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朝纲

。明白了没？”

    西山，郭汾这两日早就忧心忡忡。

    最近契丹东侵的事情闹得厉害，许多门生找上门来的频率也高了很多，大意都是劝魏仁溥趁势而动，但魏仁溥对此却一直都一语不发。

    郭汾愣了一愣，也想起了这个情况。

    魏仁溥继续道：“纠评台的建制，在于为下代言，一个纠评御史若真的是为下代言，那他说出来的话就代表了一大群人。但如果一个纠评御史利用自己的位置以舆权谋私，拿为国为民的口号，作为自己上位掌权的阶梯，那么在他这么做的时候，他的公信力就失掉了——这种失掉也许会有延迟，因为下民也是一时可欺的，但就算延迟，到最后终究会失掉。公信失掉了，他舆论上的权力自然而然也就没有了……你们懂得了不？”

    武学士丁寒山哼了一声说：“幽州如今才多少人口？一万守军已经太多了！”

    郭汾眼看现场混乱，更是烦躁无比，她回顾鲁嘉陵曹元忠说：“契丹大举西侵，燕京危矣，眼下应该如何？”

    唐仁义道：“正是国家将有大变，末将才必须遵守此令！西山的防御工事完整，粮饷充裕，器械齐备，末将以一府精兵足以扼守上下通道，贼人就是有十万大军拥来，一时之间也休想攻上。”

    “眼下燕东传警，我正该到幽州去安定一下人心，更别说大代言促请我召开廷议，那是不得不去。”

    “士林清议？那就是舆论了……”魏仁溥摸着纠评台的台基，喃喃道：“舆论，也是一种权力啊！而且是很要命的权力！有了这种权力，无论在朝在野，都有可能影响朝局。”

    魏仁溥道：“你们刚才说国家处于危急存亡之秋，劝我趁势而起，劝我重整朝纲，要重整朝纲，自然要先执掌朝纲，那究竟执掌朝纲是目的，还是手段？”

    本来范质等人口奏请过从别的地方迁来移民，“以实京畿人口”，却都被张迈拒绝了，他只保住了几条通往燕京的交通干道，其它地方就任其荒旷，似乎另有打算。

    天家、政府与大商家都还没有进驻，所以偌大的北京新城就显得空荡荡的，但对魏仁溥来说，却是乐得清静。

    十几个门生听了都是心头一跳，如果是平时就着这个话题就能和老师谈论个半天，但他们今天是有大事来说，因此上都压下了这点好奇，上前说道：“老师，汾州出事了！”

    幽州军民听到郭汾入城的消息，群相来迎。

    几个门生听得若懂若不懂，好一会，纷纷摇头。

    ……

    魏仁溥冷哼了一声：“安重荣的不臣之心，我早就看出来，只是没想到他连公开举旗的魄力都没有。”

    更可怕的是，漠北出了叛乱！小石头怎么处置还不知道，但耶律阮一举旗，东漠北和西漠北已经有十七个大小部落响应了！

    ……

    几个门生听了，一时都兴奋起来：“对！对！老师说的对！舆论也是一种权力，而且是很要命的权力！”

    她这一拍桌子，满堂的人先是一惊，跟着又窃窃议论了起来。

    郭汾道：“那现在的燕京究竟是个什么形势？”

    郭汾哼了一声，道：“那他可有给过你免死金牌？”

    当初凉州立城，一开始就是以从安西一路迁来的汉民群体为基石，这帮人就是妇孺老人也敢上阵，因此面对战争处变不惊，不会因为一点流言就人心涣散。

    至于幽州自被契丹迁徙一空，城内几乎就没多少本地人了，如今幽州的居民，底层劳力不说，中层阶级与上层阶级，要么是在京官员的家眷，要么是来京的商户，还有就是来自河北的士绅及其家人，这帮人有权有势，便引领了幽州的风气。至于从西北迁来的天策军眷，这些人屡经大事，反而处变不惊，这时多在各自家中各干各活，没像盼救星一般来迎接郭汾。不怕的人没出声，怕的人满街乱窜，倒显得满城皆惊了一般。

    “还有呢？”

