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人类的战争

    龙卷风似乎要把整个世界都吞噬一般，带着惊天动地的声势不断壮大。掌风天使迅捷地游走在天地之间，和剧烈膨胀的龙卷风周旋着，在风中划出了一道道美丽的弧线。他的剑在天空中拖出了细细的白线，就像是一张网，又像是天空受的伤。他像一个艺术家一样在编织着，用和谐的感觉来融化暴虐。

    “女人真是千变万化啊。”年特算是习惯了，如果有信徒或是敌人，月光女神就威严无比，只剩下亲近的人，她就会恢复人类的本来性格。她是神，但是她也是人，那一万年寂寞的时光，想必是非常难挨吧。

    年特觉得十分好笑，按照圣诗的描述，当年是恶魔拜德把诸神和人类的军队关在外面，诸神毫无对策，是月神蓝铃用歌声打开了殿门；现在是当年打开门的月光女神把诸神关在外面，真是事事难料。

    年特喉头发出古怪的叫声，语气近乎哀求：“把米蕾尼娅还给我……”

    若没有那月亮的光辉笼罩着她，她就和人类少女没有什么不同。她似乎注意到只有他们两个人了，便微笑着问：“我变成这样了，痛心吗？”

    女神十分烦恼，像小女孩般嗔怪：“你们天使和原始神是不是都是傻的？我的那位也是一样，又笨又固执。围困这里不如去把风之神殿和雷之神殿攻占啊，力量之源自然会失去能源停转，我们也会被困死。你说他们想到这个要多久？”

    年特记起奥马曾经说过的话，猜想这便是龙神王。相传龙是在闪电中诞生的巨大生物，魔法对它们无计可施，而伴随着龙神王的身影，龙族的军队震撼了大地，遮蔽了天空。

    “是，是……”掌光天使脑门冒汗，怀疑女神是不是已经急疯掉了。他们一起趴在喷泉边上看着，力量之源在圣诗中也有不同的说法，有人形容为光池，有人形容为源泉，不过看来真的是一个喷泉，年特不禁想起人们总是形容“力量如同泉涌”，而现在，这泉是干涸的。

    “嗯，很痛心。”年特说，“你终究不是她，不能和我一起看日出。”

    年特还是不知道风会不会受伤，但是他知道风会伤心。

    那欢呼声此起彼伏，人马都是精神抖擞，肩负着责任的士兵们掩护着撤离的人群，有条不紊地集中向中央的跑马场。光芒亮起，魔法师成群的出现在布置整齐的传送阵口。他们已经聚集了足够的魔力，为了今天，人类历史上最可歌可泣的会师之一。国王和教皇已经达成共识，他们要全力守卫人类文明的象征，那白玉铸造的圣城。

    掌光天使回答：“是光的寄生虫。”他的身体泰然自若地发着相同的柔和光彩，似乎标榜自己是它们寄生虫当中的一员。在任何时候，寄生虫都是生命旺盛的，或大或小都是一样，所以也没有什么不好意思。

    “只要圣城还在，恶魔之王就不能翻身。”

    当伟大的热血之铁喷涌出火舌，没有景象更加神奇。金属的闪光在百丈之外刺穿阴魂，蒸烤骨头的十二级狂飙刮击白色的黑暗牧群。外表剥落，没有肉感的颅骨飞翔，呛人的烟雾中腔骨寸断。还有挤压细胞的兴奋，钢铁和无形的意象，集中落在国王高举的神剑上。

    教皇叹息：“如果城没有了，我们还有什么好争执的……”

    终于，僵局还是打破了。

    女神说：“不要担忧，这是临时的，我需要身体来攻打恶魔拜德。渡过了危机，我就会把米蕾尼娅还给你。”

    当他走进神殿的大厅，他见到了米蕾尼娅，也见到了另一个守护天使，掌光天使，昔日的圣光门徒达奇芬格斯。对于年特的到来，达奇芬格斯微笑，米蕾尼娅却只是冷漠地看了一眼，便又集中精力观察大殿中央的喷泉。

    原想靠着这个和教皇一决雌雄的，可惜，哈马斯暗地里叹息过了，所以现在就不再叹息。

    年特记得天使给他的描述，一定是雷元素和风元素在这泉里聚集在一起形成了圣光，现在风之神殿和雷之神殿都已经在控制之中，而力量之源的钥匙也已经开启了整个装置。年特见到那枚月亮宝石已经被镶在喷泉的中央，在那里正好有一个形状相符的洞。但是年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肯定是有不对的地方的，否则泉眼不会还是干涸着。

