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四章 谈元射清

    李肆呆住，眨了好一阵眼睛，再看看老秀才一脸的笑意，终于才确认，这老头说的是他！

    只单纯看一月前的事，似乎还真是狠。李肆还记得，一个胖子猛然冲进凤田村的矿场，也顾不得自己身上是上好的苏绣绸褂，扑通一声就跪在了李肆身前，一个劲地喊着“四哥儿救我！”不是关凤生惊呼一声“钟老爷”，他差点就要让贾狗子把这胖子叉出去丢河里了。

    “科差、海运和钞法，元前的宋，元后的明，乃至满……本朝，都不曾见。”

    “这……这当然欢迎，弟子可求之不得！”

    段老秀才正好出了课堂，见他这般模样，皱眉道：“这都快五月了，你还着了寒？”

    那一刻，“绑人”两个字就在李肆脑子里转悠不定。

    钟上位握着凤田村两三顷的田地，有田骨有田皮，寻常日子还能值个千把两银子，可这时候他钟上位还要田地干什么。李肆要的五千两银子，都是直接卖了平日视为命|根|子的田地才凑出来的。

    这话像是带着什么深意，老秀才一边说一边还偷瞄着李肆的反应，可后者的心神却被来来往往收拾东西的仆役给吸引住了。

    李肆不是花痴，不至于对着一个侍女出神，思绪拉了回来，老头这问题，他心里早就有数。

    “那么看完之后，有何感想？”

    真要说点什么，李肆就一句话：“老天爷只青睐有准备的人。”

    “总而言之，这三篇就能看得出，鞑子马上打天下，也在马上治天下，这话可不是凭空来的。他们不把自己当作真正的主人，而只是一伙盗匪。主人缓过气来，要找他算账的时候，他飞马逃掉就好，元顺帝没这心思，他能跑得那么快吗？”

    李肆皱眉：“老师要去哪？”

    “还有凤田村所有的田契……”

    嗯咳一声，正要说话，白影摇曳，那侍女已经膝行上前，双手托着一个小木盘，将一杯茶捧到了他的眼前，正是一副举案齐眉的架势。

    很多历史学家都将元朝覆灭的原因归结到这超前的财政制度上，可在李肆看来，这办法对蒙古鞑子来说，已经够温柔的了。依他们最初的国策，汉人之地，人杀光、东西抢光，田毁光，以三光政策将天下变成他们的大牧场才对。真要这样，别说97年，就是97个月也难支撑下去。

    跟着老秀才朝他在学院深处走去，一边走，老秀才一边说：“若是在平时，五千两银子还伤不了钟上位的元气，可眼下他连遭劫难，这五千两银子快要了他的小命。之前还央我出面，帮他卖了十多顷田给西面的彭家，北面的方家，这才凑出银子来。”

    可钟上位没有选择，他一直攀着总兵，才有这些年来的腾达，眼下不解决这个问题，白道隆不介意寻着什么由头，将他这条已经丧失了价值的走狗烹来吃了。

    接着他皱眉嘟嘴：“就是不知道那家伙脑子是不是开窍了，也不清楚他愿不愿意收留老夫这么个孤寡老头。”

    满肚子嘀咕不定，跟着老秀才脱鞋进了屋，乖乖地缩到右边去，学老秀才那样跪坐下来，顿时浑身的不适。

    算了，这老头本就是个古怪人……

    “老夫不懂营造之事，但是也很好奇，你到底是怎么在一个月之间造出八位劈山炮来的？放在前明，你有这本事，拿一个工部主事都没问题。”

    虽然还有这样那样的顾忌，可老头子一副投－怀送抱的姿态，李肆怎么能放过这么个深懂官场之事的人物？就算只当师爷用，都是大大地赚了。

    李肆随口敷衍着，有之前做好的铁范在，别说八门炮，八十门都能造得出来。唯一的麻烦，不过是每门炮需要单独做一块炮身铭文的泥范而已。接下这八门炮的生意时，关田等人看李肆的目光就像是看仙人一般，都以为他连钟上位那八门炮的炮范要被毁掉这事都能预先料到，所以才用上了铁范造炮。李肆却心知肚明，这还真是凑巧，当时他可没想到短短一个月之内，事情会变化到这种地步。

    萧胜将白道隆的话原原本本转述给了李肆，所以李肆抖开要抱他大腿的钟上位，整个手掌都比划出来了，五千两银子。

    李肆语带讽刺地说，这史书上到处可见“其法可谓至矣”、“其用心周悉若此，亦仁矣哉”、“其法亦可谓宽矣”，怎么看也没办法跟那个只活了97年的短命伪朝联系在一起。

    段老秀才眉头跳了一下，嘴里却淡淡问道：“那么，你觉得其中哪几篇最有意思？”

    “老师，不是弟子好心伸手，他还能全身而退吗？弟子这心肠，可是格外的软啊……”

    而包银就跟钞法有关，元代不用银钱，只用钞票。银子是钞本，让民户直接上供的银子就用在这。

    说到这，李肆恨恨一拍巴掌。

    李肆嘴里申辩着，老秀才嘿嘿一笑，转开了话题。

    老秀才嘿嘿一笑：“老夫也该享享福了，最近我的一个弟子发了笔财，想去他家分沾点喜气……”

    老秀才反而拿起翘来了。

    “看过……元史食货志十九篇，不敢说字字不忘，大致内容还是明白了。”

    好不容易攀上了这么个像是很有背景的老家伙，就为了老秀才的交代，后半个月他可是认认真真看起了那本范秀才重新抄过的《元史－食货志》，想着在这老头身上掏点东西，可这老头却要走？

    趁着老秀才整理衣服，李肆左右张望，这不是最早见到老秀才的那间客厅，而是藏在书院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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