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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3章 辽阳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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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潢三场败仗已经过去了几年,但殿上所有人个个都是那次大战役的亲历者,天策唐军的强大谁不是刻骨铭心?

    韩延徽道:“如此甚好,有朔古详稳在,料来东北兵马大元帅便必能平安接任。”

    他虽然在朝上只是虚尊,但怎么说也是耶律阿保机的弟弟,而且还是一个造了阿保机的反还能继续活着的弟弟——别妄想阿保机是出于亲情才留下他的性命,耶律安端能活,那是因为族中有一股力量在支持他,阿保机为免契丹分裂才隐忍下来。如今虽然年老,在朝堂上也有几个帮嘴的,更别说这几年耶律察割拥兵在外,耶律安端自然更加得势,朝堂上也有不少大臣明里暗里投靠他们父子的,这时耶律安端一发话,这些北派人马上跳出来,纷纷叫道:“请太后深思!”

    这句话,一举指出了韩家在辽在唐的长远利益区别。

    韩延徽沉吟起来,这个问题他其实也考虑了很久,但最终还是下不了决心。原因很简单——辽国的宰相,是现在已经拥有了的,而天策的大学士,却还是遥远的一张空饼。长远的利益固然重要,但人的选择,更多的会倾向于近身的利益。

    韩延徽又道:“大辽三派如果真的能够统合起来,一致对外,那辽国在东北就真的稳定下来了。只要熬过天策风头最盛的几十年,熬到张迈这一代人都老死,那东北的割据就会持续下去,这是地皇后的判断,也是为父的想法——在这个过程中地皇后她必须借助我们汉臣的力量,这对我们汉臣也是有利的。还有,耶律朔古估计近期也会来东京。”

    耶律德光病重无法视事,如今是耶律璟监国,述律平听政——契丹浅衍之族,连垂帘都不用了。

    韩德枢也从辽津回到辽阳府,回府的时候,刚好看到耶律屋质的马车离开家门。

    但耶律屋质、韩延徽等见耶律察割如此配合,却是无比惊疑,地皇后要削北派兵权以最终达到统合国内的目的他们都很清楚,却没料到事情会进行得如此顺利!今天朝会上的耶律察割,真的太不像那个割据黑土、飞扬跋扈的耶律察割了。

    韩延徽等也是提着心吊着胆,既担心耶律察割拒不奉诏,又害怕他早有准备,唯恐大殿之外忽然传警,闹出什么变故来。

    韩延徽道:“自龙骧西巡、燕京不稳的消息传来,东京的确有这样的声音。你知道,那些老契丹对张龙骧是有多么的仇恨的,若能趁机复仇,很多人不惮冒险的。”

    ……

    “这事,且再看看吧。”韩延徽道:“三年之前,天策的确雄霸无敌,虎视天下。辽东这边也是人心惶惶。可经过三年休养生息,契丹的元气已在回复,现在的辽军已不像当初临潢府刚刚战败时那样凄惶了。面对唐军应该也可以一战。辽东之地有山海之胜,易守难攻,如今内部既稳,中国再要攻伐就难了。天策虽强,却还远不如隋炀全盛之时,而大辽虽在破国之余,比起当年的高句丽却只高不低。若争胜负,如今自然唐远胜于辽,但说到存亡之势,天策要想灭辽,只怕也还没那么简单。再说,最近燕京颇有不稳之势。未来数月,恐将生变。”

    韩延徽出列道:“我大辽经过数年的休养生息,如今存粮何止百万石?财政上也有宽余,发兵远征,就算是一场倾国大战也完全负担得起。”

    耶律安端站了起来,叫道:“太后,这事可得三思!”

    韩延徽道:“就是去了天津,位虽尊,亦是虚尊!”

    第二日,韩德枢就听说耶律察割进入辽阳府。他只带了三千兵马,且都驻扎于城外,自己与拽剌兄弟等几个重要将领入城。地皇后倒是十分恩重,专门给他赐了府邸,以待朝见。

    可是如果要跟天策打仗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萧缅思便出列道:“辽东虽然有山海之胜,但孤悬东北,若不能向外拓展振作,久而久之必定衰亡。为长远计算,必须有漠北遥相呼应。这几年张迈在漠北横征暴敛搞得大漠上民不聊生,各部各族怨声载道,只要永康王登高一呼,漠北一定烽火遍地,那时候我们在出兵响应,规复大漠就算不能说有十足把握,至少也有六成胜算。”

    韩延徽道:“虽然如此,却需要未雨绸缪,以备不测。”

    述律平大喜道:“既然如此,那奉诏吧!即日起,耶律察割便是我大辽的东北兵马大元帅,负责筹备攻唐事宜。至于混同江的兵务,就交给撒割掌管吧。”

    述律平道:“很好。”又问:“丞相觉得如何?如果真的开战,国内支撑得起么?”

