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9章 上京会战（三）

    而走在两万腹心部最前面的，是契丹著名的骑士拽剌铎括！

    ……

    漠北、西域都是产马之地！契丹控制漠北和西域多年了，虽然近年向东萎缩，但早就将天底下最好的马种都握在手中！

    “我不会等到输才退！”柴荣脸色一沉：“还有临阵之际，不许质疑将令！你们未经正规军训，这一次我饶过了，但我不容许有第二次！”

    回纥人要利用败兵冲击柴荣阵脚的打算没能成功，两府孤儿军和三个勇士营并没有上前增援投入到混乱的战斗中，也没有吓得转头逃跑，而是缓缓后退——能够在战场上退而不乱，在冷兵器时代就是精锐的象征了，且柴荣后退的方向不是正西，而是西南。

    刚才唐军能够那么迅速地突破木墙，其中一个原因就是因为撒割在火势已不可控制之后下令军队迅速撤入第二道土墙之内。当唐军从还在燃烧的木墙缺口冲进来时候，两千渤海弓箭手已经待命！

    “府军，出列！”

    走下观战台后，杨易拿起了他的长槊。

    三千漠北胡骑左右让开，三个胡营左右让开，两府孤儿军纵马而上，两府孤儿军每人都配备了五个炼油弹，那就是一万颗，两百颗炼油弹投掷出去，没有多久，就将鹿角阵烧得七零八落。

    八万骑兵，出来得并不快，出来之后，又缓慢而不失流畅地集结成了阵型。

    “嗬嗬嗬！”

    ……

    吾大汉也，岂是食草之奴！

    高达八万人的纯骑兵部队，不缓不急地慢慢走出上京城！

    尽管他现在的体力已经不是巅峰时期的自己能比拟了，契丹是否有兵马能够冲到杨易身前也是难说，但看到杨易拿起长槊，整个鹰扬军都爆发出了震天吼声！

    但，这也是正面决战，不作半分取巧打算的阵势！

    这几乎就是大辽的“最后兵马”！

    虽然，在那之前，绕过阿尔泰山的万里迂回，本身就是对杨易掌军能力的重大挑战，而整个漠北奇袭的战略设计，也不是张迈一人之功。不过鹰扬军在漠北没打过真正的硬仗，是无论如何回避不过去的！

    但当此刻面对强敌，所有天策唐军却都兴奋了起来！

    负责契丹左翼防线的课里，用千里镜监视着耶律安抟的行动轨迹，马上判断出他的战略意图。

    放火之后投掷炼油弹的孤儿军乘势撤退，第二个孤儿军府已经在射程范围之外骑马备战，木制的城墙根本不禁烧，除了那些在刚刚燃烧就被扑灭的地段，大部分地方不过半个时辰就不断烧断的木梁掉落，就在火势已缓而城墙已将要坍塌之际，柴荣发出了命令，孤儿军骑兵府便驱遣着三个漠北千人队向坍塌中的牛心砦砦墙冲击。

    契丹前锋终于开始急跑，然后迅速逼近，几乎没有停留地，契丹腹心部轻而易举就撕裂了的拔野所部！

    眼看三个漠北千人队回冲，局面已处在失控边缘，孤儿军的都尉忍不住有些紧张起来。

    因此上京城的碉楼都很少，防御设施相对于一个大国首都来说严重不足，更别说周围的城寨了。

    那是望空骑射，两千羽箭随时准备着。

    柴荣并未从杨易处听到那些道理，但他用兵之际，却完全是和天策高层的民族政策暗合的，什么时候该用作战技巧更纯属的“自己人”，什么时候该用可作炮灰的附属军，手腕展现得无比灵活，而且进退指挥之际，三个漠北千人队也不觉得主将对自己的安排有什么不当。

    放眼过去，眼前不知多远的地面全部坑坑洼洼！就像中原人刚刚犁过的田一样，有些坑大，有些坑小，坑小的让骑士觉得左右摇晃，坑大的就能直接把马腿坑折！偶尔一些巨坑，能将耶律安抟所部连人带马吃进去！

    契丹没有派出兵马阻截，但道路却变得越来越难走。分布在上京右翼堡砦防线的外侧，泥土都被挖松了，一开始，还只是觉得踩上去犹如烂泥，到后来，干脆就是一个又一个的坑！

    是杀出来的！

    然后，又走出一万东胡铁骊部，九千漠北阻卜部，一万漠南奚族，一万漠北敌烈部，然后又是两万契丹！

    “嗬嗬嗬！”

    面对腹心部，这时只有九千人马的拔野连上前骚扰的勇气都没有——但没有人责怪他，因为这时候上前骚扰，不是勇敢，而是送死！

    “漠北营，上前！”

    锥行阵的要点，在于前锋的破锐！敌人抵挡得住，其锋芒便顿挫，但若抵挡不住，那破敌犹如撕裂纸张，一个中央突破直贯首脑！

    但他们却更有勇敢，在契丹人的威势之下，展现的不曾有一丝的恐惧，而是让对面的强敌引发了他们嗜血的记忆！

    腹心部万骑便一起放开了马蹄，大地震动起来！

    昨日的漠北，一样是杀出来的！

    炼油弹的配备，只有孤儿军本部拥有，那是从石油、焦炭之中提取出来的燃烧型武器，在这个时空算是尖端的武器配备之一了。

    ……

    锥行阵神威初显，直将漠北部落军当作无物地完成中央突破，直奔天策中军而来！

    牛心砦中，负责整个左翼防线调度的是撒割，五千渤海士兵正在他的指挥下屏息待命。

    耶律颇德作为这支军队的统帅，深藏阵中，倒是位于八万人最前面的拽剌铎括，身高一米九几，黑龙又比普通战马高出一头，就算放在这个开阔的平原上，也是无比扎眼，所有人都望着他，他作什么行动，就是全军的指南！

