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节

    周卫国涩声说：“申冤？就算上级给我申冤，还我清白，那又怎么样？我的父亲，我这一生最敬重的人，从小对我谆谆教诲、教我立身处世、教我为国为民的父亲，还不是一样当了汉奸？！”

    众人互相看了看，心中都有了种不祥的预感。

    赵杰看过电文后，突然心中一动，说：“团长，会不会是上级要来调查关于您父亲的事情？”

    对于周卫国平淡的反应，曾向东并不在意，还是继续说道：“周卫国同志，其实我也明白，这些都不是你最关心的，你最关心的，是你父亲的问题！现在，我可以明确地告诉你，你的父亲，周继先老先生，他并不是汉奸！”

    刘远松开周卫国的手，微笑着说：“还是让我来给大家做个正式介绍吧！”

    周卫国说：“他们虽然被张仁杰利用了，但都没犯什么大错，所以我们主要是对他们进行批评教育，没有为难他们！”

    张楚摆了摆手，说：“其实，事情并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严重！再看看这封电报。”

    周卫国对陈怡淡淡笑道：“这下‘东吴双杰’都让你见到了，总该满意了吧？”

    周卫国伸手和曾向东握了握，说：“谢谢曾特派员！”

    周卫国一愣，这声音好熟啊！一时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个人得失荣辱，比诸国家利益，实在微不足道！”

    刘远讶道：“卫国，你们说什么呢？我怎么听不懂？”

    赵杰突然想起了什么，转向张楚，说：“张书记，好像有点不对劲啊，这份急电的末尾标着‘世’，世日是前天啊！怎么前天发出的急电今天才收到？”

    周卫国一言不发，泪水难以抑制地流了出来。

    周卫国一听，立刻抓住曾向东双臂，激动地说：“你说什么？我父亲真的不是汉奸？”

    曾向东说：“请说。”

    周卫国拿过抄报纸，见抄报纸的顶端也标着“急”，内容为：“张仁杰同志：昨日汇报之情况已悉！经分局研究决定：你处应立即中止对周卫国同志所有审查！有关周卫国同志及其父亲之情况，亦务必绝对保密！军区及江苏省敌工委特派员将于本月六日至你处说明一切！并纠正你处在‘抢救运动’过程中可能出现的失误。 中国共产党山东分局、山东军区 冬。”（本文电报中出现的“世”和“冬”均为韵目代日，其中“世”代表三十一日，“冬”代表二日）

    赵杰立刻将抄报纸递给周卫国，激动地说道：“团长，‘抢救运动’停止了！上级要给您申冤了！”

    周卫国立刻站了起来，说：“快请！”

    周卫国呆了呆，立刻欣喜若狂，大声说道：“阿远！你怎么来了？”

    陈怡脸色立刻红了，低声说道：“学长说笑了！”

    ……

    说着，将抄报纸递给了赵杰。

    第二个进门的人立刻恍然道：“难怪！”

    赵杰断然说道：“上级就算追究责任，也由我赵杰一力承担！绝不连累旁人！只要能给团长申冤，值了！”

    张楚说：“没错，这是电台今天一早收到的上级急电。从电文推测，可能是昨天张仁杰向上级汇报了你和你父亲的情况，所以上级决定派特派员来处理！”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张楚手中拿着两张抄报纸快步走了进来，脸上掩不住的激动神色，说：“好消息！好消息！”

    最后传回的消息是：“张仁杰进了鬼子第一道封锁线上的据点！很快又被鬼子往后护送走了！”

    说完，终究还是忍不住问道：“学长，您就是己巳级文学院的刘远学长吗？”

    说话间，周卫国的心情也好了些，无论如何，能还自己一个清白总是值得高兴的。

    “政委已通过里垄村！”

    刘远微笑着说：“我怎么不能来？”

    屋里的人都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赵杰才“呸”了一声，说：“张仁杰这王八蛋投敌了！”

    这时，周卫国已走到刘远面前，立刻伸手紧紧握住了刘远的双手。

    曾向东微微一笑，说：“是的！周继先老先生真的不是汉奸！为了怕你有顾虑，分局这次还特地通过新四军军部请了江苏省敌工委专门负责与周老先生联络的刘远同志跟我一道前来，这事，就由刘远同志跟你详细说说吧！”

