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1章 爷们汉唐娘们宋

    就算我真的不顾一切一意孤行，那又如何！

    “小春！”

    “老子要汉唐！老子不要宋清！”

    在东归的道路上，老郭老杨曾给他讲述许多历史掌故——当然主要是唐朝的，除了大唐之外，这两位老武夫对历史懂得也不多。到了河西以后，随着一批中原知识分子的加入，如范质魏仁浦等更是常常给张迈讲述过往的历史，这个时代《资治通鉴》还没出现，但范质魏仁浦本身就是两个会走路的书橱，他们从汉，到魏晋，到南北朝，尤其是到隋唐，尤其是安史之乱以后，为张迈讲述得特别详细。

    范质有些不解，不解中又带着惊讶，怕张迈要做什么超脱控制的事情：“元帅，召集这么多人，连辽国的使者都叫来……这是要做什么？”

    其实，张迈也不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他甚至比任何人都清楚该如何做对眼前最便利！

    范质大喜，郑渭道：“想通了什么？”

    可这不就成了大宋了吗？

    多安稳的道路，多美好的未来！

    大风狂飙，席卷万里，马蹄踏处，即为大唐！

    到三更时，马小春求着张迈不要再想了，好好睡一觉再说，得到的回复却是张迈一阵暴打然后赶出门外。

    ……

    张迈喉咙嗝的一声，几乎在呻|吟地自说自话：“是因为立国不正么？”

    所以当政治事实将一个国家割裂成了君与臣两部分，君主真正要遏制的，不是武人，要遏制的，是臣下！是除了皇帝以外的所有人！

    这说的都是什么啊，不是在讲杨易的事情吗？

    张迈越往深处想，心情就压抑得越是厉害！

    老子凭什么不能按照老子的意志决断！

    张迈不懂历史，再世为人和东征的经历，让他的欲望也和其他人不大一样。很多东西他要求不高，但这不是他品德高尚，只不过对他来说，有些东西并不是那么重要。

    坏的东西一旦形成就难以破除；而好的东西一旦失去又极难恢复。

    那个时候，大家对此都觉得理所当然，可随着一步步的东征，在已经无限接近成功的时候，为什么有些事情却变异了？

    奚胜不是为了张家的宝座付出鲜血的，杨易不是在为张氏天下打仗，大家不是为了有朝一日跪在地上而奋战的！

    ……

    “昨晚我想了一夜。”张迈道：“有些问题，我终于想通了。”

    张迈仿佛看到，那个叫做“历史”的顽固老人在空中冷笑，他不断地蛊惑着张迈，告诉他：存在的就是合理的，我选择出来的，就是最好的答案，你就不要反抗了吧，乖乖登上宝座，黄袍加身做个开国皇帝吧，将花花江山传递数百年，成为穿越历史上一簇靓丽的浪花。

    天亮了。

    大伙儿这一路东征，拼了命回来，想要的，是爷们的汉唐啊，为什么到最后却定要走入一个娘们大宋的怀抱！

    可自己为什么心中会不爽？

    ……

    张迈觉得老家伙的眼神有些阴冷，觉得自己正落入一张暗黑的大网之中。

    再接着就是防微杜渐，重用文官以维护张家万世一统的统治！

    回到当年？简简单单？

    “我得到的，是昔日的奋进，是沉淀的友情，是一个必须冒险却又充满光明的未来，而我失去的……不就是屁股底下那个安安稳稳的皇帝宝座吗！”

    他在前方拼死打仗，却有人在后方扯他的后腿。

    就是这种简单，让他们拥有了横扫天下的力量！就是凭着这等力量，他们万里横行，虎吞西域。

    在经历短暂的怀疑动摇与心情低落后，却见一道曙光划破了黑暗，云层的阴影被朝霞驱散，跟着大地瞬即明朗了起来。

    为什么要用文官而遏制武将？

    不知什么时候了，却听马小春在门外啜泣道：“为什么事情要变成这样呢，为什么！要是……能回到当年就好了，要是能回到当年那样简简单单的就好了。”

    明明知道有陷阱，却不得不往里头跳，明明知道会有隐患，却是无法解决。

    ……

    张迈看到了这景象，这本是最普通、最常见的景象，这一刻却让他猛地哈哈大笑起来！

    强国源自强将，强将源自强兵，强兵源自强民，专制长久之道的根本，在于弱民！在没有外敌的情况下，民弱则君安矣。

    他不想看着郭洛对自己卑躬屈漆，他不想杨易那样的汉子被皇权打断脊梁骨，他不想奚胜这样的血性汉子在二十四史中被描述成为张家效力的奴媚忠臣。

    ……

    再接着几乎一定要做的，就是兵将分离、文进武退、军官轮换，彻底断灭军人的野望……

    我怕什么，我究竟在怕什么！

    老家伙仿佛在用一种阴沉的声音对张迈说：你想要得到这个时空的天下么？那就顺着历史的惯性来，按照这个时空应有的规则来！

    第二，政权被推翻，皇帝会换人……

    ……

    更重要的是，那不是张迈想要的，他想要的是简单的，甚至可以粗鲁的，他想要是阳刚的，甚至可以是暴烈的，而不是掉入优雅的、复杂的、委婉的、阴柔的权谋网中难以自拔。

    张迈有把握杨易不会反！以自己的威望，应该可以保证天策这辆战车一直开到大决战胜利之后，等到天下一统之后，就学宋太祖，“杯酒释兵权”，将郭洛、杨易、薛复、石拔、郭威全部用醇酒美人养起来。

    在安西唐军东征时期，处处充满了危险，但那时候的生活是多么的痛快，多么的豪迈啊！

    第一，整个华夏会再次生灵涂炭。

    那些可恶的阴影，你越想驱散他，但你的手伸出去时，却自然而然造就另外的阴影。

    “想通了一个人，应该敢于去冒险，而非追求苟安！因为苟安并不能带来真正的安全，只会在一段时间的安定之后，陷入更加巨大的危险之中。”张迈道：“一个国家，更不能为了内部的安全与和谐，而让自己失去开拓进取的能力。因为一个没有对外进取能力的国家，也不可能长久地拥有内部的安全！”

    老子要的不是一座阴气沉沉的花花江山，老子要的是一股狂飙万里的暴风，卷到哪里，就让哪里换上汉家的赤帜！

    ……

    杨易拥有了造反的实力，杨易就拥有了造反的可能性，拥有造反可能性的杨易，就成了最大的危险！对于最大的危险，必须加以遏制，甚至是不顾一切地加以遏制！

    这也是范质和魏仁浦一直要求确立礼制的原因——礼制确立的背后，是一种身份认同的确立，身份认同的确立，就是政治秩序的确立。当初刘邦打下天下之后，却没什么文化，所以一抛开手将政治秩序的建立交给了儒门宗师叔孙通。范质魏仁浦倒是想做叔孙通，可惜张迈不是汉高祖。

    为什么这个时代、这个政府，会这么担心人民会造反！

    范质和郑渭很快就来了，他们住的地方离这里不远，两人的眼睛都红红的，昨晚只怕也没怎么睡。

    一种侵蚀到所有人内心深处的“思想”，一种连郑渭甚至杨定国都摆脱不了的思想，一种甚至连杨易自己都有的思想——

    皇帝会换人？皇帝会换人！

    他要建立的国度，不是范质魏仁浦所能企及的国度；他要改变的世界，也不是范质魏仁浦所能想象的世界。

    “做什么？”张迈道：“我要把这段时间大家的困惑解开，我要把我们大唐的后方稳定住，我要告诉前线将士他们在为什么而战斗，我要指明这个国家将来的走向，我要……定国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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