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sp; 这个便宜儿子,实在手段强横,若真撕破了脸面,谁知道他会有什么办法。想想三房长支如今妻离子散的惨状,想想现在家破人亡了的刘逢寅,叶思便觉得不寒而栗。
若说他夫妇二人有意要害叶畅,那自然不是,不过是任何普通人都有的心思,闻道自家孩儿遭灾遇难,恨不得转到别家孩子身上罢了。但他二人又确实不怀好意,并未把叶畅真正当成自家的儿子,叶思还隐瞒了自己已经娶妻生子的事情,在某种程度上,是欺骗了叶畅!
“十一郎,方才是嫂嫂错了。”她柔声道:“其实要断绝与三支的关系也不难,你自己去说自然是不成的,连宗长都不适合出面——他若出面,少不得要大闹上一番。我觉得最适合的,是你认识的官长。”
“若他们不是处处算计,不是先包藏祸心在前,与他们就与他们。但是现在么,我虽然不想着他们象长支那样下场,却也不愿意给他们占去什么便宜。”叶畅说到这,自嘲地笑道:“我实在不是什么心胸宽广之人呢。”
现在她想想,后悔了。
哪怕为此付出一些代价——对于身上流淌着武则天与李唐宗室血脉的方氏来说,付出一些代价,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何只十数贯,你想想看,两京、汴淮,富贵人家,哪个不是僮仆如云使女如雨,一家上下,少则数百口,多则上千口,每日要用多少纸。莫说富贵,中等以上人家,谁不会用上这个……全大唐数千万人,每人万年花一文钱在这上头,每年也有数万贯收益。”
叶畅嘿嘿笑了声,依然一副毫无所觉的模样。方氏无奈,叹了口气道:“你这惫怠,也只能在我面前施。”
“海上风浪乃是天意,孰曾料想竟然覆舟?若是能成,单单就是贩到日本的那些书,便能获利数十倍!”叶思叹息了一声:“天意,天意……”
“你奴夺主妻,天谴也该谴你,为何要落在我儿身上?”陆氏呜呜咽咽起来:“你可知我多怕,今日与大郎说话时,我、我心惊胆战,生怕他用出什么手段来……”
“如何想法子,难道让我去对他说,当初是因为术士说了,咱们孩儿体弱多病,乃是天谴,唯一化解之道,便是我另立一嗣子,让这天谴转到他身上去?”叶思唉声叹气:“当初我本没有此意,可是你再三逼我!”
“十一郎既然愿意将纸坊、书坊赠与赐奴与小娘,为何不将酒坊或茶坊与他们,他们无非也就是求个财,若从你这得到好处,还会与你为难?”
“是啊,那卫生纸……莫非天上仙人也要如厕,用这卫生纸拭秽?”
方氏心中也在忌惮,她没有娘家可以依靠,丈夫又已经去世,拉扯着两个孩子守着些家产度日。可孤儿寡母的,旁人哪里会不起觊觎之心,单纯是想人财两得倒还罢了,只怕有些人还打着害了她一双儿女的主意。
方氏又白了他一眼,将话题拉回:“十一郎,你既然存了断绝关系的念头,却拿不出合适的理由,如今外人眼中看来,你们一家当真是父慈子孝,你既想要以吴泽为基业,一个好的名声是必须的……”
“奴自然记得,你所言当真?”方氏问道。
她这一次笑时,眼睛闪闪发亮,带着丝许的狡猾,看上去,倒颇有些像狡狐了。
想到这,陆氏呜呜咽咽又哭了起来:“都是你这死鬼,恁的耳根子软,听得那狐朋狗友所言,去做什么日本国的海贸勾当,结果赔得精光,还欠了如此多的钱财……若非如此,我们在汴州自做自的富家翁,哪里需要回来依靠这点家当!”
“就算闹不起来,只怕也不会轻易罢休。我看他们此次回来,如此仓促,想必在外是有些不如意之处,不会轻易放弃家里的东西。”
“那是,因为我知晓,这世上就嫂嫂待我真好。”叶畅顺口答道。
“嫂嫂,他们提了卧龙谷,提了那坡上的旱地,唯独没有提纸坊。这纸坊是我与小娘的,而且他们将工匠散去,误了书坊——书坊是我与赐奴的。”心中琢磨了一会儿,叶畅还是没有想明白,方氏面对他的无意之语,为何没有发怒,却做出这番姿态,他犹豫着说道。
方氏的分析非常尖锐,叶畅几乎没有自辩的余地,他有些恼了,起身打断了方氏的话:“嫂嫂,劳你大驾,不是为了来挖苦我,而是解决问题!”
“十一郎,说实话,当初三叔回来,奴未曾通知与你,是因为藏着些担忧。”沉吟了会儿,方氏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叶畅。
夫妻二人嘀嘀咕咕,越发眼热,二人在黑暗中对望了一眼,有道是欲令智昏,连寺庙道观里的佛祖神仙身上的金箔,都有人敢拿刀子去刮来,何况只是一个号称遇仙了的年轻人?
或许是叶畅方才的调笑让她心底恼了,所以才会这么不顾一切地将叶畅心思剖开来。
“说来说去,不过是响儿罢了。其余人手,可都是你买来的,身契之类,都在你手中……怎么,不在了?”
当初流落到修武时的穷困,让她记忆甚为深刻,这或许就是她对于赚钱,有一种超乎寻常的兴趣的根本原因。更何况,这里赚钱不是为了旁人,而是为了她的一双儿女。
说到这,叶思又叹了口气,当初只觉得叶畅与其兄叶曙相类,都是个老实人,而且一心求仙向道,想来不会有什么麻烦,却不曾料想会出现这样意外的转变。
“无论是真是假,大郎都不好欺负……咱们还得徐徐图之。不过,那纸作坊如今却是二支的方氏在管着,方氏家的赐奴,如今也每日都去卧龙谷,跟着大郎识字算数。”
“若是贩至两京去卖,哪怕是到汴州去卖,此物都必大行其道,转手之间,日进十数贯轻而易举!”
无论是淳明,还是崔景秀等人的身契,原本是被他收在宅中的,结果他不在的时候,叶思夫妇入住,这些身契什么的,自然就落到了叶思夫妇手中。
听得陆氏这话,叶思手一抖,方才的兴致顿时消了,他翻身坐起,长叹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