    ……

    “射！”

    战场所有人，都能清楚地看到那支长槊——那是杨将军的槊！

    多达两万人的契丹腹心部，竟然走在最前面！

    “上马！”

    以这样的骑兵阵容，在上京城外这样的一马平川之上，没有地形限制，就算是奚胜复生、陌刀战斧阵再临，也未必能够抵挡得住！

    “那现在怎么办？”

    岭南是杀出来的！

    一箭之地！

    如果不是为了不影响士气，李膑都想下令让拔野赶紧逃跑了！

    这是漠北骑兵作战的常识，但李膑看到契丹到了这个时候，还能保持如此沉稳的法度，心中更是忍不住暗暗担心。其兵马如此威势，而气度如此沉稳，这已经不是关中大战时的那支军队——虽然是同一支人马，甚至可以说比起关中大战时还有所削弱，但惨白过后的契丹显然已经痛定思痛。这样的敌人，才是最难应付的强敌！

    他没有料错！契丹出战，用的也是锥行阵！

    “嗬嗬嗬！”

    但如果转而向南，那么之前放弃木墙换来的战果就白费了——那三个漠北千人队虽然败而未溃，有孤儿军将兵作为他们的骨干，若给一点时间，仍可集结，而中途转向去攻击严阵以待的柴荣，就算兵力上有优势也不见得能占上风，一时之间，撒割竟陷入了两难。

    这时所有着火的墙壁上端已经无法立人，漠北部落军前面百骑手里提着撞木，四人一根，分为二十五组，迅速接近然后撞开了已经被烧得即将坍塌的木壁，其中有十七处出现了明显的缺口，然后骑兵一纵，就从缺口处冲了出去。

    远处，契丹已经传出号令：“下马！”

    那个威慑了北方二百年的强者，那个统治了漠北数十年的民族！

    当头的，就是一匹匹的西域高头大马！

    牛心砦大门洞开，五千回纥奔杀了出来！

    整个长江流域是怎么来的？

    就在耶律安抟郁闷之时，开始有战马拉稀——不是一匹两匹，而是成群的战马不可控制地拉稀！

    双方尚未交锋，但扑面而来的杀气，已经让所有投降了天策的漠北部落军立足不稳。

    这是汉民族在这个时代最强悍的一群男人！

    去年契丹的挫折让大部分人都产生了一种错觉，以为契丹不行了！

    六千人马走得并不快，来到牛心砦前。

    这是近距离的瞄准射击，造成的杀伤极其惨烈，只第一轮就同时有二百余人落马！

    ……

    待得火势稍缓，孤儿军再次逼近。

    一个“∧”型的锥行阵！

    大辽的精锐，大辽的愤怒，大辽的仇恨，大辽的希望，都聚集在这八万人身上。

    那是槊！

    回纥是契丹的亲近之族，在辽国是战斗力不逊于奚族的军事力量，天策唐军轮台一战不知杀了多少回纥人，之后占据西域，夺了回纥人认为的“应有之乡”，这是杀亲之仇、灭国之恨！因此和别的族系不同，这批回纥不但装备精良，战力强悍，而且面对天策唐军时更带着浓烈的仇恨，作战意识无比强烈。

    这是来自铁血大秦的余音，这是来自故汉旧唐的余韵，短促而有节奏笼罩整个战场，哪怕面对契丹的铁蹄震响而丝毫不落下风！

    整个战场所有漠北部落军都吓傻了！

    吧啦吧啦，牛心砦的木制城墙迅速燃烧起来，牛心砦内，不断看出有渤海士兵取水提沙扑火，但炼油弹带起来的火势蔓延极快，放火容易灭火难，加上其人手不可能扑灭整条防线的火苗，很快牛心砦的木墙就烧成一片火墙。

    ……

    寻常战马，其嘴及人肩，面对步兵时就有压迫性优势！

    眼前这堵长约三千步的土墙，比木墙矮了四尺，但已经足以阻止马匹跃进，却又能让唐军的斥候没法透过木墙窥其虚实！

    杨将军就在那里！

    高头大马，又比寻常战马高出半个头！当普通骑兵面对骑着这样骏马的精锐骑兵时，光是视觉上的压迫力就会造成严重的心理紧张！这就是汗血骑兵团的优势之一！

    耶律安抟这才注意到，这一片坑坑洼洼的土地并未铲草，战马在坑洼之地行得缓慢，偶尔就会顺嘴吃几片草叶，他跳下马来，发现草叶之中，遍地撒着一些豆子，鬼知道那是什么豆子！但战马忽然拉稀肯定与此有关！

    鹰扬军、龙骧军和甘凉人马所构成的五万主力在中，左右各两万漠北部落军为两翼，遥对正在上京城下集结的八万契丹锥形阵，严阵以待！

    这他娘的就是汉人对付游牧民族的坑爹办法！

    已经集结完毕的辽军，从拽剌铎括开始，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成片成片地顺势矮了一半——不片刻间，八万人就下马完毕。

    随着拽剌铎括一声暴喝：“冲！”

    “果然是没那么容易呢！”柴荣却表现得好整以暇，这让校尉们都有了信心。

    东亚不像西亚，并不以产石著名。

    观战台上，李膑不由得心中一纠！

    契丹人在遇到天策唐军之前，几乎战无不胜！上京虽然是国家中枢所在，却从来就没怎么想过好好防守——因整个民族正处在大扩张时期，既然能御敌于国门之外，又何须在畿内添砖加瓦？

    但这样走过去，至少得走到天黑！

    一支奇特的兵器，天策军战争的核心竖立了起来！

    他们有感情，因此会有软弱的时候！

    “该死，该死！这种阴谋诡计，一定是汉儿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