    “夫人如果要召开廷议，请大臣们上山就是。”

    “急报！契丹已传檄西侵，以其摄政王耶律李胡挂帅，大军号称五十万，先锋已出榆关！石城县萧辖里也有进兵之势。”

    “没什么了，”唐仁义说：“就只有万一有变，保护好夫人一事。”

    郭汾道：“你守得住西山，保得了燕京吗！”

    ……

    他的两个学生急了：“魏师啊！如今天下，内外不稳，连安重荣李守贞都是如此，刘知远那边肯定更有图谋，长安之兵不发则已，一发恐将祸乱中原心腹！当次危急存亡之秋，魏师应该有所作为啊。”

    “末将不敢！”唐仁义慌忙道：“但这是元帅的嘱咐！”

    冯道也在迎接的行列之中，郭汾入城之后，直接就请了她去纠评台，召开让纠评御史旁听的大廷议，政务院枢密院翰林院纠评台御史监察台御史，能到的全都到了，这日正是五月底，天气颇为炎热，但郭汾扫眼望去，许多人却颇为瑟缩。

    燕蓟之地这几年繁荣得很快，但这种迅速繁荣靠的是商业，只有幽州、河津、天津等地人口迅速聚集，但其它地方——尤其是广大的农村乡野之地，人口要恢复就不是几年之内的事情了。

    监察台总宪的位置，来源于天子，结果当初我没有站在天子的立场上替天子考虑，这就错了；纠评台论宪的位置，按理说应该来源于下民，若我再站错队，那就错上加错了！而且这次再错，势将万劫不复！

    枢密院又传来消息，说淮河沿线齐国有异动，华州那边也有兵马调动的痕迹——显然刘知远也在不安分了！

    跟着天津告急！

    她这番想法却又是被眼前的气氛蒙蔽了。

    “是元帅，是元帅说的。”魏仁溥道：“纠评台，是发出舆论的地方，所以这里也是国家重权之地，只是这种权力，既需要保护，也不能滥用！而不让它滥用，也是对纠评台舆论权的保护措施之一。你们听明白了吗？”

    魏仁溥哼了一声说：“这段时间我虽然赋闲，却是痛定思痛。有许多以前没想通透的道理，如今却是想通透了！冯公他错了！他以为拿到了代万民言印之后，就真的可以上制天子、下衡百官。可他也不想想，代万民言印是元帅下令铸的，元帅他能铸就能销，没有民意基础的律宪，随时可以变成一纸空文。一个不能真正‘代万民言’的大代言，迟早都会成为一个摆设。要想真的抗衡天子，除非他的权力，不是来源于天子的委命，而是来源于万民的推举！

    一百二十骑，女的红缨男的明甲，下了西山，开入了幽州城。

    郭汾这几日人已烦躁得很，被他连拦了两次，不由得发怒道：“小唐，什么时候你变得没大没小起来了？你敢命令我！”

    几个门生心中一时都有些惶然了，隐隐感到老师实在批判自己。

    魏仁溥指着纠评台说：“新都基本完工了，元帅西巡回来，大概就是新都正式迁用之时。”

    郭汾怒道：“那就不换人了，我自己来领兵！区区一千来人，我还掌管不过来？野战也好，守山也罢，我未必不如你们男人！”

    郭汾毕竟不是长于深宫的后妃，发起冲冠之怒来就是张迈也未必挡得住，何况唐仁义？她吩咐唐仁义守好西山，自己换了戎装，领了二十女兵，一百精骑，就要下山。

    她一拍桌子，喝道：“枢密院是怎么回事！各处军镇又是怎么回事！怎么一眨眼就让人打到眼皮子底下了！”

    “哦？”魏仁溥眉毛动了动，但没有意外，反而是一种终于来了的表情。

    所以接到冯道的恳请后，郭汾便要下山，却被留守西山进侍都尉唐仁义拦住了：“夫人留步！元帅说了，如果燕京有警，请夫人切勿下山！”

    因为海防出了问题，竟然让契丹绕过滦州登了陆！

    郭汾又道：“那幽州这两日屡有胡马出没，又是怎么回事？幽州城内，如今有多少兵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