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六章 宝剑赠英雄

进士出身的正印官们可以吟风弄月，佐杂官则有忙不完的公事，所以年富力强的升职就快，秦林如此年轻就以司吏做起，可以说十年之后一个正七品的位置是十拿九稳的。

    人们瞧着秦林的眼神变了，就连崔捕头都不敢与之直视。

    秦林只觉好笑，自己一手字和鸡抓狗刨差不多，古文功底也不行，要考进士恐怕考到范进中举的岁数也是白搭。

    张公鱼、石韦准备离开，秦林替牛大力邀两位上官到他家吃酒，此时耽搁大半天早已肚中饥饿，于是两位上官欣然赴宴。

    秦林抬起头来，眼神竟是分外的清澈明净，他恭恭敬敬地朝张公鱼拱手为礼，回答却令所有人大跌眼镜：

    早知这柄剑锋利非凡，秦林现在身体没有长足，空有招式而力量不行，又曾开罪了白莲教，确实需要宝剑防身，便微笑着收下。

    因此破了再疑难的案子，往上呈送的公文也就短短几句“某时某地某人为某事杀某人，本犯供认不讳，有凶器呈堂，有证人若干”，把签字画押的供状一交，就算万事大吉。

    这下子更不得了，从崔捕头开始一干人等全对秦林另眼相待，要知道张公鱼虽然昏庸颟顸，却是科场上的常胜将军，三甲进士出身，他既然说将来秦林要考进士，要做大官，那就八九不离十了。

    便改口道：“做个刑房司吏如何？”

    石韦矜持地点点头，作为锦衣卫百户他看人极准，没想到居然在秦林身上犯了错，心下有些不快，好在他身居锦衣百户也非寻常人物，立刻将这一层揭过，面上丝毫神色不动，自与张公鱼说笑。

    鱼跃龙门呐，众人感叹着，张公鱼一句话就给秦林铺下了一条金光闪闪的官场捷径。

    张公鱼吃惊不小，盯着秦林看了片刻，待见秦林目光毫不躲闪，神色不亢不卑，他才确认这并非假意推诿。

    张公鱼会错了意，见秦林气质英华内敛，俯仰之间颇有气度，还以为他是个饱学书生，因为张大老爷自己是三甲进士出身做的官，所以分外欣赏，言语间恨不得收秦林做门生似的。

    众人艳羡之下，只有秦林本人哭笑不得，不知道说张公鱼这糊涂官什么好了。石韦的几番欲言又止，他瞧了个分明，要不是张公鱼胡说八道，石韦多半已经以锦衣卫的名义提出招揽了吧！

    “多谢大老爷垂拔之恩，不过晚生年轻识浅，还想在医道上多历练几年，所以还请大老爷收回成命。”

    崔捕头把七星宝剑擦得干干净净，连鞘一起，双手捧着送给秦林。

    “年轻人果然志向远大，吏员出身虽能做官，终归不是清流正途，难怪秦小哥瞧不上眼。你们湖广之地人杰辈出，贵乡党江陵张公居正，以二甲进士出身，现居宰辅之位持正柄衡匡扶朝纲，可谓珠玉在前，你自然要见贤思齐了……”

    司吏虽是没有品级的吏员，权力可不小，京师朝廷有吏、户、礼、兵、刑、工六部，地方县衙便有与之对应的六房，中央负责管领一部的大员叫做尚书，地方的主管吏员称作司吏，刑房司吏便是这一州一县的“刑部尚书”。

    那跟来的刑房书办暗叹自己运气不好，刚孝敬给胡司吏五两银子求他关照，这下胡司吏被张大老爷一句话免了职，那五两银子只好算填了狗洞；好在新司吏就在这里，回州城这一路上抢在众人前面多巴结巴结，说不定将来还蒙他另眼相看呢？

    既是白丁，“秦公子”的称呼就改成了“秦小哥”，但去掉了对秦林身份的猜疑，知道是治下的百姓，两位大人与他言语间反而亲近了几分。

    石韦则甚为惋惜，暗自思忖道：“本想邀这秦小哥入锦衣卫奉职，也好有个得力手下……老子那群弟兄们都是刀头舔血的人，这般有心计有智谋的破案奇才却少见得很。”

    唯楚有才，湖广人考进士在朝中做大官的可不少，现在的朝中第一人，万历皇帝呼为“太师张太岳先生”的张居正，就是嘉靖丁未科进士，湖广江陵人！焉知今天的这个年轻人，不是数十年后的又一个张居正？

    这位大老爷本有些糊里糊涂的，也不去想想秦林若是想走科举的路子，何必待在医馆？应该考了秀才去州学府学读书啊！

    更何况州衙六房只有主管六房的司吏与副手典吏，加起来总共十二人是经制正吏，除此之外近百人的书办、帮差都是非经制吏，经制正吏名字要上报户部备案，将来熬资历还有资格升做主簿、判官、推官、同知等佐杂官，而非经制吏只能伸手捞点陋规常例，没有机会升官，前程上与经制正吏是天地悬隔。

    张大老爷虽然呆头呆脑的，人家考进士是过来人，石韦为人粗中有细是锦衣卫内的一把好手，大字却认不得几箩筐，自是深信不疑，原本招揽秦林的话也只好吞回了肚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