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28章 何恃无恐

、杨两人相携入城，向张迈汇报了战况。

    但同时又注意到了另外一个细节，塞坎进城以后，马上派遣重要部将加苏丁率领约一百轻骑出东城门而去，对兵事颇有研究的郑豪也感到一点诧异：“他居然只派了一百轻骑去追赶唐军？难道不怕遭遇到唐家的阻击？”

    郑渭急忙辩道：“那帮唐寇来找我，那是因为他们听说我阿齐木家是俱兰城的首富，所以第一个就进来敲诈勒索，不错，他们是有劝诱我投降，可我阿齐木家深受卡迪尔大汗、博格拉汗大恩，在这俱兰城也生活得好好的，怎么能干出背叛通敌的蠢事？难道我好好的富家翁不作，却要跟他们去奔波受苦？荒唐，荒唐！这话说出去谁都不信。”

    郑渭盯着蒙由，沉声道：“蒙由！我阿齐木家待你不薄，你怎么可如此冤枉我！”

    “不知道？”随着这位回纥将军眼中闪烁出凶狠的光芒，居民们才忽然记起，塞坎在王朝内部的口碑也不佳，不是因为他不会打仗，而是因为他那贪婪而淫邪的秉性。

    郑豪问道：“看来塞坎要动真格了啊，三少爷，咱们要不要设法给唐军提个醒？”

    塞坎冷笑起来：“若不是你们郑家里通外敌，俱兰城会这么容易就沦陷？若不是你们郑家里通外敌，那帮唐寇可以这么轻易就把全城钱粮搜刮一空？若不是你们郑家里通外敌，他们会无声无息就走了个干净？”

    砰砰砰砰——门终于被撞开了，塞坎踏步入内，郑渭却没走，只是他手中却多了一本李太白集，脚下多了一撮的灰烬，灰烬上还在冒着余烟，塞坎怒喝：“你烧掉了什么？”

    不过很快的萨穆尔卡拉丁等又发现，不但唐军不见了，这些天唐军从他们那里敲诈的那些钱粮也统统不见了！

    蒙由上前道：“将军，其实不用动鞭子，小人有一个办法，使了出来，包管他马上得开口。”

    塞坎哈哈大笑，哪里管他？却猛地扯下了郑少夫人的蒙脸来，雅丽丝惊叱了一声，面纱落下，满屋子的男人个个看得目瞪口呆，连塞坎也呆了一呆，喃喃着：“世界上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女人……”伸出手来，竟然就向雅丽丝的脸颊摸去，雅丽丝失声尖叫，郑渭人被按住了，却手脚狂舞，仿佛疯了一般大叫：“畜生！畜生！你……你住手！”

    “三少爷，我们也该未雨绸缪吧。”郑豪说。

    一个四十来岁、长着一双三角眼的男子跨马驰入，站在商人群里的蒙由认得这人就是怛罗斯的镇守者、回纥喀喇汗王朝西疆的方面大将塞坎。

    偌大一座俱兰城，大部分存粮竟然都已被卷走，不出七八日，这座城市就会变成一座饥饿之城，回纥人就算夺回来也得运粮来接济，那势必将是一个很大的负担。

    塞坎猛地冷笑起来：“你们这帮养不熟的唐奴！博格拉汗对你们这么宽厚，你却里通外敌。”

    “可是三少爷，塞坎是条疯狗啊，萨穆尔、卡拉丁对博格拉汗那么忠心，如今也落得这样的下场，更何况我们！”

    他忽然说出这些话来，那是要告诉塞坎：我阿齐木家是有靠山的，你别乱来。

    “证据？哈哈！”塞坎冷笑道：“物证自然早就被你毁了，但我还有人证！”

    郑渭惊道：“什么里通外敌，将军，你可别血口喷人！”

    又对塞坎道：“将军，正是因为我不肯投降，所以那帮唐寇恼羞成怒，对我阿齐木家加倍勒索了起来，你不妨到我家里各处转转，除了那些带不走的，其余各种值钱的东西，也被搜刮得差不多了啊。”

