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肆终究没问出口,就算范晋是范进,对他也毫无意义,毕竟他已身在1712。
范晋吓了一跳,还没反应过来李肆只是拿他当模特呢。
蒙学里这四十个少儿年纪各异,成分混杂,有矿场上的苦力孤儿,也有村子里双亲俱全的懵懂幼童,李肆还没想过要把他们全朝军人方向培养。可借着军礼把他们凝结为一体,却是顺手而为的小事,之后真要入手军事,有眼下的准备,也不至于临场挖坑。
“课堂不准打闹、不准交头接耳、不准四处张望!”
“你的腰钉了铁板吗!再向下!”
李肆回过神来,这才看清教室里的景象,学生们一个个垮肩塌腰歪脖子,站没站像,坐没坐像,心说这可不就是个改变的机会?
“哎哟……使不得使不得……”
【1:“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这话出处很多,现在能找到的最早记载,是唐人托名姜太公而作的《太公家教》。民间一直流传此话,包括《西游记》等小说里也提过,但并没有进到儒家典论的大雅之堂,正经的塾师不会说这话。一个原因是太俗,另一个原因是怕搞乱了三纲五常,如果只是埋头读书的死宅,多半不会听过这话。】
学生们回到原位,李肆一声令下,再度来了次见先生礼。小子们扯着嗓子吼着先生好,震得草屋扑簌落尘,而四十人同时鞠躬,虽然还不怎么齐整,却也显得肃然迫人。范晋被震得心中一个大跳,他只觉有隐隐有一股奇特的力量,正在这间破烂草屋里汇聚成型。
招呼着范晋,李肆要给他上示范课。
范晋心气高扬起来,原本只是应付差事的心思也散了大半。虽然这蒙学条件差点,但自己也该能有用武之地,教出几个好学生,也算是一件美事。
李肆接着看向范晋。
原本李肆还想着让村里更多年轻人脱产学习,可就这几个孤儿,他就得拼上所有收入,才能拉成半脱产,穷啊,真希望邬炭头那进展能快点……
“这到底是见先生礼,还是见元帅礼……”
这是要把贾狗子和吴石头拔|出|来,帮着范晋管学生,范晋自然乐意。四十号学生,真要他一个人去纠正礼节,他可就没时间教书了。
“贾狗子和吴石头,你们轮流当风纪学长,先生说打哪个,你们就去打。”
古人没有系统的“教育学”,只有历代传下来的先生礼,弟子规。蒙学的教法就是先生带着弟子读,接着弟子摇头晃脑背诵,先生再逐字逐句讲解,然后问答解惑,这是读书,写字则是从描红开始。等到弟子成了先生,把先生那套照搬来即可。
“不管是动作,还是喊话,都不能有差错,你们来!”
“这里?混蛋!谁敢在这里嘘嘘,连坐!本人带着板凳上的同学一起抽!”
“有事必须举手,说‘报告先生!’嘘嘘什么的,必须先生同意才能去!”
李肆也懒得跟他解释,招呼着贾狗子和吴石头,学着自己的样子又来了一遍。
笔墨纸砚虽然费钱,李肆要想点办法也不是购置不起,可他是成心的,就不让他们用。
李肆沉声说着,接着收腰挺胸,双腿并拢,两手贴在腿侧,朝着范晋,嘴里大声喊着:“先生……好!”最后一个“好”字出口时,脑袋已经带着上身平平地折了九十度,行了一个再标准不过的鞠躬礼。
“来吧,秀才,看看我是怎么用的。”
说到这事,范秀才酸得有趣了:“不好用,用不好,不用也好。”
“声音不够响亮!”
“迎送先生要知礼,先生在的时候,站和坐也要知礼!”
而在眼下这个教室里,这套教法就遇上了大麻烦。蒙学里先生最多不过教一二十个学生,一般也就十个不到,可这一窝足有四十个。如果说西牛渡书院是首都机场的公共厕所,那么李肆这蒙学就是县城汽车站的公共厕所,怪不得范秀才一脸被轮的郁闷样。更难受的是,这一窝大小都有,小的六七岁,呆若木鸡,大的十四五岁,朽木难雕。不是得靠着这份薪水吃饭,范晋估计当天就卷铺盖逃了。
“范秀才,谁不守礼,你开口就行,如果是贾狗子和吴石头,你再亲自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