    “陛下万岁！”骑士们的呼喊声连成一片，激荡在方圆十里，说明城防一切正常，士气也高涨起来。国王近卫队和他们在一起，所有的军队都在，幼狮学院兵强马壮，固若金汤。

    米蕾尼娅抬起头，威严地问道：“去哪里？”

    在白玉圣城的台阶上，教皇和国王十几年来头一回当众握手，虽然他们的脸色有些勉强或是不习惯。国王的骑士们丝毫也不能停歇就要奔赴战场，在圣城的外围防线，教会的骑士们据说已经力不从心。他们赶上吸血鬼成群的骚扰和黑暗祭祀的诅咒，食尸鬼用利爪企图撕开城门的铁栅。

    年特指着米蕾尼娅：“你，你不是米蕾尼娅，你是月光女神？”

    哈马斯面无表情：“你的圣女和圣殿骑士到底什么时候能回来？还有老底就赶紧搬出来。”

    那一瞬间，年特满心的欢喜仿佛被当头的冷水浇灭，他“噔噔”向后倒退了好几步，脸色苍白地望着眼前的人。掌光天使无可奈何地向他做着手势，而米蕾尼娅目光炯炯地盯着他。

    黑暗的世界派出了巡逻队，强大的魔使和腐败的军队。光明的信徒充当着守卫躲藏在蓟丛和没有生气的墙宇之间，他们看到尘埃落定，野蜗牛围着牵牛花爬得晕头转向，公鸡的粪堆上停着蝙蝠。猫头鹰宣布黎明从此是一片虚幻，亡灵住进了生者的宫殿，争着抢夺属于自己的绵羊放牧。

    年特知道他暗示的是两种元素合成为光元素的过程，恍然大悟指着那喷泉：“这就是力量之源？”更让他害怕的是……

    年特似乎能体会到女神为了不让他受到太大的刺|激而故意做出的亲昵，笑着说：“您不用特意对我好，就算不是为了米蕾尼娅，我也会去战斗。我也有信念，也许不是很虔诚，但是我也一样有战斗的理由和勇气。”

    为了这个时刻，很多人都牺牲良多，成见，仇恨，地位，尊严，都是为了黎明再次回来。

    哈马斯恣意呐喊：“我的骑士们跟我走！不要留恋昔日的城池！我们的脚下才是我们的国土！”

    月光女神一脸不信任：“喂，我可是没有进来过，不要骗我。你不会记错吧？”

    圣城不倒，莱特尼斯不灭，人类的心灵不朽。

    女神和天使正在仔细研究那个喷泉的使用方法，似乎有什么地方和想象的不同。

    风神王默默地矗立在天地之间，孤傲的心受到了重创。还有谁比风更害怕寂寞呢？龙卷风突然发出了巨大的呼啸声，撞向掌风天使：“既然不想走，我们就把风之神殿夺回来吧！”

    “啊？”年特受宠若惊，连忙加速思考，“是要让泉水喷起来吗？真是复杂的装置啊，压力，压力……我也不是园艺工人啊！就算喷出来，循环速度不够，很快就会枯竭的。我还不知道这力量之源到底是用来干什么哪。”

    这话问得众人鸦雀无声，龙卷风默默地搅动长空，风天使们惭愧地低下了头。一群活泼的风精灵们绕着年特上下翻飞，她们是美丽的小仙子，她们对风神王说：“是耶，我们很喜欢作弄人类的，孤独的风是凄凉的，我们不要走吧。”

    年特终于还是来到了天空圣殿，他已经了解风的规律，了解雷的奥秘，他知道，他现在走的正是一个圣骑士应该走的历程，但是他心里想的更多的只是一个人。

    掌光天使对年特解释说：“嗯，女神生前好像就是这个样子，见到人类，情感复苏了吧……”

    “啊，是。”掌光天使遁入光芒中不见了。

    幼狮学院的外面全是骷髅，它们拿着武器，在外面呀呀叫个不停。一个骷髅头戴金冠，俨然是一位王者。他振臂高呼，数以万计的骷髅便往前冲，和学院城墙上的守军打在一起。突然一声巨响，火光中骷髅的王者成了炮下飞灰，其它则毫不在乎地前仆后继往前冲锋，和手持链锤大斧的青年人厮杀在以诺王城最后的宫墙。

    那一瞬间，龙卷风崩溃了，风神王的吼叫声随着风声渐渐消失。也许是因为风精灵们被卷入而心痛？也许是孤独使他万念俱灰？年特跌落在地上，看到一只小仙女带着残翼从天空中枯叶一般飘落。他摘下头盔奋力一跃，将小仙女接在头盔里，呆呆地望着天空。