    他说的这一条倒完全不是虚言,辽国退守东北之后,虽然国势弱了,疆域小了,但几年下来集中精力发展经济,又从韩德枢的“秘密渠道”处得到了许多技术力量,使得辽国的生产技术推前了不知多少,如今不但农业上有了长足的发展,商业上通过海上贸易,逐渐融入到大东海经济圈中,所取得的经济成就岂是当年八成畜牧两成农业的旧契丹政权所能比拟?靠掠夺而来的金银财宝等死“财力”因战败而丧失了许多,财政收入这种活“财力”却远非临潢府时代能望项背。

    自己的儿子回到辽东之后,给自己传了来自这个名字的一句话,言语十分简单,大意就是,如果韩延徽能够弃暗投明、弃胡归汉,将来辽东之政,可以由他秉持,三年任满,功勋既定,可入中枢为大学士,位与冯可道等!

    韩延徽道:“正是。”

    耶律安端双眉一轩,倏地就站了起来,要给察割加封东北兵马大元帅那还可以接受,但要以这么一个虚衔就夺了察割在混同江的兵权,他拼着扯破脸皮,也要跟述律平一争到底!

    ……

    他这个着急,还是泄露了他心中的倾向——作为在辽国成长起来的人,他还是不知不觉将辽国放在了第一位。

    耶律倍是她儿子,耶律阮是她孙子,耶律安端是她小叔子,耶律察割是她的侄子,所以述律平处置这军国大事,口吻上就像在处置家事一般。

    韩延徽自然很明白,这一切都和如今辽东汉人势力大涨有关。如今的辽国不止严重依赖汉民提供的财富与粮食,而且在兵力上,莫白雀所掌握的汉军、杜重威所带来的石晋降军,也都是不可忽视的力量。就算是耶律屋质在辽南所掌握的新军,其中汉人的比例也相当高。经济与军事实力的增强,才是韩延徽在东京话语权增强的后盾!

    韩德枢道:“父亲这里,自然只是虚尊,儿子这里,将来最多只怕也就是一方牧守。但子孙辈呢?”

    述律平道:“国舅深知我国军事,丞相深知我国政事,敌辇又深知敌情,汉人的兵法有一句话叫知己知彼百战百胜!现在三位都觉得此战可胜,那么就没什么好顾虑的了。察割,哀家便命你为东北兵马大元帅,主持对唐军务,把这个重担挑起来,你可有信心?”

    韩德枢入府之后,父子两人处理了一些家务之后,晚间进入地底密室,在这个上不见天、下只有地的地方,就只剩下父子二人了。

    韩延徽和萧翰连续宣布几件大事之后,述律平说道:“天佑契丹,如今西朝有变,长安刘知远、太原安重荣都蠢蠢欲动,江东李齐亦将为我援,兀欲(耶律阮的小名)也想奉图欲(耶律倍的小名)回祖归宗,我想立他为西辽王,统领大漠南北,察割,你以为如何?”

    拽剌兄弟同时跪下道:“我等亦愿追随察割将军,为大辽的千秋大业肝脑涂地,死不旋踵!”

    韩德枢道:“这样一来,那东京,可就要风起云涌了。”

    当天晚上,述律平便先召见萧翰、萧缅思、耶律屋质和韩延徽,萧翰韩延徽是执政宰相,萧缅思耶律屋质是掌军枢密,韩延徽在众臣中排行位置仅在萧翰之下,对于这个位次,韩延徽还是颇为满意的。

    他连续三个问题,犹如连珠炮一般。

    韩延徽是主张东北自守的,但也明白述律平此举并非真的要进攻天策,只是借这外势来统合如今游离于辽阳府控制外的混同江兵马罢了。

    韩德枢道:“莫非耶律屋质这次来……是打算趁着天策内部不稳,想要攻其罅隙?”

    契丹东迁以后,实际控制的疆域只剩下东北,但辽国在公文上还是不肯承认这一现实的,所谓的大辽,仍然是领土覆盖东北、漠北乃至西域的国家,在安置边缘化勋爵的时候也还有不少漠北招讨使之类的官职。东北兵马大元帅,那相当于是东北方面全境的军事统领了,地位自然极高,以当前辽国的形势而论,离天下兵马大元帅也差不远了——但是四重臣谁都知道这是明升暗降的把戏。

    张迈在燕京时,天策巨大的威胁始终是悬挂在契丹头顶的一把利剑!以至于契丹虽然分成三派,却是三派谁都不敢妄动。这个情况,身在局中的韩德枢自然是很清楚的。

    这一下却是大出众人意料之外,不但韩延徽、耶律屋质等南派臣将,就连耶律安端也几乎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韩延徽心头巨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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