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白大笑起来。
叶畅家中向来奢侈,故此随时有热水备着,叶畅才放下李腾空,那边使女们便抿嘴笑着将大木桶搬了进来,放在了卧室外间,紧接着一盆盆热水倒了进去,水倒好之后,毛巾、鞋子、干净衣裳也准备好了。
不过此事急不来,或许要用一两代人来经营才成。
既然朝廷召他回长安,他便不再耽搁,先是将高适从新建的大理城召来,将云南三府事务悉以委之——对李白,他终究有些不放心,这位天才诗人没有他盯着,没准就整日醉醺醺的了。
“如今时间尚早,我现在就去拜见丈人,许多事情,也需要向他请教。”叶畅又道。
“不好,人不能动了,少不得发脾气,我在时要好些。郎君何时去看看他,这些天,宫中每隔几日就派人来,明面上是探疾,实际上却是催他赶紧离开。他一日不离开,那位杨次郎就不好登相位——他可是总怕着父亲哪一天突然站起来,又出现在圣人面前,笑着让他滚蛋!”
李白笑了笑,在这个问题上没有接口,他对此是有不同意见的,比起叶畅,他更熟悉葱岭一带的情形,毕竟他父亲曾经在那儿做过生意。
她虽然自称喜极而泣,可眉宇间的愁绪却是如何也摆不掉的。叶畅见状,干脆不说话,伸手便将她横抱起来。
“罢相?”
“东北、西南,十一郎你都建商会以经营之,东南为大海且不说了,那西北呢,听闻十一郎近来屡屡致书信与朝廷、安西,莫非十一郎也准备在西北行边疆之策?”
“无妨,百姓饥时不挑食,而且实在口感不好,还可以磨成饲料,用于养猪养鸡,总没有人嫌肉口味不好。”叶畅一本正经地道。
叶畅越是相劝,李腾空就越觉得心中难过。
蔡明的神情却有些古怪,看了叶畅好一会儿,然后道:“这个,李林甫罢相了。”
周围亲卫、使女和家仆都在,李腾空顿时羞得用手捂着脸:“郎君!”
“空娘再这般哭,便是不欢迎我了。”见她仍然流泪不止,叶畅假意威胁道:“既是不欢迎我,我便又回云南去!”
“郎君千里奔波,才是辛苦,奴只是有些不舍父亲,他此去辽东,毕竟年事已高,身体又不适……奴实在担忧。”
面色黑黝的李白笑嘻嘻地指着面前的早稻稻浪对叶畅说道,虽然一字都没有提自己,可那渴望赞扬的神情,还是令叶畅不禁发笑。
“智华,有何事?”
叶畅哑然失笑,正待再说,突然间,见蔡明急匆匆地赶了过来。
所谓象林稻,就是占城稻,如今还无占城之说,只有占婆,叶畅以汉时地名象林命之,对其之野心,昭然若揭。他一直在鼓动将云南与此时尚在岭南治下的安南合并,另成一道云南道,在他的计划之中,云南道的控制范围,应当包括另一世整个中南半岛,襟两洋而扼要冲。
“朝廷有密旨,召中丞回长安!”蔡明低声道:“使者正在城中,中丞速速前去接旨吧!”
“中丞说的是,饥时还管什么口感,能填饱肚子就是好的……中丞所制秧马、脱机,事半功倍,当真是巧夺天工!”
“别难过,别难过,我回长安,你当欢喜才是。”叶畅笑着道。
“不,不……”
“十一郎,你要当心。”李白没有再提葱岭诸国,却转而说道。
“边将好大喜功啊……”
叶畅心中一凛,这确实是一件极为大的事情,好端端的,为何会罢相?
这两年来,李白算是一改往常好浮夸而不务实的毛病,踏踏实实做了不少事情,先是建云南城,然后又是奉叶畅之命试种象林稻,两件事情,足让他在经营华夏边疆之事上功垂不朽。
“果然,象林稻如中丞所言,比起云南土稻,耐旱、耐涝、用时短,产量亦高,只是口感不好,只可为平民口粮,不可供贵人所食。”
偏偏这等情形怨不得叶畅,根子还在李林甫与李隆基的相互猜忌,某种程度上说,叶畅亦是受害者。
叶畅闻言笑容敛起:“倒不是准备在西北行我的边疆之策,是有些担心。”
秧马原是北宋之后开始盛行,四川出身的苏轼是到了武昌才见到,但如今叶畅就已经拿了出来。至于脱机,则是脚踏式滚筒打谷机,张休耗费了八年功夫,与二十余名巧匠一起,终于能铸造、打磨成合用的齿轮,对于收割甚为方便。
“如今丈人精神可好一些?”
“有何为难,全心向华即可,便是以石国为例,其国三百余城,大多为华人所建,大唐原本为其故国!况且,无论是大食还是犬戎,对其都是勒索无度,大唐不唯只要象征性地贡物,还许他们丝路之利……以我所见,就是贪心不足,带价而沽!”
“高仙芝此人好大喜功,更胜于哥叔翰,而且他军中宿将,向来骄矜,此前又屡战屡胜,我怕他在安西行冒险之事。而且,还有一忧,便是犬戎。如今剑南有我,犬戎无法出铁桥城、安戎城,河曲有哥叔翰,犬戎无法出石城堡,他们能拓展的唯一方向,就是小勃律……”
李林甫在杨钊还京之后,便试图召他回长安,但屡屡被李隆基所阻。叶畅很清楚李隆基的意图,就是绝不让他与李林甫二人同时在长安,以免给杨钊造成太大的压力。
“哦,十一然且说说,担心什么?”
“此前风疾发作,已是半身不遂,不能上朝,亦无法入宫,不得不退。”
叶畅这一叹,让李白笑容也敛住,边将好大喜功,确实是一个大问题。特别是胡人充任边将,根本不将大唐将士的性命放在心上,屡屡做出各种令人瞠目的事情。
“这一个多月来,辛苦娘子了。”事毕,叶畅轻轻抚着她的头发道。
“什么?”
明知叶畅是在说话的,李腾空却仍然抓紧了他的手,然后勉强破涕为笑:“奴这不是喜极而泣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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