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2章 娘子军破夜曲江

    三姐噼噼啪啪一顿臭骂，在她口中，杨齐宣简直就是十恶不赦。此时院子里大乱，闹得杜甫上下也都是一团麻般，杜甫虽是不愿意窥人隐私，此时也不得不在院外听着，看看是不能上前劝说。听得是李家姐妹为了叶畅而大骂杨齐宣，他不禁愣住了。

    杜位安排人去查问，杨齐宣听得嘈杂声稍静，便又开口道：“我之意，也是大伙商议出一个法子，然后呈请丈人决断，并非擅自作为。”

    “郎君都跑了这么多家，得回去了，再不回去，只怕赶不上晚饭啦！”那仆人嘟囔着道。

    叶畅这本领……也太大了吧？

    杜甫是个很纠结的人，他做不到李白那样的潇洒自若，李白可以一面毫无惭色地用一个人的钱去饮酒寻欢，另一面将其人骂得狗血喷头——这厮这般做，别人只会说他真性情中人也，而杜甫这般做，只怕就有人要说他是反覆小人了。

    旧年李适之之子挑起的风波，仿佛就在昨日一般，这一年来，他潦倒于京城，已经是囊中羞涩，甚至不得不从住处搬出，借居于族弟杜位宅中。他的族弟杜位，年纪与他相差不大，亦是李林甫之婿，曾数次说要将他荐与李林甫，都被他婉拒了。

    杨齐宣愣了愣，苦笑道：“此事方才我也与诸位连襟说过……实是叶畅欺人太甚，有意骗婚……坏小姨之名。”

    给叶畅栽上一顶骗婚的帽子，先让众人生出同仇敌忾之心，然后杨齐宣又道：“幸好叶畅奸计，为丈人所识，并未得逞。丈人怜才，故此只是薄惩之，但这叶畅却不识好歹，依旧心怀不轨，与韦坚余党勾结。丈人日理万机，总揽我大唐要务，哪里有那么多闲功夫应付他。我等为晚辈，自然当为丈人效力，想法子让那叶畅知道厉害！”

    他们可都明白，叶畅险些就成了他们当中的一员，而且即使是现在，叶畅与李林甫的关系，似乎也没有完全破裂。

    这丝苦笑只是一闪而过，旋即他振作起精神，对跟在身边的家仆道：“下一家吧。”

    杨齐宣看了众人一眼，这些人当中，张博济为鸿胪少卿，郑平为户部员外郎，杜位为右补阙，元捴为京兆府户曹，他自己为谏议大夫。诸人之官，大多都是清贵之职，所仰赖者，皆是丈人之力。他定了定神，然后说道：“当初丈人颇为看中叶畅才能，故有意招其为婿，叶畅窥测其意，乃投其所好……”

    果然没有多久，便听得有女子开始唱了起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来的可不仅是李林甫次女，其余几个重要的女儿，他们的妻子，几乎个个都到场，包括杨齐宣自己的夫人，亦是横眉怒目，一副气冲冲的模样。

    杜甫哪里不知道天色将晚，但手中的文章尚未投递完，还有数家要跑呢。

    若是为了求官，便接受李林甫的赏识，那么同叶畅有什么区别，当初他与叶畅划袍断义还有什么意义？

    他正在想着措辞之时，突然间，听得外头一阵乱，杨齐宣酝酿半日，好不容易到了这紧要关头，顿时觉得不悦，一皱眉改口道：“杜郎，贵宅中似乎有些嘈杂，却是为何？”

    “此事丈人不好提起，全是我私下揣测。”杨齐宣又道。

    “住嘴！”杜甫勃然变色。

    “正是，况且说叶畅与韦坚余党勾结，也只是流言，未必能当真。”又有人道。

    对于诗文，叶畅也有自己的看法，两人讨论之时，叶畅那句“文章合为时而著”，当真振聋发聩，让杜甫心折不已。也正是因此，他受叶畅影响，此次投出的文章，都是那种“为时而著”针对具体事情来谈的，不再去追求华丽的辞藻。

    孤篇一诗盖全唐的《春江花月夜》此时唱出，颇为应景。在座的诸人一时之间，都未开口，而是侧耳倾听。

    此语一出，众皆肃然。

    杨齐宣目光在诸女中打了个转儿，唯独没有看到李腾空。他强笑着道：“诸姨为何……”

    “此事休提了。”杜甫摆了摆手道。

    又送了两户人家，眼见天色真晚了下来，很快就要敲禁街鼓了，杜甫带着仆人回到了西曲江的杜位宅。杜位待他倒是不薄，相当礼遇这位族兄，故此杜府仆人也不敢怠慢他，将他引入侧院的客房中，便是送水送饭。

    这事情在长安权贵中飞速传播，但杜甫只是一个奔走于权贵门下求赏识的文人，故此消息得到的晚了。听仆人说完事情经过，他怔忡了好一会儿，不禁又想起当初与叶畅结交时的情景。

    就在杜位宅面向曲江的院落里，烛火高照，灯火通明，杜位看着这些连襟位，脸上带着笑，心里却有些不快。

    “妹夫有何话，就请直说，大伙都是一家人，何必遮遮掩掩？”杜位实在受不了他这副模样，当下催促道。

    “后来呢？”见杜甫沉思不语，仆人不敢再说什么，停了下来，杜甫便又问道。

    “这曲江夜景，果然非同一般。”一曲毕后，众人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杜位这个主人不出声，那杨齐宣先开口来：“无怪乎位郎君要在此安居，便是我，也想着在这附近置宅了。”

    夜幕虽是降临，登闻鼓也响过了，那边的画舫却还未停歇。这玩意儿是从洛阳传来的，而在洛阳，也最先是由大观园弄出的，据说便是叶畅的主意。夜间游江，美人在侧，明月在天，总让人易发诗兴。

    “各位说的也有道理，但是，我之意……”

    “郎君，此次乃是朝廷拔举人才，又非进士科举，用不着行卷，你还忙来忙去，何苦来哉！”仆人却他不回应，又唠叨道：“何况便是要行卷，你也该请位郎君相助，他堂堂宰相之婿，若得他之力，将郎君文章递到李相公手中……”

    杨齐宣暗骂了一声，他并不指望这些人真正能与他齐心对付叶畅，他其实只是想借着这些人一起，向李林甫施加影响，让李林甫意识到，叶畅与韦坚余党勾结，迟早是李林甫的心腹大患罢了。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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