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33章 冤家从来道路窄

老妇，不停地碎碎念，叶畅敢肯定，他一天念“阿弥陀佛”的次数，也没有念叨长安城的次数多。

    那怪风刮了好一阵子才止歇，再看长安城，方才还是让人惊叹的长安城，现在已经隐于尘土之中。

    直到身后有人催促，他才挪动脚步，向着城里进发。

    叶畅此前以为，长安城中的集市就是东西二市，那时他还觉得好奇，以长安之大，万一谁家要买个针头线脑儿，莫非也要赶到东西二市去，那岂不极为浪费时间。现在他才知道当初自己的想法是多可笑，东西二市名声响亮，商旅云集，但那是后世高档商业街区之类的地方，而在各个百姓居住的“坊”里，也有自己的小小商业，无论是卖杂货小吃的店铺，还是供往来旅客居住的客栈，都是应有尽有。

    “你看那边的那个唐狗！”先前那人道：“你看，象不像咱们杀掉的那一个？”

    此车以油涂壁，因此不惧日晒雨淋，因此可以充为公交马车。那些富贵人家，更是有专门的豪华加长版油壁车，饰以华彩，再配以名驹，当真是宝马雕车香满路。

    一连串的坊名从老人的口中吐出来，虽然他说得简单，可叶畅却觉得自己头脑发胀。那老人又看了看他二人的装束：“以老朽愚见，二位还是先寻个客栈住下，我们保宁坊中便有客栈，如今时候已经不早，最多再有个把时辰就要宵禁，那时若二位到不了地方，只怕要被武侯们请去了。”

    “先盯着吧，看看这唐狗有没有将节帅的事情泄露出去，若是没有，再寻机下手，若是已经泄露了，咱们就得立刻回去禀报节帅。”

    焦郎君原本还要分辩几句，但这时，他看到身后远远的一骑一从走来。骑在马上的正是叶畅，而跟在身边的则是善直。

    “油壁车……妾乘油壁车，郎骑青骢马，何处结同心，西陵松柏下……”叶畅原本不知此车何名的，因为修武县实在太小，在那边根本不曾见到过这样的车子。但听得老人的话语，他立刻想起南朝时苏小小的名诗，原来这车便是油壁车！

    公交车！

    不过没多久，那群归化胡人便也三三两两散落于保宁坊的各处，其中有人同样进了老宁家汤饼铺子。他们瞧着叶畅与善直的目光，总是有些不善，善直虽是粗率的性子，此时却也觉得不对：“这些家伙当真面目可憎，莫非是要寻衅滋事？”

    叶畅并不是没有见识的人，但面对这样气势的长安城，在第一时间也是惊得几乎迈不动步子。

    “你乘这种油壁车，注意上面的牌子，便可以到你要去的地方了。”那老人道。

    “咳咳……老丈，请问宣平坊如何走？”

    进入坊中，便不惧宵禁——大唐的宵禁，是正街中不允许有人走到，至于坊中则并不拘束。叶畅与善直决心去尝尝店小二强力推荐的老宁家汤饼，他们二人才出门，便听得一阵人呼马嘶。那小二又兴致冲冲迎了上去，只见一群人，足有十余位，一起涌了过来。

    整个长安城中，共有两市一百余坊，每一坊市周围，都有围墙，围墙一般设有东南西北四门，但正对着皇宫的数十坊因为“风水”的缘故，只有东西门而无南北门。几乎所有民宅、商铺的大门，都是向着坊或者市内的十字街开的，没有一定身份的人家，不允许向着主街开门。因此，叶畅在行进间，并没有看到朱雀街两旁有店铺。

    大唐以油壁车充当长安、洛阳这样大城市的公共交通工具，这是叶畅此前没有任何心理准备的。他看着那油壁车模样，发觉仍然带着华夏古时主流马车的大弊端，就是缺少转向装置。

    那焦郎君顿时满脸涨红，然后瞪着眼：“你懂什么，我乃是品酒大师，品酒大师喝酒，还需要付钱么？便是要付钱，晚付几日，怎么能说是赖？最多是欠，欠钱不还罢了！”

    那人身边之人问道：“怎么了？”

    “我问问看，说是在立政坊。”叶畅道。

    “咦，这厮怎么走了，往常他总要闹个半晌的。”守城门的士兵讶然：“今日变了性？”

    那老人在沙尘起来之前就用袖子遮挡住了口鼻，因此他倒是无碍，此时便笑道：“郎君可是初来我们长安吧，风一起时，就要捂口鼻，以后便要记得了。”

    “长安为何如此大的灰尘……”

    “你们若是从东边的延兴门入城，那么过了新昌坊就是宣平坊。但从这儿么……对了，看得那种车子么？”

    问话之人也向叶畅望来，然后神情同样大变：“咦，这厮竟然没有死？”

    叶畅向路中望去，只见一辆灰蒙蒙的奇怪马车行了过来，这马车比此前叶畅见到过的任何一辆都要长一些，由双马共挽，车身上还挂着一个牌子，那牌子上写着字迹是“明德门、朱雀门”六个字，六个大字中间，还有一些小字，叶畅细心看去，却是十八个坊名。

    这座城门，乃是长安城的正南门，名为明德，东西跨度足有近二十丈，城下五条门道，每条宽都超过两丈，而两个相邻门道间的城墙便有一丈厚。

    穿过明德门，便是长安城最大的街道朱雀大街，长街宽是五十丈，也就是相当于后世的一百五十米！街道两旁种着榆树、槐树，树侧又有排水沟，此时刚过端午，正是仲夏，那些大树支起连绵的绿荫，让这座巨城到处都带着清凉。

    “该死的，看来上回他是装死……他有没有认出咱们？”

    “这么大，要走多久才到头？”释善直跟在叶畅身边行了一段距离后问道。

    “可这是长安，咱们如何能动得手？”

    这一望，立刻吸引了来人中一个的注意，那人见到叶畅，脸色陡然变了：“咦！”

    两个归化种胡人又嘀咕了几句，这才不看叶畅，而叶畅也失去了看热闹的兴趣，他与善直二人向东而行，去那老宁家汤饼铺子吃他们的晚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