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孰料郎意在胡姬

但是大唐长安城中，各色胡人有不下十万，其中大多善音乐舞蹈，特别是从西域过来的诸归化胡人，许多世代便以歌舞为业。

    “你这话说得我心中有些惴惴啊，要宫中的梨园弟子才能胜过她们。”

    这诗乃是初唐时王绩所制，离今已是百年，王缙用老调重弹来评之，既点明此诗来历渊源，也显露出他的不屑。

    “去瞧瞧，看看西市有什么力挽狂澜的招数。”王缙道。

    王缙听得眉眼直跳，那边王元宝咳了声，他虽不懂诗曲，却也略知好坏，至少这连接唱的三曲，并不比方才东市王维之曲差！

    唯一需要注意的，就是防火。

    叶畅没有反应过来，虫娘便拉着他走：“我看厌了，西市这边的戏台，总也该搭好了吧？”

    “你第一个给她鼓掌啊，若不是你，别人都不会鼓掌。”虫娘用白眼翻他：“你究竟是帮哪一边的？”

    王元宝一摆手：“无妨，这第二项比的是才艺，终究还是得伶人歌伎唱主角，别的花样，能逞一时，却不可能长久。”

    她们的衣裳，亦非寻常的大唐样式，而是夹杂着西域风格，华美艳丽，将人衬托得气质更显。

    旁边的和尚听得头昏脑涨，觉得叶畅说话遮遮掩掩，当真不痛快。不过他刚想插嘴，便张大了嘴巴，看着那边过来的彩车愣住了。

    “没有多少人跟来啊？”虫娘穿过朝天街回到西市这边，望了望身后，发觉绝大多数人还是留在了东市那边，她眨着眼睛，有些困惑地道：“十一郎，这是为何？”

    “某姓李，小字亚仙，世居平康里，今日得王学士讳维新诗三曲，愿献技于诸君之前。”

    “倒不是不好，老调重弹。”王缙懒得多解释，只说了四字。

    “王翁，人散去一些，该如何是好？”他们沉得住气，却有人沉不住气，上来向王元宝请示道。

    这彩车自然是没有戏台大，但也不小，足够伶人在上头表演了。彩车上有遮幕，在遮幕之上，则飘着一个个彩绸扎成的孔明灯！

    “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些熟。”叶畅心中琢磨了几回，“李亚仙”这个名字确实似乎听过，但是一时间，他又想不起来。

    车辚辚，马萧萧。

    “记得倒是清楚。”

    毕竟，长安城中胡姬虽多，可像这六位一般水准的，也不多见。

    叶畅正待说时，便见着东市这边突然稍静，一少女婀娜而上，这少女长得甚是秀美，正是那日在西市琉璃铺里遇见摔坏了琉璃盘的那女郎。

    大唐的音乐与舞蹈，叶畅实在不大能欣赏，因此也就是看个热闹。倒是虫娘，看得津津有味，只是嘴里还硬着：“也就这样，宫里梨园里，别说阿蛮了，就是小霍、细钗，也胜过她们！”

    虫娘牵着叶畅，也挤了过去，虽然没有多带随从，可是有善直这恶僧在，他们倒还是挤到了一处不错的位置。丝竹之声渐起，四周稍静，只见一队歌伎上去，且歌且舞，因为隔得稍远，叶畅听不太清楚唱的是什么，只觉得声音柔软悠扬，当真好听。

    小姑娘酸气冲天的话语，叶畅不以为意，本来么，这小姑娘就如他家小妹一般，叶畅只是怜惜她长在宫却却无人关爱。更何况，她年纪还这么小，过了上个新年，她才算是十岁，叶畅也没有往细里去想。

    此时为那孔明灯吸引，已经有许多游人转到了西市这边来，看到这些艳美的胡姬，来的人就更多了。

    原本呆在东市戏台前不过来的人群，顿时哗啦一声，分流了部分过来。王缙皱眉，王元宝也皱眉，但他二人倒还能保持镇定。

    想到这里，王缙心中微微有些畅快，看了王元宝一眼，王元宝与他一般的念头，两人点了点头。

    又是一妙曲，又是一胡姬！

    第二位胡姬唱罢，依旧是施礼，然后再端坐入车上花丛之中，乐声却依然未绝，而是一变，紧接着，第三车上的胡姬又唱了起来。

    盛唐之时留名于后世的奇女子多了，这位，大约也是其中之一吧。

    王元宝跟着他，他乃是卑贱之人出身，是不大懂诗的，因此讶然道：“此诗不好？”

    “在西市见过一面，却不曾想亦是歌伎。”叶畅答道。

    这必定又是叶畅的诡计，扬长避短避实就虚！

    “这……这三首可也是老调重弹，亦或为李太白之作？”他颤声问道。

    王缙无法回答，只能冷声道：“且听第六首……某就不信，还有第六首！”

    “有钱须教饮，无钱可别沽。来时常道贳，惭愧酒家胡……”

    她声音清脆，嗓子甜美，又带着一股英气，让人不觉一振，仿佛这样的酷暑之中传来的一股凉意。

    这孔明灯被丝线系在彩车之上，随着彩车的移动在空中摇摆，仅此一项，就吸足了眼球。

    花车之上，以各种鲜花、彩缎相饰，而花车之顶，则都挂着巨大的孔明灯。这些孔明灯，原本是叶畅模仿另一世中的汽球而制，只不过现在在其中点着的是蜡烛。蜡烛熄灭之后，它便会缓缓落下，到时再换新烛点燃，等它重新升空就是。

    然后叶畅就觉得脚尖一痛，却是虫娘在他脚上狠狠踩了一脚，而且一脸气鼓鼓模样。叶畅这时才觉得不对：“你也休闹，休闹……”

    若是能在西市那边看到叶畅，再对他冷嘲热讽几句就更好了——但王缙知道，自己就是见着了叶畅，只怕也不敢冷嘲热讽。

    “啊哟，你又踩我做甚？”正在鼓掌的叶畅又呼了声痛，瞪着虫娘道。

    这正是李太白的一曲《少年行》，王缙哼了一声，李白此诗虽好，不过他兄长王维亦有一曲《少年行》，潇洒或稍逊，但慷慨激昂却又胜出一筹。

    王缙第一个念头便是此，他心中有些愤怒，这个叶十一，当真是阴魂不散！

    见着各色伎人出场，原本聚在西市边的游人，这下又转向，纷纷涌向东市。但虽然横街有五十米宽，可中间一个大戏台，周围再涌来成千上万的观众，顿时被挤得水泄不通。

    “哪顾得那么多，偶遇的闲人罢了，更何况……”叶畅正要解释，突然发觉周围喧哗声陡然降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