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0章 上京会战（四）

了天亮之后，看着满营的尸体，幸存的八百汗血骑兵无不后怕，也亏得薛复判断准确，尾随信使进行突袭，否则以潢水南岸长达数百里的连营，虚虚实实，薛复就是想攻击也不知得从何下手！

    “但是天策现在又回到了中原……”

    但这一切并没能吓倒天策中军。

    丁寒山愣了一愣，便道：“是！”

    整个勘筹营发出了震天吼，丁寒山兴奋无比地迎了上去，但接到薛复后，他的第一句话却是：“上京打得怎么样了？”

    又是一阵激烈的破空声，然后是上百骑几乎同时落马！

    所有骑兵猛地下马伏蹲！

    拽剌铎括发出野兽一般的声音，他的黑龙仍然跑在最前，根本不将刚才所受到的伤害放在心上，直接冲入了二箭之地！

    “是的。”

    时间，回到两天之前。

    第一层最中央的一个点，被突破了！

    阻卜、敌烈、室韦、渤海、奚族、女直……当然最重要的，是汉与契丹。

    这时他的队伍已经很疲惫了。在步兵时代，五十里而争利，则蹶上将军！

    但由于契丹特殊的骑兵阵势，使得前方中箭者无论是人中箭落马，还是马中箭栽倒，都不会影响到战友的前进。箭雨来得虽然猛烈，却完全影响不了腹心部骑兵的冲锋速度！

    这第二层人马，主力是来自甘凉的新征集人马，多是骑马步兵，种群夹杂汉番，但对天策政权的认同度甚高，西凉自古出勇士，这些人在郭师庸和张迈共同建立的军训体制下，军事素养已算不低，再经去年万里迂袭的实战训练，已经堪称精卒！

    “祖母，我听韩延徽说，石敬瑭打不过张龙骧的，如果真让他统一了中原，天策又这么可怕，那我们契丹应该怎么办？”

    上京城头，耶律德光两行眼泪忍不住垂了下来！

    两千丛的契丹骑兵，以锥形阵势，突入鹰扬万骑之中！

    大族如果输了，会被奴役，小族如果输了，可能就此灭族！

    这是嘶吼，也是报捷！

    就在破空之声响起时，拽剌铎括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吼叫，声音响亮地不像人类所有：

    “钝其锋芒，折其两翼！”

    而幽州那边得到薛复抵达鸳鸯泊的消息已迟了一日，快马连夜送信出关，须向东北走密云，出长城旧址，走百余里抵达滦河中游的北安州，渡过滦河，向东行一百五十里至神州，再二百里至榆州，折而向北百余里，抵达辽国的中京大定府，然后再经恩州而进入松山州境内。然后再由松山州向北前往潢水。这条路沿途都有州县，但在路线上比薛复所走长了一半。

    但这第一轮冲击，更多的是靠马的冲力，而不是人的臂力！

    天策唐军那边，鹰扬万骑在箭雨发射的后一瞬马上就翻身上马，十个都尉同时发出号令：“鹰扬破胡！冲！”

    他的手下如同疯了一般围困过来，换来的却是巨大斧头的一阵横扫！

    老家的援兵来了！

    一道烟花冲天而起，石坚的龙骧铁铠，郭漳的五千骑射同时出发！

    潢水北岸清野了，但南岸却备有船只木筏的。当丁寒山看到有军队渡河而来时，不禁愕然。

    “或许他们是安西四镇的后代，但他们和中原的汉人已经是两种民族了。”述律平道：“安西旧部，是在西域各种敌人的围困中苦苦求活的，所以他们才会有着中原汉人所没有的危机感，有着绝境挣命的决绝！有着将性命当作赌注的勇气，有着小族小国才会有的团结！”

    “从这里到上京城外，需要多久？”

    契丹的马刀，砍中了汉家的勇士，天策的横刀，刺入了胡虏的身体！

    “为什么？”耶律璟道：“各种变文故事，都把天策的来历说的很清楚啊，他们就是安西四镇的后人，怎么不是汉人了？”

    与拽剌铎括一起形成皮丛的腹心部将士，也都个个具有百夫不当之用！一个个的皮丛翻滚过来，进击剿杀，在最短的时间内就杀光了前进道路上的二十五个骑兵！

    两万腹心部同时发出大吼：“契丹，契丹！冲！”

    杨易发出了命令！

    当第一波骑兵丛进入漠北箭支的三箭射程，天策中军第二层已经发出了号令：“预备！”

    和契丹的锥行阵相应，唐军的中军分成五个纵深，第一层是鹰扬万骑，面对契丹腹心部威慑十足的气势仍然稳如泰山屹立不动，第二层一万人主力是甘凉新征集的骑马步兵，第三层一万人，主力是龙骧铁铠军，第四层的主力又是鹰扬骑兵加上从后军调入的防卫步兵，第五层是混合的备战队。