    张迈点了点头：“好。”

    “这群比魔鬼还狡猾、比虎狼还凶狠、比基督徒还可恶的唐寇！终于走了！”

    郑渭压低了声音，说：“是唐军驻扎的地方，他们甘冒奇险把这么要紧的情报告诉我们，这个消息，可万万不能外传。”说着将地图嵌入李白的集子的隐秘夹层当中，塞了回去。就在这时，外边传来了喧嚣声。

    主仆两人对望了一眼，一起出来，却就见塞坎带领一帮人气势汹汹闯了进来，见到了郑渭，冷冷道：“郑公子，别来无恙啊。”他不叫凯里木，却叫“郑公子”，郑豪一听就知要糟！

    蒙由却陪着笑，说：“冤枉？小人怎么敢干这样的事情？三少爷，那些唐寇的首脑，曾进府来，与三少爷在书房了大半天，这事我不是扯谎吧？而且我蒙由也是多亏了三少爷的脸面才得释放，这事整个俱兰城的人可都知道啊。”

    郑渭派了蒙由代表阿齐木家去迎接塞坎，自己却坐在靠背长椅上，显得很疲倦。

    “一切都过去了吧。”

    城外又响起了马蹄声，商人们害怕起来，但有大胆的爬到城头一看，发现却是回纥的兵马。

    “阿齐木”府。

    杨易率领轻骑，试探性地发动攻击，但对方却很快就缩了回去，但也没有逃远，跑开了一段距离便驻马等待，杨易一往回走，他们又追了上来，在风沙砾砾的土地上，踩出了无数混乱的蹄痕。

    郑渭轻轻咳嗽一声，道：“将军无恙。”

    郑渭忍着积愠，保持平静继续道：“塞坎将军，你只要能找到证据，要打我杀我，甚至灭我满门，我都没话说。但你若是听信别人的一面之词就来治我的罪，将来博格拉汗面前，只怕……”

    商户纷纷咒骂着，唐军占据俱兰城的这段日子，他们受到的伤害是最大的，反而是底层百姓没有什么感觉。

    “人证？”

    “那帮唐寇呢？哪里去了？”

    惨叫声响彻大街小巷，却还没传到阿齐木府，郑汉混在人群之中，看看萨穆尔卡拉丁的惨状，生怕接下来郑家也要受牵连，赶紧回府，来向郑渭禀报。

    进城的回纥军因怀疑一些商户“通寇”，破门而入进行搜缴，结果从不少商户家中搜出了唐军的“借条”，塞坎见了怒火更甚，他刚进城时鞭打众胡商一大半是为了泄愤，这时却已认定这些人通敌！

    杨易打头，龙骧营居中，安守敬断后，四更时唐军退了个干净，刁斗余韵尚在俱兰城街道上盘旋。

    塞坎身后走出一个人来，竟然是外管家蒙由！

    “只派遣一百轻骑，是为了做出最快的行动，派遣重要部将，是因为此行需要一个权威足够的人……”他将这两件事情结合起来以后，便做出了判断：“塞坎不是要追击唐军，而是要派遣加苏丁，接掌山城灭尔基！灭尔基虽小，却是个军镇，那边也有几千兵马，且易守难攻，接掌了灭尔基，和八剌沙衮之间的道路就能保持畅通了。那样塞坎就能立于不败之地了。”

    “那三少爷认为是……”

    郑渭全身打了个颤抖，声音也在发颤：“你……你们……你……你们要干什么！”

    塞坎却冷笑：“有这事么？我怎么不记得了？”

    萨图克·博格拉汗占领怛罗斯一带后，对萨满的边境封锁只持续了半年，之后便断断续续地有了来往，以边境走私的形式开展商贸，但以郑家这样的势力、郑渭这样的能耐，这些年却没法带上妻子弟弟逃往撒马尔罕去和父兄会合，自是因为博格拉汗设下重重限制的缘故。不过这重重限制，既是一种约束，有时候也是一种保护，郑渭敢如此有恃无恐，有一半的原因就在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