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瘟疫（1）

    商君朗声回道：“让他到偏厅等我。”

    “不要让她知道，也别让她离开缥缈山庄。”说完，商君不再迟疑地快步离开。笑儿总是要长大的，她必须慢慢学会照顾自己，学会独自生活，因为，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让她依赖多久。

    将信放在脚边的石块上，商君转身走下山去，才走了两步，他停下脚步，久久才牵挂地问道：“笑儿还好吧？”

    背对着杨忠，商君向前走了几步，轻轻扬手，示意他不要再上前，平缓的声音里，是淡淡的疲惫，“行了，就站在那吧。”

    “无妨，疫情若是得不到控制，哪里都一样危险。”转向站在一旁的阮听风，商君问道，“阮公子，商君有什么可以帮上忙的？”

    阮听风揉揉太阳穴，等待眩晕的感觉消退。身后不远处，阮听雨焦急的声音传来，“大哥，你过来一下。”

    商君摇摇头，笑道：“我与阮家还有些渊源，我去更为妥当，入村之后，我便不回山庄了，每日酉时，你到虎丘村后山等我的命令。”他何尝不知道杨忠的用意，只是他如何能让一个老者涉险。

    商君坐在巨石之上，看着前方浓烟四起，火光缭绕，听着薪柴燃烧时的吱吱声，伴随着声声撕裂人心的哭泣。这是他待在这儿的几天里，见得最多的场景。一个人在前一天还在和你说笑，今天就可能毫无生息，熔于烈火。

    “用了药之后，给他用汤药拭身。”匆忙交代完霖芹，阮听风赶到阮听雨身边，“怎么了？”

    绿缢草？他没听说过，不过这并不重要，他现在关心的只有一点，“找到绿缢草就能解这次疫灾？”

    阮家？是阮听雨家吗？商君暗暗钦佩，阮家不愧为医药世家，妙手仁心。

    一切有我——

    瘟疫若是依靠这样的堵截就能解决，历年来也不会有如此多人命丧于此了。商君起身，走至前院，交代道：“忠叔，你将山庄前厅与后|庭间隔开，女眷全都移至后|庭。凡是出过山庄的下人和侍卫，都不许进入后|庭，每日煎熬药石净手，喷洒庭院，不能让山庄中的人染上疫病。还有，调集山庄的影卫，等我的命令。”

    “谢谢。”商君接过面纱，一双深沉的眼目视前方，若有所思。

    杨忠捡起信封置于袖间，回道：“小姐还不知道您进了虎丘村，现在乖乖地待在永乐阁里。”

    听商君的语气，杨忠隐隐有些不安，问道：“主子，你想？”

    阮听风一时也不知道说什么，虽然他很佩服这个叫商君的男子，如此有胆识，孤身独闯疫区，可见此人心地纯良，胸怀天下，他颇为欣赏，只是喜鹊说的也是实话，他贸然闯进来，也帮不了什么忙。

    商君匆忙赶到偏厅，早就候在那里的杨忠立刻抱拳行礼道：“主子。”

    虎丘村。

    “郡守有何作为？”

    商君匆匆赶回缥缈山庄，才入庄，就看见商笑双手紧握着，焦躁地在前院走来走去，脸上满是恐慌的表情，商君急急地走过去，问道：“笑儿？你怎么了？”

    回过身，商君扬起唇角掩盖疲倦，双目间尽是坚毅之色，回道：“我没事，这封信，快马加鞭，尽快送到萧家，一定要亲手交给萧家三少爷。还有，让影幽盗取郡守令牌，开官仓，把粮食运进虎丘村。”筹措些粮食，对缥缈山庄来说，并不是难事，只是他看不得郡守置身事外，罔顾村民性命，既然黄史杰不肯做点什么，那就只有他帮他做了。

    “商君？”阮听雨低叫，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是他，真的是他吗？

    阮听风收回手，低声说道：“尸体，尽快烧掉。”

    喜鹊双拳紧握，不平地低吼道：“我们是医药之家，又不是开米铺的，这么多人，家里的粮食还能撑多久？家里的药仓都开空了，现在还要派粮，那郡守真是该死！”官府只知道把染病的人丢进来，却不管他们死活！他们阮家还能撑多久。

    已经半个月了，难怪笑儿会说死了很多人了。商君剑眉微皱，问道：“那些染病的村民现在怎么样？”