    掌光天使大吃一惊：“不行，会毁了……”然而话说了半截就被打断，女神拍着手掌，发出清脆的掌音：“还等什么？把他们都叫来，这种事让多格去做，做不到他就不用做掌风天使了。快！”

    “米蕾尼娅！”

    掌光天使回答：“元素衰竭，循环刚刚恢复，圣光与黑暗的中和，以及再分解为元素也需要时间，大概需要一整天才能得到我们所需要的压力。您可以放心，这里牢不可破。”

    年特还在想着，女神突然转过来一笑，张嘴就是：“亲爱的，你有没有办法？”

    “哈，你要是虔诚的信徒我就让你到下面去跪着了，这也是身为米蕾尼娅的我会喜欢你的原因。”女神说，“米蕾尼娅的选择我不知道，但是当信念和爱情相碰撞的时候，我知道她会怎样选择……”女神有些艰难地转过头，“我们一起迎来属于人类的战争。”

    “不是和你！”年特觉得自己幸好还分得清，趁这时赶紧表达清楚，“我要娶的是米蕾尼娅，不是你，赶紧把她还给我。”

    年特本来以为顶多是些灰尘，想不到有这么多东西。他望着发光的斑点停留在高大阴暗的天花板，忍不住问道：“这是什么？”

    年特和掌光天使面面相觑，一起歪着头张着嘴，年特没见过米蕾尼娅这样，掌光天使没见过月光女神那样，那是一个崭新的人格，是女神和米蕾尼娅的人格相结合所产生的怪异脾气。

    “欧！”雷欧骑士团立正了集体答应。

    米蕾尼娅看了他一会儿，目光柔和了一些：“对不起，原来你是我的恋人，不过那些事情先放在一边吧，我们来看看这个……”之后就又陷入了沉思，她的全部主意力都在眼前干涸的喷泉上，她凝视着每一道花纹，还有镶嵌着宝石的泉眼——月光宝石。

    “那是挺危险的，我们在一起需要铸就高大的墙。”女神笑起来，“我很久没有过这样的感受了，我打过你耳光是吗？”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光，那是斩断犹豫的凶狠，是王者与生俱来的勇猛果断。他凝望着如今的雷欧骑士团长莎士比，沉稳地说：“玛丝塔，已经死了吗？”

    人们坚定地守卫着圣城，这里是他们的希望。铠甲和粮食乱七八糟地堆在圣堂里，魔法和火枪的轰鸣交织成坚固的防线。他们不需要太多的命令，靠着一腔热血他们可以自动自觉地拼搏，直到满足了自己的生存欲。

    “我一定会被晒死的……”年特突然有些想发抖，有老公的女神的青睐比威胁更可怕，以后站在太阳地里就会觉得危险。

    所有的人都去自己的岗位忙碌了，没有事情可做的人因为疼痛或是疲劳昏睡，打鼾或是呻|吟着，发出一如往常的梦呓。为数不多的烛火摇曳在光辉的殿堂，无法带来让人满意的光亮，却突出了黑暗的浓烈气息。宽阔的大殿上，只有国王和教皇两个人，他们很长时间相对无语。

    “做梦！”月光女神说话干脆得让人想哭，“你去把恶魔之王拜德杀了，我就把她还给你。”

    “你……”年特不敢对月光女神发火，只能哀求，他轻轻地喊着，“米蕾尼娅，你醒醒，是我，你看我一眼……”

    他望着镇定自若的两个人，掌光天使研究着自己的手指并用脚掌有节奏地拍打地面，月光女神朝外面吐舌头：“有本事自己进来，推开门进来，哈，我忘了，你们一万年前就做不到。”然后便抓紧时间研究自己的问题，不再理会外面的动静。

    掌光天使将小小的雷电和旋风和到一起，并上双掌，圣光便从掌缝里强烈地射了出来。

    现在的气候差极了，也许再也没有办法像以前那么好了，但这不是哈马斯放弃花园的原因。

    哈马斯放弃了王宫，漫步在幼狮学院的大道上并不是没有原因的。

    掌光天使知道他的尴尬和震惊，微笑着悄悄做出手势，左手掌心有雷电，右手掌心有风。

    “玛丝塔，你始终是喜欢冲在我的前面啊。”哈马斯径直走到两军阵前，那里是幼狮学院的正门，只有战争时期才会启用的钢铁大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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