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前世

    从一件事压着一件事的极度混乱，到清静得能每天躺在软榻上数云朵。

    从一触即发剑拔弩张，到相安无事的对坐饮茶。

    小桃认为这伤受得值了。

    她是躺着那个，一左一右对坐的是褚炎和断黎。哼哈二将似的，真真儿的两尊神。

    褚炎还是不爱说话的沉稳模样，断黎也依然和从前一样的聒噪，且愈发在衣着上将姹紫嫣红发扬光大。

    但……他们的行动举止间总带着点小心翼翼，如临大敌似的绷着。

    而小桃除了望天儿，就是一直在拼记忆碎片。

    之所以称之为“碎片”，那肯定是不全的。但靠着这点儿七拼八凑小桃也搞清楚了几件事。比如，她曾经是一棵桃树，长在临天门往生崖畔，而在明月山被大黑保护起来的那半截子焦黑的朽木，就是她的前世“原形”。

    她不记得自己从何而来，但记得自己扎根往生崖。不记得那边是什么样子，但记得她是崖上一株孤桃，沐浴九天圣境之光，吹拂人间风云，汲取魔域地下之泉。

    小桃问褚炎：往生崖是怎样的地方？

    褚炎说那是一方净土，清幽雅静，但也是一处抉择之地，曾经的人魔仙三界交汇，后来有了临天门，往生崖就成了天界边境。

    “怪不得你以前总守在那儿。”小桃轻笑，引起一阵撕心裂肺的咳。

    褚炎双指搭上她脉门，一股暖热就源源不断地送进去，“所以初初与你相遇，我就觉得似曾相识。”

    加封武神前，他常常坐在树下打坐静思又或独酌，唯一与他相伴的就是小桃，或者应该说是那株桃树。

    小桃的精神缓上来一点，顽皮笑道：“我能聚成桃灵你是始作俑者。还记得么？有一次你打翻了天帝赐的月华琼浆。”

    褚炎微微翘起嘴角，“记得，有半盏洒在树根。难道你就是那时聚成了桃灵？”

    小桃点头，“是啊。哎？会不会正是因为沾了月华琼浆的仙气我才和凝月宝泉有缘呢？反正都是月神一系，也保不齐。”

    褚炎并不关心什么宝泉，只问她：“为何从未见你化形？”

    小桃耸肩，“懒呗。”

    是懒还是与世无争？褚炎凝视着小桃交叠着放在肚腹上的双手，隔了层层锦被，下面是一处随时能让她魂飞魄散的伤口，来自魔皇战戟，肩头的另一处伤则来自他的武神之箭。

    小桃的头逐渐垂下去了，眼皮缓慢地微睁微合，呢喃着：“其实化了形也没什么意思，崖上只我孤零零一个，旁的都是过客，一个个历经千难万险终于修得大圆满，谁不是兴头头直奔九天圣境，谁又肯在半路驻足呢？”

    她打了个哈欠，含含糊糊地说：“只有你会在那停留。可是你来了需要乘凉，我化形谁替你遮阴呢，而且万一没有阴凉你嫌热不来了怎么办？我还记得你尤其喜欢花瓣漫天飞舞时在树下冥思，为了这，我每次都尽量的攒着花瓣不落，唯独等你来时才放了它们，憋得我呀，好辛苦的……”

    褚炎扶在膝上的左手紧握成拳。

    小桃，终于睡过去了。

    也只有在睡梦中，她才松开眉头，才能忘记伤痛。

    在她睡去不片刻，断黎来了。也不看褚炎，只问：“怎样了？”

    褚炎摇了摇头，“精神愈发不足。”

    断黎一撩披风坐在榻尾，由袖里掏出一小把椭圆形的彩石，长臂一伸，几乎杵在褚炎脸上，“你找药神给磨了去，兑上仙露，等小桃子醒了给她喝。”

    褚炎避开寸许，惊讶道：“这是……怀虚灵石。你难道去了虚空之境？”

    “对啊。”断黎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我跟禅心老头儿张嘴要是给他面子，谁想那老不死却抠门得很，啰嗦了这半天才磨磨唧唧地交出来，所以我回来迟了些。”

    褚炎扫向他撕裂了几道口子的长袍下摆，看来不止是听禅心祖师“啰嗦”那么简单吧？

    断黎翻起白眼，“看什么看！怪只怪死老头敬酒不吃吃罚酒。这玩意在虚空之境满地都是，偏还要拿腔拿调说什么是珍奇之物凡人不可用。去他的罢，下次再聒噪我就把他老窝一并端了，看他还能猫到哪儿当祖师去。”

    如果在从前褚炎必然认为他吹牛，但自上次交手，他才真真正正知道了断黎的可怕。

    这一思量耽误了片刻，就见断黎竖起眉毛：“还不快去？误了小桃吃药我就把你们天界捅个窟窿！”

    褚炎虽然平日里话少，但绝非能容人如此呵斥使唤的。只不过如今情况特殊，他很能理解断黎焦急的心情。

    他自己又何尝不是？

    但他终究不能像断黎一般任性妄为，他的羁绊和约束太多了。

    九天圣境，药神殿。

    褚炎刚踏入药园就有童子迎了出来，道：“尊上正等着您呢。”

    入殿门，照例先看到守在门口的太泫。

    “你来了，小桃怎么样？”

    褚炎理也不理，径直走向端坐在蒲团上的药神，奉上怀虚灵石。

    药神看到灵石也露出一丝讶然，慈祥笑道：“没想到我这未入门的小徒孙竟有如此奇缘，能以凡人之躯享用怀虚灵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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