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2章 纵有手段难脱网

; “反正急也急不出什么名堂来，不如酩酊一番再看那元公辅能奈我何。”

    他与李隆基的关系也非同一般，在他的父亲殉国战殁之后，便为李隆基收养于宫中，与如今的太子李亨关系密切。

    “正是。”

    “叶郎君，为何不说话？”元载见叶畅沉默不语，又笑了一下：“你辩才无碍，机智百变，文思迅捷，此时，为何不说话？”

    “为何前席抑郁不乐？”她在屏风后听得不对劲，但吩咐一使女上前去问。

    他们这边暂且不提，那边元载的临时寓所当中，也正是弦歌声声。

    元公路在后边唤了他两声，元载却是根本不理睬。元公路无奈，转过脸来，满面忧色：“叶十一，你是如何得罪了这厮，他要这般不依不饶你？”

    一时之间，席中气氛冷了起来，虽然是十数人的宴饮，却仿佛只有元载自斟自饮一般。

    叶畅绝对没有想到，新上任的县尉，竟然会是元载！

    元公路的脸抽了一下，他原本是要装糊涂，不介入叶畅与元载之冲突的，可是元载撕破了脸，直接不给他面子，让他十分难堪。

    说到这，元公路唯有摇头叹息。当初元载立志不依附于王家，可见他在王家受到了多大的屈辱。但后来再受叶畅所辱，不得不回到王家——这证明叶畅给他的屈辱甚至胜过了王家！

    “少府，这有些难为人了吧？”元公路终于看不下去，叶畅几乎就是救了他的仕途，如今当着他的面受辱，岂不是打他的脸？

    “元公对元载似乎甚为忌惮？”

    当时元载想踩着他刷名声，他不反击就没有办法获得贺知章、韩朝宗等人的支持，也不可能在长安城中留下如此多的人脉。

    “元载本人出身寒微，不足道之，但他家娘子家世却非同一般……”

    这便是死敌，绝对绝对不可能缓解的死敌！

    “衙中精于算数者皆为各班吏员，如今他们就在元载手中当差，谁能来助我？”叶畅摇头道：“元载不会给我们留这机会。”

    “咳，你非仕宦之人，自然不知道这背后……这背后另有玄机！”元公路说到这，压低了声音：“我虽不知你与元载的是非恩怨，但他这官职得来，我却是略有耳闻。”

    “据闻，元载娶王忠嗣之女，寄居其家，甚受冷落，乃立志入京，其妻亦弃家随之，伉俪之情，可见一斑。虽然开元二十九年时，圣人曾召见元载，但其时并未任命官职。然后便是去年，元载不知为何离京，又回到王忠嗣家，王忠嗣向圣人内举，乃得授官……原来他离京返回王家的原因，竟然是在十一郎你这受了辱。”

    元公路蠕动了一下嘴，看着叶畅，然后苦笑。

    元公路打了个哈哈，只当没有听出两人对话中的意思。

    他知道如何取舍，叶畅是帮过他，但还不至于让他拼去身家性命维护的地步。因此，在沉吟了一会儿之后，他小声道：“我将去博昌县，如你所言，渔盐之利甚大。你不如与我同去博昌，我知你与贺监关系甚佳，北海太守李邕向来好结交才能之士，他又与贺监交好，到了那儿，你或隐或仕，皆由自选。”

    那使女转了一圈回来，低声说明原因，王韫秀眉头一颦：“故弄玄虚罢了，回去告诉郎君，他如今身份不同，叶畅不过是任他揉捏的小儿，便是有些反抗，终究也跳不出这罗网！”

    “啊哈，我还想向元少府介绍叶郎君，如今来看，倒是多此一举了。”

    “认识，认识，某与叶郎君在长安城中就结识了，老朋友，老朋友，若非知晓叶郎君是修武人，某还不会自请来修武任县尉。”元载笑得甚为阳光，自然，他咧着的嘴里，那白森森的牙齿反射的寒光，也特别亮眼。

    “事无对错，各在人心，十一郎，如今我已经去任，他不肯与我颜面，我也奈何他不得。”元公路叹了一声之后又道：“你还是快些将这几十册的数字算出来吧，莫要……莫要不忍这一时之气而遭祸！”

    在屏风之后，元载之妻王韫秀那剑一般的眉头轻轻皱起。

    “便是令贺监生出归隐求道之心的‘夕阳无限好’？”

    因为叶畅，他将自己的尊严践踏于足下，让与他一般硬气的娘子不得不去求父亲王忠嗣，走了这裙带关系，他才得了县尉的前程。

    叶畅眯着眼，深深看着元载。

    这位王忠嗣，可是当今第一猛人，什么安禄山之流，连给他提鞋都不配，而李光弼、李晟、哥叔翰，尽为其部将！

    开元元年至今三十年，三十年的税赋要一一核对，然后再计算出来总算均数，这分明就是为难人，就算是拿了算筹来摆，半日功夫也摆不出来！

    这个情形完全出乎叶畅意料，原本他还以为，在受辱之后，元载无颜留在长安，从此往后，他便再也不能踏上仕途呢。

    元载亦是早有准备，一拍手，便有人走进来，那人捧着一大堆书册，正是修武县的户籍钱粮造册。他冷笑了一声：“我今日子时之前，便要结果。”

    此女性情刚烈，因为元载依附于她娘家时倍受歧视，一怒之下便随夫入长安求仕。只不过叶畅并不知道他们是何时成亲，在长安初见元载时，见他年轻，以为他尚未成婚。

    这让她对叶畅痛恨无比：叶畅不仅羞辱了元载，还将她那个充满骨气与志向的丈夫“杀死”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完全被嫉妒和复杂充斥的男子。

    “你再去盯着，没有能拉到帮手，他竟然还悠哉地欣赏女乐？”

    “开元元年以来，本县户籍均数、每年的户税均数、每年的地税均数。”元载淡淡地道。

    “情形如何？”元载向那人问道。

    叶畅猛然想起：“王忠嗣？”

    现在看来，自己错了。元载已经娶了王韫秀，而王韫秀则是王忠嗣之女！

    元载！

    叶畅笑道：“直说无妨。”

    “请奉女乐。”叶畅又道。

    元载心中满是不解，回到宴席上时，也是食不甘味。诸吏员看出他心不在焉，却没有一人敢提出离开，因为元载方才说过，今日不过子时，谁都休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