    “难道契丹准备反守为攻了？”

    这才是最重要的！

    汉人的地盘太大了，大到几乎无边无际，除了偶尔会出现的像我们契丹或者吐蕃、回纥这样的强族，其它小族就全部都是他们压迫的对象，如猪如羊，任其牧养榨取。因此除了西、北边境，对大部分的汉人来说，他们从出生到死亡，几乎都没什么机会遇到对他们有威胁的外族，他们是汉人，而不管经商种田，读书习武，争竞的对象也一直都是汉人，绝大部分的汉人都没什么机会去与外族人争竞。他们从小就没有这样的经验，所以长大以后，也注定了更习惯于与本族人争竞。他们的内斗一定会多于外争。

    “放！”

    天策前军一步步地投入上京城南的战场，剩下的九千人根本就无法抵抗契丹的强势突破，九千部落军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地被撕成了两半。

    拽剌铎括挥动巨斧，不是用砍，而是用砸，加长的铁皮柄，八十多斤的斧头，在他手上就像一根狼牙棒，他都不在乎准确度，看到前方有人就是一挥，然后人世间就多了一个死人，或者一匹死马。

    “那来不及了！”薛复打断了他，说道：“临阵报变，不如不报！那会乱了大都督的心！”

    数百骑兵翻滚着栽倒，或死在唐军的箭下，或死在战友的马蹄下！

    薛复吃了一惊，丁寒山道：“我这就快马向主营禀报！”

    契丹兵马在突破拔野的前锋之后，若从高空俯瞰，可以看到契丹的整体阵型仍然是一个巨大的锥形，但基层阵型却为之一变，变成五到十骑为一小队，五十到一百骑为一大队，数骑为一小丛，数十骑为一大丛，上千大丛上万小丛，丛丛推进，骑兵丛与骑兵丛之间几乎等距，彼此之间互相呼应，又不因距离过近而发生践踏，且能最大程度地避免地方弓箭的杀伤力，这个进军阵势，是漠北千百年发展出来的骑兵战法，但不是契丹这样的漠北精锐不能有效执行，后来传到蒙古人手上，铁木真为之取了一个非常形象的比喻：“进如山桃皮丛”！

    “我们这一趟，不是为了防守，而是为了厮杀！契丹要冲杀，我们陪他冲杀！”

    耶律璟问出了什么事情，述律平却仿佛没听到孙子的提问，继续刚才被打断的话题：“述律儿，别怕天策，你只要好好努力，把大辽撑持下去，熬个十年、二十年、三十年，熬到张迈、杨易这些人都死了，那契丹就仍然会有机会！”

    没人知道那是什么，但薛复盘算着时日，臆测认为那是信使，于是他不顾士兵疲倦，组织了一千个还有行动力的精锐，让其他人马就地休息，自己率领千骑在黑暗中跟着那点火光，冲入了毫无防备的军营——潢水南岸的营寨这些日子一直防备的都是来自北岸的袭击，把所有精力都放在对付丁寒山上，对南边既无戒心，也无余力顾及，这一下便被薛复打了个措手不及！

    然后就有人惊呼起来，指着当头的一艘船上高叫：“看！看！那是什么！”

    南岸的契丹兵怎么了，这时候管它去死！

    但与此同时，天策中军那支长长的槊又再次竖起！

    那真是一个壮观的声响，那真是一个惨烈的场面！

    上京的会战，这就是一场大东北亚的族际大会战！

    夜。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才能看出精锐之所以为精锐！契丹腹心部的人听到破空之声，几乎不须将领下令，数千骑兵丛全部在马上伏地，身子缩成了一团，最大限度地缩小了伤害面，且山桃皮丛的阵势，本身就能有效削减远程武器的伤害，第一轮箭雨飞射过去，落马者却只有寥寥二三十骑！

    丁寒山移动千里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耶律璟仿佛明白了过来：“但天策却是一种小国小族的状态，所以他们内部才能那样团结，是吧祖母？”

    潢水南岸，满地的尸体！

    不是用拒马等着敌人的冲击，不是用盾牌来延缓敌人的马蹄，而是骑兵对骑兵，马战对马战！

    在两马对驰之际，根本就没有取巧的空间，只是看得精准，一枪一刀就是生死立决！

    ……

    若这时有羊群在左近吃草，听到响声就足以让羊群吓得四散而逃。若这时渤海步兵团近在左侧，看到这样密集的箭雨、这样迅疾的箭速都得愧死！高强度的腰弩所激射出来的羽箭，和渤海步兵团的弓箭手根本不在一个档次上！

    竟然是薛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