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八章 不是剽窃，是微创新

    李肆再次强调了这个词：“自愿公平，顺应本心，这难道不是天道？”

    段宏时候皱眉，他已经是被李肆所说的这个天道给折服了，苦思儒法困局这么久，能有这么一条出路，就算到最后走不通，他也要试试。

    见他有了认识，段宏时转开话题：“你这一论实为两面，以儒法得一来比较，那只猛兽是要代替法，而天道则是要融儒。两面相济，方能与儒法合一相抗，真能寻到那个一。

    李肆心中也是一沉，没错，造反不是请客吃饭，脑袋都是悬在腰带上，随时都可能被提走的。”

    “器外之道，只能心证，抱团自守，无济于实……”

    “还是老师你教我的，天道只在器上，而老师借以观势的真，不正好就是琢磨实在之器的方法吗？”

    心神落定，段宏时就成了李肆穿越以后，第一个全盘清楚他居心的人。

    李肆耸肩：“是有一些，摸着石头过河吧。”之前汤右曾来时那一句话也点醒了他，只是他还得以科学的方法来做实验。

    段宏时点头。

    李肆一愣，然后哈哈笑道：“那我还是李自成的后人呢！”

    难道华夏就真再没可以跟这资本之势结合的道路？让李肆这七天呕心沥血的不是工商资本的东西，而是怎么跟华夏思想连通的API，嗯咳……界面，好吧，接口。直白说，怎么掌控资本这只猛兽也有很多种思想，他希望找到的，是一种既承载了华夏传统，同时又能适应新时代的思想，同时也是他虔信的正确道路。

    段宏时的总结，让李肆连连点头，他的大脑褶皱可远远赶不上段宏时这样的专业人士深。

    他要造反，不是为单纯的造反，而是将华夏从满清带向的那条深渊之路上扭回来，走上另一条光明之路。但若只是单纯的工商资本思想，会不会将那样的时代提前上演？或者只是机械地复制着西人之路，同样也将传统割裂？

    段宏时点头，神色沉凝下来：“也许是多嘴，可为师还是要提醒你一句，这条路，你准备好了吗？这可是要付出代价的。”

    天演资本论……

    “迷糊！那天道也就是你说的琢磨实器之法！”

    原来段宏时早经受了考验，这时候李肆才想到，他也给了贾昊吴崖他们一部显微镜，让他们司卫鼓捣，估计就被段宏时瞧见了。

    罢了，姑且当作一个秘密，期待以后能给自己惊喜吧。

    是啊，能把话说到那种地步，怎么可能不反满清？

    “看来你还是没怎么想清楚，不过此论……的确是一论。按你所说，这资本之猛兽，本来天生，内蕴天道，我们人则是从其中握住你所谓的天道，扶之使天人相济，如此天道，是为儒法之外的一。”

    段宏时很快就进入到了军师的角色：“要以此论行事，还欠缺太多东西，你有什么想法？”

    说到“天道无尽”，段宏时有些不服气了，尽管他否定儒法，可还是有文人那种天道就是一团气的思想。只要掌握了，顿悟了，任督二脉打通了，就天下无敌，万事看破。

    跟这老头说话，真像是坐过山车一般，李肆汗毛都立了起来，两眼圆瞪地看过去，却见段宏时一副如释重负的洒脱神情。

    李肆心道你刚才把满清的儒法之道喷得鲜血淋漓，这时候还来说我有反心？

    “自说自话！”

    哗啦啦翻着李肆的书，这是李肆特意写给他的，所以用上了旧式的书写方法，字里行间能看到写书人的痛苦血泪，让段宏时一个劲地龇牙咧嘴。

    “天道！”

    这说得极为精当，李肆的思绪也被这话给理顺了，说白了，他大致了解资本，但掌控资本的思想，关联的是人心。在这方面，李肆不是思想家，他可很是迷糊。没有盘金铃启发，还扯不到天道上。而现在扯出来的东西，在段宏时这种学贯古今的贤者眼里，还只是根没长成材没经修剪的嫩苗。

    “那么老师，如果……不仅是文书、语言，就连心念，也都是器的话，推而广之，由器见道，以实在之器的寻真之法来求道的话，会是怎样的情况？”

    段宏时淡淡地说着，李肆呆了好一阵，猛然哈哈大笑出声，接着段宏时也抚着胡须低低笑了，一老一少，心怀骤然开朗，笑声也融在了一起，惊飞了屋檐上的一双麻雀。

    将已经冷透的茶水饮尽，段宏时拿起李肆的书，长舒了一口气：“这就是你给为师最大的拜师礼，为师……也要闭关！”

    “可这猛兽，与过往之物截然不同，我来问你，如何能参透天道，做到持中公正！？”

    “一团烂泥！”

    这时候两人的身份终于恢复到正常状态，段宏时在批驳着李肆说的跟写的偏差太多，这也不怪李肆，他也就这点水平了，弄出来的东西就是个大概的提纲，根本不能成为一套自圆其说的理论。之所以要给段宏时这书，就是指望在交流过之后，能让段宏时丰|满成一门学问，一本只会有少数人拥有，指导整个造反大业的红宝书。

    可李肆又犯起嘀咕来，这狗头老军师的见识如此锋锐，怎么后世就没听说过这名号？他到底是什么人？黄宗羲的外门弟子这个身份，可跟段宏时的学问不相称。

    “为师暗以李贽自诩，可你比他走得更远……”

    段宏时这么说着，李肆微笑，说得好，很有意义。盘金铃给他的启发，正在于此，而更早的启蒙，还来自段宏时。

    李肆点出要题：“所以掌控这猛兽之法，就在于恪守天道：持中、公正！治世之道，并非人事，并非只在人心，而在人心之外的这天道。要参透天道，才能得老师所求的一，而不是儒法所束缚的这个一。”

    “李肆啊……你这是要……”

    儒家近至理学，为了抬升理而把器给降了下来，器从“承载”之意被压成了眼耳口鼻感知的具体事物，然后将蕴含在这些东西的道理推之为细枝末节，方便他们在心里随意揉捏那个“理”。

    两人对视一眼，目光里流转着何必再问的默契。

    李肆松了口气，原来是这个意思……

    “老师，你曾经说过，以真为则，由器见道，是自外于儒法所提的道在器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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