芬克紧张得浑身是汗。突然,其中一个人抬起头来,抽|动着鼻子,恶狠狠地握紧了狼牙棒。斯芬克知道是汗水使人类的气味浓郁起来,再也不能犹豫,他大喊一声“动手!”

    利诺得力点点头,最后凝望了一眼国王的骑士们。他看不见那里发生了什么,但是他知道会发生什么。他的一生,经历了无数的大小战斗,得到无数的荣耀,但是意外地,他很想亲眼看看那里发生了什么,只可惜这样想的时候,他已经老了。

    那一击在他的肩上弹起来,费隆觉得肩窝疼得要命。要不是这副铠甲异常坚固,巨大的反弹力使对手失去平衡,他很难顺利将对手劈倒。他身边的骑士们帮他将豁口顶住,费隆恢复了速度,带领队伍冲破了封锁。但是眼前除了敌人还是敌人,费隆已经麻木了,他不再去想什么时候能结束,只知道挥动他的大斧。

    费隆看见巨大的象牙做成的王冠,兽牙项链,兽牙手镯,那彪悍凶恶的面孔顶着天花板,低头看着他的时候,表情就像是正要踩死一只甲虫时的样子。最特别的是——其他的山洞族都是秃子,而他却有一头浓密的黑发,来配合那洁白的象牙王冠。后面几个头上顶着狐狸皮的巫师弯着腰嘿嘿冷笑,长长的爪子在空气中拨动,就好像在遥遥用指甲捏着他的脸。

    罗杰也扭头看看他,觉得这两个人都有些紧张过度:“去,死就死了,想这么多干吗?”

    “敬礼!”一队圣殿骑士走了过来,向他们致意。

    “我就不能想点别的?鼓手大叔和我又没有仇!”罗杰添了舔嘴唇,阻止了自己的胡思乱想,“快点儿开始吧,等待才让人发疯!”一边的魔法师似乎看穿他的心思一般向他微笑,罗杰白人家一眼,心道:“看什么,反正不是你去死。”

    杀,杀,标枪迎面飞来,在盾牌和胸铠上叮当作响。那不过是一场雨——血雨、箭雨,和普通的雨都没有什么分别。一声闷哼,标枪插|进面甲,一个骑士倒下了。马失前蹄的时候,另一个骑士倒下了。那都无所谓,骑士敢死队仍然在前进着,他们催动马匹,拼命控制着前进和挥舞长剑的频率。若那频率失去控制,落单的骑士脱离了大队,便是生命终结的时刻了。

    沉默。

    斯芬克趁着混乱朝着大队的方向拼命追赶,还捡了一匹马。他涂在腋下的山洞之王粪便发出了让野蛮人信任的气味,一路之上通行无阻。他又不敢太过嚣张,暗自苦笑:“不会追上大队的时候被自己人一刀砍死吧?”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底升起,“也许我有机会……”

    渐渐地,战场的厮杀声不再刺耳,只有寂静,远离战场的寂静,会让人焦急得发狂的寂静。很多人闭上了眼睛养神,嘴唇微微抖动,似乎在试着从未做过的祈祷。

    有人站起来,接着又是一个。魁梧的骑士们孩子气地相互搭着肩膀,向着伙伴们做鬼脸。

    斯芬克把玩着收集的钱袋,叹了口气,突然拿过火把来把钱袋放进铁盆里烧,一个接一个,口中喃喃说着:“我怎么忍心让你们落入野蛮人之手,说不定他们用你们来装脏东西……”

    “咦?”罗杰大叫,“不可能!小心,这么温柔,他变态了,很可能是同性恋……呃!”费隆冲过来一脚将他踹倒。

    他的护卫们再次提醒他:“大人,必须得走了。”

    费隆哼了一声:“我有世界上最坚固的铠甲,和我的奔雷驹所向无敌。我肯定会活着回来做英雄的,不过你们就不一定了。”

    “原来他不但会易容,还会催眠?哪儿学来的?怪不得他偷钱包从来没有被抓过。”费隆觉得这样很神奇,他什么都不用做,斯芬克拖着他从侧面进了敌人的营区,周围人慌马乱,竟然没有人理他们,都急着拦阻大队的骑士们去了。

    ※※※

    两个月前,年特是大骂“骗人”,因为他掉进了突然出现的湖里,而西亚夫说那湖是会移动的。他们没有和那湖打过招呼,那湖也没有说过认识他们。

    一只大棒劈头打来,费隆还没有来得及站起。他用盾牌硬挡,被生生砸趴下去。但是他向前扑入倒地那人怀中,用剑刺进对方的心脏。那巨人狂呼着,将他狠狠抡起来,费隆眼前天旋地转,破墙而入,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在那一心想要进入的营帐里。他摔在柔软的兽皮上弹起来,一只大脚将他像皮球一般踏住,将坚固的钢甲踏得吱吱作响。

    “嗯嗯,还好我先天条件好,皮肤黑,体毛丰富……”

    巨马城外,尸体已经在城墙下堆成了阶梯。

    “不要被冲散!”

    突然有人说:“我们在干什么?不如让不去的人留下就好了!”

    年特不再觉得可笑了,那一瞬间,他突然感到了一种母亲对儿子的爱。不管是人还是野蛮人,美丽的母亲或是丑陋的母亲,都会为爱而生存吧?那一瞬间,年特想起了自己的母亲绝世的容颜,那临终前不舍的目光,合上眼时从眼角滑落的那滴眼泪。就像在眼前,那眼泪流淌在年特的心里,圣光眷顾在他的身上,年特仰起头,一滴眼泪,至今才回报似的从眼角流出来。

    突然一个躯体被人打得横飞,落在他旁边,脊椎也折了。那头盔掉落的时候,一双眼睛正好和费隆对在一起,是他同班的同学。

    费隆望着山洞之王,用双臂紧紧抱住那只秀气的脚,说:“老子想你想得紧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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