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高仙芝手中,抑郁不得志,高仙芝根本不给他什么机会,他都有些想解甲回家,另寻机会了。如今,机会不就在这里么,只不过,抓住这个机会,需要他冒性命之危险罢了——他们既然来到安西,吃这刀头喋血的大勺饭,怎么会怕性命之险?
他的目的,并不是说服叶畅交出兵权,而是动摇现在支持叶畅的这些天威、安西两军将士,争取将他们拉拢过来。他是算准了叶畅敢软禁他却不敢杀他,故此做这一搏,只要这些人中有谁稍稍动摇,叶畅就不得不弹压,而弹压的结果,定然会导致左右离心。
这等情形下,由不得他不选边站。
而且……高仙芝在朝中有人支持!
高仙芝此时说完话,满怀期待地等着众将的反应,在他看来,叶畅近乎是只身来到安西,虽然不知用什么法子获得了天威军的支持,可是这种支持毕竟是有限的,而且安西军主力,应当还是听他这个安西节度使的。
卫伯玉觉得自己眼泪都要流出来了,终于看到怛罗斯了,这七日简直就像是过刀山火海一般,让他生不如死。
李嗣业握着陌刀的手微微有些禀抖,高仙芝的目光,他当然看到了,高仙芝的意思,他也明白。
高仙芝逃回税建城之后,大体上还安份,但今日城外的激战大约是刺|激到他了,他又跳了起来。或许在他看来,这是一个非常好的机会吧。
他真不知道高仙芝是怎么想的,这个时候竟然想要从他手里夺取兵权,而且想要靠着这三寸不烂之舌来夺取兵权。
他喃喃骂了一声,心中惴惴不安,若叶畅全军溃败,他们这支深入敌后的小部队,岂不是又要循原路返回?真是如此,问题可就大了,深入敌境百余里,没有任何休整,他们的体力根本不能支撑回去。
看来,李嗣业虽然对高仙芝还是有些旧日上级的尊敬,却也没有完全说实话,所以高仙芝并没有准确地估计到形势,否则他也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城头上仍然是石国的旗帜,外边军营规模很大,但没有什么人活动……旗帜有许多,似乎河中诸国皆有……看来,叶中丞并没有打过来,要么是大食人没有中计,要么……”
喘了很久的气,觉得自己体力恢复了一些,卫伯玉将挂在脖子上的望远镜举了起来,开始观察城上的情形。
李绾仍是笑眯眯模样,不过此时他的目光也冰冷。
“什么叫徒取其辱,安西军中,还有我的亲信……”
“高大夫,我们都是听命行事的,你莫要让我们为难。”李绾慢条斯理地道:“高大夫想见叶中丞,我们已经派人去禀报了,你也看到人过去,至于叶中丞见不见高大夫,就不是我们这些听使唤的人可以决定的。”
“老夫经此几日细思,已有破敌之策,怛罗斯之辱,必要雪耻!”高仙芝怒视叶畅:“叶畅,你当真要让数万将士,陪你一起去死么?”
到了这里,也就意味着,无论能不能把怛罗斯夺下来,他们这每年三十贯的年金就不会少了。卫伯玉很相信叶畅的承诺,这位叶中丞才到安西,便用两颗人头证明他是说一不二的人。这种人物,最好相信他的承诺。
高仙芝盯着他一眼,嘴角浮起丝冷笑:“叶畅,你想错了,我的话不是说与你听的!”
“竖儒安知厉害!”高仙芝须发皆张怒喝了一声,他毕竟是虎将,虽然如今落入叶畅手中,可是这一怒之下,李绾吃了一惊,不由自主倒退,险些撞着身后的天威健儿。
叶畅在送别他时说的话,在卫伯玉耳边响起,卫伯玉眯着眼,然后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李嗣业正在权衡之时,突然听得外边一声笑:“哈哈哈哈……”
“哦?”
“高大夫在从怛罗斯转进回税建城的途中,不是已经斩杀过挡着你道路的友军了么,再斩杀我这样一个不曾犯错的部下,也不是什么大事。”李绾神情仍然很平静,毕竟在他面前,可是有数名天威军护卫,在屋外,还有数十名弓弩手,高仙芝真敢杀他,那么这些天威健儿就敢杀高仙芝!
“如今你死到临头,若想要活着,便听从我指挥!”高仙芝道。
望远镜是好东西,因为叶畅特意保密的缘故,直到现在,仍然数量稀少,是他行军之时的利器。这次卫伯玉的远征冒险极大,故此叶畅才给了一具望远镜给他。
只不过,他这算盘打得也太如意了。
“郑德诠残暴不仁,杀戮善良,已被我军中显戮,以安军心。毕思琛贪赃枉法,巧取豪夺,已被解送长安治罪。你的亲信?”叶畅冷笑了一声:“你在安西多年,自己家中田宅无数,底下军士却穷得冬夏只有一套衣裳,你在诸国搜刮金银宝石车载斗量,底下军士却忍冻挨饿难见荦腥,就你这样,也有亲信?”
“都给我听着……”他半蹲着站起来,将手下的头目首领召集过来,声音坚定地道。
“大夫,别说了。”实在看不下去的李嗣业终于受不了,拦住高仙芝,面有愧色地道:“大夫,徒取其辱,何必如此?”
关键还是要依靠李嗣业的勇力。
高山、冰雪、沙漠、蚊虫、干渴、饥饿,这七天里,他们这支一千人不到的小小队伍,战胜了太多的困难。这些困难,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而能够坚持下来,也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叶畅这才恍然大悟,原来高仙芝竟然打的是这个算盘!
叶畅上下看了看高仙芝,摇了摇头。
想笑又不敢笑,轻蔑、嘲弄,还带着一丝怜悯。
“李嗣业,向高大夫好好报告一下安西的情形,让他清醒清醒,不要再犯失心症了。”叶畅懒得再理他:“时间快些,再过一个时辰,我可就要有军令,你若不到,军法从事!”
“什么?”
贱命一条,莫说每年三十贯,每年十贯二十贯,就足以让一些人卖命了。
与此同时,在税建城中,高仙芝亦是压低了嗓门,却坚定无比地说出了同样的话:“都给我听着!”
在有这个觉悟之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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