    陈怡“哦”了一声，脸上满是兴奋神色。

    刘远微笑着说：“没想到在这里还能遇上学妹，卫国好福气啊！”

    那队员应了声“是！”，立刻转身传达命令去了。

    周卫国立刻松开曾向东，看向刘远，说：“阿远，你快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卫国突然一指陈怡，对刘远说道：“阿远，这位陈县长也是苏州人，还是我们东吴大学丙子级的校友呢！”

    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政委过了石门口！”

    刘远说：“是啊，卫国也是己巳级的，他那时候虽然是法学院的学生，但和我们文学院一起上课！”

    赵杰立刻将抄报纸接过，转递给周卫国。

    张楚沉吟着说：“我也觉得赵参谋长说的有道理！回头我们先按昨天商量好的内容以涞阳县委、县政府的名义将虎头山根据地在‘抢救运动’中出现的问题向上级做一个详细汇报！至于张仁杰的问题，还是等上级派来的特派员到了再说吧？”

    军区前天发来的电报充分肯定了虎头山根据地果断中止“抢救运动”的做法，并再次确认军区及江苏敌工委特派员将于今天抵达虎头山根据地！所以一大早，周卫国就派林水生带人到太丰方向的封锁线预定接应地点负责接应特派员。

    曾向东用力一点头，说：“这个要求我现在就可以代表组织上答复你：完全同意！我来的时候，上级已经决定，恢复你虎头山独立团团长的职务！至于张仁杰，鉴于他将‘抢救运动’范围无限扩大，并借运动之机打击报复，还私自扣下分局和军区联署的中止‘抢救运动’急电，上级党委已经做出决定，撤销他虎头山独立团政委的职务，并隔离审查！对他的处分将是最严厉的！”

    赵杰走近周卫国，仔细听了好一会儿后，终于听出周卫国低吟的正是岳武穆的《满江红》：“……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靖康耻，犹未雪；臣子恨，何时灭？驾长车踏破，贺兰山缺。壮志饥餐胡虏肉，笑谈渴饮匈奴血！待从头，收拾旧山河，朝天阙！”

    周卫国想了想，说：“就照张书记说的办！”

    刘远先是一愣，随即大笑，说：“原来我们两人在东吴大学还有这等地位！”

    接下来不断传回的消息证实了众人心中的不祥预感。

    正疑惑间，门口已经走进来两人，当先一人，赫然竟是多年不见的老同学刘远！

    周卫国脸色一变，说：“关于我父亲的事？……”

    赵杰急了，说：“团长，您可不能这么想啊！您曾经说过，汉奸也有很多种的，您父亲说不定就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再说，就算您父亲是汉奸，他是他，您是您，您永远都是我们的好团长！……”

    他一直担心的就是虎头山独立团官兵因为张仁杰的所作所为而迁怒于那些战士，现在听周卫国这么说总算放心了！

    一个声音在门外大声说道：“请倒不必，我们已经到门口了！”

    众人都是一惊，周卫国立刻问道：“怎么回事？”

    周卫国忍不住微皱眉头，由于张仁杰的原因，现在他只要一听到“特派员”三个字心里就不自觉地有些不舒服。赵杰等人则是脸现喜色，这次既然有一个特派员是团长的老同学，那么总应该可以为团长平反了！这些人里，唯有陈怡脸色古怪——“刘远”？“东吴大学”？“同学”？难道眼前这位江苏敌工委派来的特派员竟然就是当年“东吴双杰”中的刘远？……

    曾向东点头说：“这些问题，上级一定会调查清楚的！还有一件事，张仁杰从鲁中边区带来的那个排战士，不知你们是如何处置的？”

    经过几天的调养，在服用了杨大力和鲁震明根据各自村里老人的秘方配制的草药，又经过陈怡等人的悉心照料，周卫国的病情大为好转，现在已经可以下地活动了。虽然周卫国自觉无碍，但在陈怡等人的坚持下，也只好压下了到处走走的想法。

    说着，曾向东肃立向周卫国敬了个军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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