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6章 梦中偷取生花笔

他压了叶畅一头。

    而叶畅摇扇轻笑，也被他当成是在嘲笑他。

    他知道自己不是正人君子，他会耍手段，做人做事都有些功利。但同时他也是一个重情义的人，所以才会将响儿、叶曙和嫂子等视作真正的亲人，便是一个小淳明，也被他善待。至于与他结交的人，无论是覃勤寿，还是释善直，或者是贺知章、张旭，他是在利用他们，但同时他也在回报他们。

    他知道自己是个外来者，小心翼翼地保护着自己最大的秘密，隐藏着自己的本性，但是在不经意中，他发觉，自己的本性还是曝露出来。

    “此寺原为前朝灵感寺，龙朔二年时，城阳公主病重，苏州僧法朗来此，为公主诵《观音经》祈福而得愈，于是此寺便更名为观音寺。”贺知章最崇信道教，但对这释家典故也是信手拈来：“自斯之后，此寺便香火旺盛，不过往年都没有今年热闹。”

    他看着李霅一行笑，李霅一行当中有人却在咬牙切齿。

    元载见叶畅不语，便哂然一笑：“可见，叶畅你不是不会作诗，但今日这群贤雅集，登高纳凉，你却不提一字，莫非如江郎一般，才笔为人所收，故此不发一语？”

    “大佛事？何种大佛事？”贺知章奇道。

    青龙寺在长安城乃是一个有名的地方，它原本就是观音寺，因此佛事最盛。众人来时，便发觉青龙寺周围人潮涌动，也不知有多少。

    于是卢杞的名声隐约要压过叶畅一头了。

    “贺公，今日观世音菩萨道成日，我欲去青龙寺为家兄祈福，还请贺公准许。”这日一早，叶畅便向贺知章道。

    但对于长安这样的城市来说，莫说叶畅、卢杞还只是三四流的人物——连诗名传于天下的李白在此时此地亦不过是二流人物，因此，只是在文人的小圈子里，才会将卢杞与叶畅充当谈资。在更大的圈子里，另一件事却引起了众人的关注。

    青龙寺所在的位置，乃是乐游原，在长安城中，算是比较偏远的地段，但因为靠着延兴门，所以寺前来往的人流很多，到寺里来礼拜的也是不少。众人小坐片刻，便见有人寻了过来，叶畅凝神一看，正是李霅等人。

    “当真热闹，今年来此参拜礼佛的人，比起往年都多啊。”一见此情形，贺知章便有些快活，他人老了，便是喜欢热闹：“三十年前，景云年间，青龙寺名还为观音寺——你们可知这寺名由来否？”

    象他这般两世为人，又有过丰富经历，哪里会甘于寂寞？

    他们到青龙寺礼佛，一通仪式完毕之后，已经过去了大半个时辰。他们虽是避开了正午过来，但天气依然甚热，因此众人都是大汗淋漓。贺知章年迈倒是不觉，可叶畅、颜真卿等人就有些受不了。众人商议了一下，便在寺中树荫处乘凉，以消暑避夏。

    广告效果越好，折扇卖出得越多，覃勤寿手中的资本也就越多，到时自己有需要的话，寻他借上三五百贯，应该不会太为难他。

    “啊……”这是正事，贺知章再有千般万般理由，也没有道理阻止叶畅为兄长祈求冥福，因此他略一沉吟：“恰好老朽也无事可做，便陪你走这一遭。”

    这一次李霅身边跟着的文人儒士更多，不少人手中都拿着折扇，一步三摇，正是本科及第者。叶畅看到他们手中的折扇，便忍不住微笑：这些人手中的折扇大多都是覃勤寿所赠，但他们如今都是长安城中的名人，现在出来，可都是活广告！

    “哦？那你为何不说出？”

    叶畅有些尴尬：“贺公，家兄福薄，却当不得贺公如此。”

    “那两诗确实是某抄来，当初某就说了，梦中所得，信手抄来罢了。某一介俗人，哪里懂什么诗？”叶畅平静地回应道。

    众人愕然，这一首七言绝句，虽然不算惊才绝艳，可是也算中规中矩，至少比起他们方才吟诵的要好吧。

    “说出之后，只怕扫大伙的兴致。”

    元载的脸色，已经和卢杞的靛蓝脸没有什么两样了。

    “还请贺公为我等释惑。”有人便笑着道。

    在方才被叶畅绵里藏针刺了一下之后，元载此次卷土重来，想必定是有所准备，此时发难，若叶畅作诗，他便挑动诸人给他的诗恶评，若是叶畅不作，便栽定了此前抄袭剽窃之名！

    他才不希望贺知章去打破砂锅纹到底呢。

    卢杞注意到这异样，心中很是好奇：为何叶畅目光中竟然带着几分怜悯之意？

    众人再度愕然，这一首比方才一首又佳上一些，特别是闲爱孤云静爱僧之句，在此闹中取静之时，当真让人有出尘之念！

    “长空澹澹孤鸟没，万古销沉向此中。看取汉家何事业，五陵无树起秋风。”

    这是张扬个性的大唐盛世，不是温良恭敛让的后世，因此他这般言行，倒是给他拉来不少名声。原本贺知章、张旭没少举荐叶畅，为叶畅造名：少年才高，诗忧苍生，笔开新河。而在青龙寺外两三句话逼得元载掩面而逃，更让叶畅在长安城中有了一定的印象。但现在，同样年少多智的卢杞将之难倒，逼得他办不成球赛，只有留在贺知章府上闭门苦读之事，还是传了出去。

    “咦，这不是修武叶畅么，你不过一介白身，祖宗三代，亦没有一个官身，竟然也敢拿着右军扇？”元载抢先一步开口，今日他除了来看叶畅的热闹，还有一个目的，便是挽回自己的声誉，自然不能将痛打落水狗的机会留给他人。

    “放心，老朽只是逛逛寺庙罢了。”贺知章捋须笑道。

    叶畅歪头看了元载一眼，目光中有些异样。

    不等众人停下，叶畅又道：“清时有味是无能，闲爱孤云静爱僧。欲把一麾江海去，乐游原上望昭陵。”

    正是元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