    商君站在虎丘村后的山峰上，从这里可以看见整个村子，然而最显眼的，不是村子里残败的景象，而是村口一里外，层层把守的兵士。一个一个缠满荆棘的木栏横在村口，数千士兵身着铁甲，手握长矛，戒备地盯着村口，仿佛里边关着一只凶猛恐怖的怪兽一般，长弓利箭皆对准了一个方向，只要有人想靠近木栏，他们就可以把他射成刺猬。

    商君正要寻找阮家的人，就听见一声低呼在远处传来，抬眼看去，他看见了晨光中的阮听雨。

    商君回过头，笑道：“好。”

    喜鹊从另一头匆匆走过来，看了一眼头痛不已的阮听风，迟疑了一下，转身附在阮听雨耳边轻声说道：“小姐，粥不够了。”昨日的粮食已经吃完，今日的粮食还没有送到，即使送到了，也是不够。

    第一缕晨光刺破云层，叫醒了沉寂一夜的天幕，云层间火红的光亮，正一点一点晕染天际，如同一块炫红的丝绸，曼妙地飘摇于天际。本该是万籁俱寂的黎明，却交叉着呻|吟与低泣。对虎丘村来说，漫长而恐怖的一天又开始了。

    商君轻叹一声，拉着焦躁的商笑在身边坐下，扶着她肩膀的手微微用力，沉静的眼对上商笑慌乱的眸，低声说道：“别怕，你好好待在家里，别乱走，一切有我。”

    “不要。”商笑激动地站起来，叫道，“我看了很多关于疫病的书，我也可以帮忙。”

    商笑咬咬唇瓣，小声回道：“临风关发生了瘟疫。”

    商君在主位上坐下，说道：“忠叔不要拘礼了，坐下来把临风关的疫情细说给我听。”

    那就只有试过才知道了，商君追问，“哪里可以找到绿缢草？”

    “我听说这里发生了瘟疫，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得上你们的。”看见阮听雨，商君微讶，知道阮家的人在这里，却没想到阮听雨也来了，身为女子，在这样的时候毅然挑起重任，她果然如他初见时一般，巾帼不让须眉。

    商君的决定，从不容人质疑，杨忠潸然，最后也只得回道：“是。”

    喜鹊急忙看过去，果然看见几百袋粮食堆在村口，她惊喜地叫道：“真的是你运来的吗？太好了。”她不用再为吃饭的问题发愁了。

    阮听风痛苦地闭上眼睛，任少年拉扯着他，连一句安慰的话都说不出来。旁边的村民上前把少年拉走，阮听风无力地走出临时搭建的帐篷，行医十数年，这是他经历最为惨痛的一次，见惯生离死别的他，也为每天重复上演的死亡感到心力交瘁。

    这村子里，确实住着一只随时都能将人杀死的狰狞怪兽，而他们把村民孤立无援地扔在村子里，任怪兽肆虐。可是他却不能责怪他们，他们在捍卫更多人生的权利，在这样的大局面前，一个小村子，又算得了什么，是吗？商君收回视线，抬头仰望天际，不禁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容。

    知他不是染病，阮听雨一颗心总算归了位，不过看看周围衰败、惨烈的景象，阮听雨叹道：“这里很危险，你不应该来的。”

    阮听雨为难地看向阮听风，阮听风一脸愁绪，回道：“找到了，还差一味药，绿缢草。”

    商笑怔怔地看着商君离去的背影，落寞地低头转身，向永乐阁走去，什么时候，她才不用成为负担呢？练武！她一定要好好练武。总有一天，她可以站在他身后，与他并肩作战，为父母报仇，那时，她应该就可以再叫一声姐姐了吧。握紧双拳，商笑发疯一般地向后院跑去。

    杨忠沉声回道：“是。”

    “是。”

    “疫症会传染，最好用纱布覆面，接触了染病的人和进食之前，一定要用药汤净手。”阮听雨拿着一块素白的面纱递给商君，这几天，她忙着照顾村民，他又经常来去无踪，好不容易看见他，她情不自禁地走到他身边。

    阮听雨站在他身后，怔怔地盯着初升的太阳，活力四射的晨光，却丝毫未能给她带来生的希望。一双秀眉也纠结在一起，阮听雨叹道：“已经是今天的第七个了，这样下去，怎么办？”

    “瘟疫？”商君大惊，历朝历代，任何一场瘟疫都意味着灭顶之灾。

    杨忠看着不远处那抹傲然天地间，却单薄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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